“不错，不错。”阿奇·吉布斯说。

“那家伙至少已经活了上千年，不知收敛了多少财富。”

那张干瘪的脸上闪烁着贪婪的红光。“你知道吗，德顿布雷实际上一直都在东海岸对斯泰杰格进行祭祀，将无数金银装上小船送往龙之岛。而现在它背信弃义，德顿布雷自然也需要收回赠予的财宝才行。”

“你们没有进行人祭吧？”克莉丝汀问。

钱不钱的另说，但拿活人当祭品的行为，现在的《康迪涅巫师公约》都列进了禁令，若德顿布雷私下里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作为知情人，克莉丝汀有必要将人祭告知所有巫师。

“人有什么用？”阿奇倒是干脆地否定了这一猜测，“人的生命不过刹那，而黄金却是永恒。一头不知活过多少岁月的老龙，它能不认识到两者的巨大差别吗？”

“那就好。”克莉丝汀松了一口气。

“言归正传，我今天邀请您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阿奇·吉布斯双手合在一起，撑着自己下巴，“您是位聪敏的女巫，未来一定会在魔法这一领域大放光彩。但老话说得好，人生如斯皮尔蛇*蜕皮，他人的帮助可以让前途更加顺遂。”

“那您的意思是，想要资助我未来的研究？”克莉丝汀耸肩，“不好意思，我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些宫廷巫师的秘闻。要想得到王宫贵族的资助，想必也要替他们做不少肮脏事。我的手还不想弄得太脏。”

阿奇·吉布斯的请求克莉丝汀并不意外。她已经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想要雇佣巫师的人自己就会找上门来。康迪涅诸国埋首于研究的巫师不知凡几，但魔药原料、魔法石甚至是古籍价格都十分昂贵，因此不想因为研究哦而破产，许多巫师都会求一个宫廷和贵族家庭的职位，替他们做些占卜之类的活计以赚取薪水。自然也有不少人在这个过程中谋得了主人家的青睐，从而获得源源不断的赞助。

不过这种勾心斗角的名利场，宫廷巫师也会帮官员们诅咒竞争对手，给太太们熬制杀人无形的毒药，好让她们放进丈夫早上喝的第一杯茶水里。

所以克莉丝汀并不打算踏入这摊浑水。再说，她已经足够有钱，可以养活自己后半辈子了。

“‘资助’？您说错了，这分明是您自己获得的财富，”阿奇·吉布斯极力地辩解道，“虽然是我向您发出的请求，但您也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这完全是您该得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我的‘资助’？”

“我也不需要宫廷巫师这种没用的职位。我只希望您可以帮我找到巨龙埋藏宝藏的地点就可以，我会将宝藏的一部分作为报酬交给你，这之后的事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处理，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吉布斯循循善诱。他是财政大臣，又在德顿布雷深耕多年，吉布斯家族的名誉和德顿布雷王室相比也不会晦暗到哪去，斯泰杰格的财富再多，只要他足够仔细，即便在国王眼睛底下他还是可以消化得了。

克莉丝汀点头。“但斯泰杰格长居龙岛，这点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龙岛的具体位置也是公开的，您为什么需要我帮助找到宝藏的位置？”

“龙岛位置确实是德顿布雷众所周知的事，但龙有宝藏这件事，可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阿奇·吉布斯轻生说，“就算知道，要是他们无法上岛，那这笔钱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的结界魔法真的非常优秀，今日清晨，我也派人去城门口观察，发现经过修补的结界似乎可以按照身份决定是否进入内部……”

“您想让我构筑可以隐藏龙岛的结界，好方便自己将上边的财富运走吧。”克莉丝汀打断他的话，眼看着阿奇·吉布斯因为她的无理而掠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转化成了欣赏。

“神可真是不公平，吉布斯家中竟然没有像您一样聪明的后辈，”阿奇·吉布斯乐呵呵地，“这下我可真的要开始考虑雇佣一位女巫了。”

“我可以当作您在夸我吗？”克莉丝汀有些无奈地摊手，“不过再怎么夸我也没用，因为我不打算替您建设龙岛的结界，也对您给出的报酬没兴趣。”

“为什么？”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阿奇·吉布斯的笑容渐渐消失，“是报酬不够多？没关系，如果您想要谋求一个职位，我也可以替您通融一下。”

“明白了。”他恍然大悟，“您和公主的关系非常好，想必是不愿和她分开的。既然如此，那我会劝告国王将她留在德顿布雷——毕竟她也算功臣，能够留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和这些都无关。”克莉丝汀突生一股怒气，这个人怎么听不懂她说的话，只知道自顾自地给她安排活儿，“我不会听从一个独断专横的男人的指令。斯泰杰格有没有宝藏先不说，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大笔钱，那就请您以自己的能力得到它。”

她打了个响指，随着“嘭”的一声，一堆绿色的丝带从克莉丝汀原先站着的位置冒出来，但她本人却不见了。

*

埃莉诺感到一种黏糊糊的寒冷，像吃了一桶冰块，从胃里到手脚都散发出冷气，让她瑟瑟发抖，将被子又往上扯了扯，一直盖到鼻子下方。而额头上又湿乎乎的，不断有水珠从额头滚落到耳朵上。

她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发现正躺在一间帐篷中。这个帐篷十分宽敞，还点着一盏昏暗的小灯，所以埃莉诺从睡眠中醒来也不觉得刺眼。她慢慢坐起身，一大块被体温烤热的湿毛巾从额头掉到被褥上，而被子上还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件外套。

埃莉诺吸了吸鼻子，她好像感冒了。

看来营地门口的士兵成功地将她的信物交给这里的长官，并且帮她紧急处理了身体发热的问题。

摸了摸自己脑袋，虽然还有点发烧，但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壶水。埃莉诺舔舔嘴唇，咕咚咚地喝了大半壶。

就在她忘我喝水时，一个戴着毡帽的士兵走进来，看到埃莉诺苏醒，她兴冲冲地跑到床边。从这个比特丹士兵的嘴里冒出来的竟是标准的德顿布雷语。

仔细一看还有些眼熟。

埃莉诺迟钝的大脑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是安东尼亚·斯诺怀特，那个被她委派去比特丹送信的首饰店老板。

想到这里她立刻清醒了，连忙问道：“沙……比特丹的女皇怎么说？”

安东尼亚指了指头上的帽子。“您说呢？”

安东尼亚说了大概的人数和武备。埃莉诺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卸下了一部分压力。“只要她愿意松口就好。那么，你是和比特丹的军队一起回来的吗？”

“是的。不过，我想早点回来，便加入了最前边的侦查队伍，所以要比后边的人早了一两天。”安东尼亚又灌了一壶水，“幸好我提前回来，不然还真见不到您了。”

“但是，您怎么会弄得这样狼狈？”安东尼亚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悲伤和怀疑，“您是从桐城逃出来的？难道那里——”

“打住！”埃莉诺双臂比了个大大的叉，“大家都好好地留在城里。我不过是为了找东西才来到外面，很不幸地吹风受凉而已。”

她扭头张望，“我的包裹和剑都在哪儿？”

“我放在你枕头底下了。”安东尼亚听到桐城没出事，心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既然勇者已经醒了，我应该发出一封新的信告知比特丹的长官。我只来得及告知她在旷野中偶然发现了昏倒的你，而那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了。”

“昨天晚上？”埃莉诺不可置信，她明明看着天还是黑的。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安东尼亚捂住嘴哧哧地笑，“你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她摸了摸埃莉诺的额头，“好像没有白天那么烫，估计过一会儿就不再烧了。”

埃莉诺精神不错，安东尼亚和她谈论着在比特丹的见闻。甫一离开桐城，安东尼亚还在担心会不会撞上斯泰杰格。然而按照地图一直走到比特丹边境没见到任何猛兽，甚至没有强盗和难民，更别说巨龙了。安东尼亚来到边境后，便按照埃莉诺教她的法子辗转来到佐督伊什。

但她并没有见到沙利文。这位日理万机的女皇只是让她的近臣接待了安东尼亚，随即便让她先在佐督伊什的各国使者休息的宫殿中等待消息。不知道女皇下定了什么决心，没到第二天，安东尼亚就见到了沙利文的近身侍卫，并通知了她女皇的决定。

“……就是这样。虽然她并未将所有军队都派过来，但怎么说也是近卫军首领之一，实力上应该比桐城中现有的士兵要好得多。”安东尼亚拿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女皇亲自写给你的，说是机密内容，除你之外不准任何人知道，哦，好像还有另一个人可以看，叫克什么的，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埃莉诺笑着说。

*斯皮尔蛇：德顿布雷西部的一种稀有蛇类，由生物学家萨姆·斯皮尔发现。这种蛇蜕皮极为困难，必须有同伴帮助才能成功蜕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