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周谣把礼盒从礼袋里取出来放在餐桌上。
这是一个红底,花鸟金色印花的方形礼盒,打开后里面放了两层做工精致的北方糕点。
礼袋侧边放了四本B5大小的书,分别为浅蓝、深蓝、绿色、黑色四色封皮,书皮上印花简约。
周谣随机拿起浅蓝封皮的那本,封面上是一个约十二三岁的男孩,仰头望着上方的一个红色苹果,书名是白色大写英语《THE GIVER》。
她略略翻了两页觉得故事挺新颖的,信手拿起一块糕点,两步走到沙发上坐下,蹬掉脚上的拖鞋,盘起腿坐在沙发上,看起书来。
第二天中午,刘芝下夜班回到家,看到自家闺女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得出神。
“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呀谣谣?”刘芝换了拖鞋,一手还拎着打包袋。
刘芝不擅长做饭,回家路上打包了些清淡的饭菜,正要往餐坐上放时看到桌上的糕点礼盒,一旁还放着三本没有拆塑封的书,最上面深蓝封皮书面上印着《GATHERING BLUE》。
她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客厅。
周谣给下夜班的母亲倒了杯温水,刘芝接过温水,在周谣旁边坐下。
“看什么呢谣谣?餐桌上的糕点是谁买的呀?”刘芝喝了口水,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周谣合上书递给母亲,身体靠过去,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半垂着眼,密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眸珠,看不出情绪。
“陈川南,他昨天送到楼下的。”她声音轻轻柔柔。
“嗯。怎么不来家里住几天?”刘芝低下头,下巴在女儿的头顶轻轻蹭了两下,继续给她回应。
周谣的额前的刘海有些痒,她伸手把刘海别到耳后,喃喃道:“他说陪他养父办事儿。”
“那让他下回有空回家多住几天。”寒假有些时间没见到这个孩子了,刘芝夫妇俩还有些挂念。
“好。”周谣撒开挽着妈妈的手,意犹未尽继续拿起刚刚看得书。“妈妈,这本书还挺有意思的,刚开始以为在描述一个乌托邦,现在越看越觉得像个反乌托邦,等我看完给你看。”
刘芝宠溺笑道:“好,不过要先吃午饭了,吃完妈妈要去补觉了。”
母女俩吃过午饭,刘芝回房间补觉了,周谣在客厅接着看书,愣了会儿神,拿出手机给陈川南发消息:‘谢谢呀,糕点好吃,书也好看。我妈妈说让你下回有时间来家里玩。’
拿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收到回信,周谣干脆把手机放到一旁,专心看书。
快到晚饭点时,周谣才想起来手机,一打开便看到好几条消息:
‘好的。’
他回得简单。
刘芝难得有个周末休息,开学前的周六,和赵琼一起把两个闺女送到长湘中学旁屋子。
她工作忙,很少有时间陪女儿。可能周谣也知道父母工作忙,陪自己的时间少,所以一有空就粘着爸妈。
赵琼结婚后就没再继续上班,有的是时间,王琳就不像周谣那么黏爸妈。
王琳和周谣从小学开始就形影不离,周谣情绪不对那段时间,赵琼也费了很多心思照顾她,刘芝和她一合计,干脆让周谣认了干妈。
两人给女儿们收拾好屋子,打扫卫生,添置些生活用品后就回云城了。
开学第一天,是个晴天,早早地太阳就露了脸,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鲜亮的红旗上。校园里响亮的国歌声一扫整个寒假的寂寥。
陈川南站在主席台,声音洪亮,代表高三年级演讲,动员高考。
周谣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脚下的塑料草坪,里面黑色的塑料被踢出来又掉下去,一个脚踢得有些累了,她又换另一个脚。
耳边陈川南的声音清澈干净,通过麦克风和音响的放大有些失真,但周谣不看主席台上的身影也能听出他的声音。
想到以前一起上三年级,现在人家上高三了,自己还在念高一,心里莫名的有些惆怅。又想到,高三啊!离毕业只有半年了。突然又有些失落。
周谣意识到自己一会儿惆怅一会儿失落的情绪变化,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嗤笑一声。
王琳在背后偷摸戳她,嘴里啧啧两声。
周谣回头,给她一个眼神警告。
开学第一天,王琳在补觉中度过。她寒假作业没写完,周六晚上两个妈妈在,她不敢抄。周天两个妈妈一走,她就光明正大把周谣作业摆上桌抄了,熬到凌晨四点,创造了一个奇迹。
放学回家,王琳晚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周谣把她乱踢的鞋子、地上的衣服、书包收拾好后,坐在沙发上休息。
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
周谣接了电话,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喂。”
“是我。”陈川南声音有些紧。
“我知道,”周谣把手机举到耳朵边,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双腿盘起,“我听得出来。有什么事呀?”
陈川南像是听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声音都带了几分轻快:“换衣服鞋子,下楼跑步。”
这事儿还得从寒假说起。
距离陈川南送糕点一周后,周谣得了重感冒,起初没当回事,自己在家里吃感冒药,第三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恰好周霖萧去省里开会,刘芝又在医院值班,周谣烧得都有些迷糊了,才想起给赵琼打电话。
赵琼和王琳连夜把周谣带到急诊,挂号、吊水,急诊留观了一晚。
王琳是个纯纯的CP粉。
周谣躺在病床上吊针,体温还没降下去,脸和额头还泛着红晕,嘴唇苍白得没有血色,身体不舒服就算睡着了还皱着眉头。
陈川南收到这张照片时躺在床上都要睡着了,看着周谣难受的模样,睡意全消。
周谣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退烧了,只是高烧了两天嗓子又哑又疼。王琳和赵琼还守在床旁,床头柜放了温热的瘦肉粥。
“谣谣,好些了吗?”王琳坐在她床边,搓着她没打针的手。
“我好多了,就是嗓子疼,跟刀片割过一样。”周谣嗓子哑了。
“那就别说话了,喝点温水,医生说你昨天退热出了太多汗了要多喝水。”王琳把杯子放到她手心,举到周谣嘴边。“干妈早上过来看过你了,那会儿你还在睡觉,她看你没事就先回去值班了。”
周谣想说知道了,但嗓子实在太痛了,只好作罢。
赵琼看两个女儿相亲相爱、和乐融融的就安心在床位的椅子上眯着眼补觉。昨晚她担心得一夜没睡,直到后半夜周谣退热,才敢眯着睡会儿。
周谣实在是渴了,一杯水喝了个精光。
王琳把空杯子接回来放桌上,把病床的床上桌支起来,把温度刚好的粥拿出来让周谣吃,生病这几天没什么胃口,今天退烧了,周谣倒是胃口好了,一大盒粥也吃了大半。
她心满意足地半躺在床上。
王琳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满脸坏笑:“嗯嗯,醒了……好……”
然后把手机递给周谣:“陈川南!”
周谣:?
王琳把电话塞她手里:“接电话呀,问候你呢!”
周谣把手机放在耳边,耳朵有点儿发烫:“喂?”
生病了有些没力气,声音又软又哑,跟撒娇似得。
陈川南听到这声喂,心肝颤了一下。
“好些了吗?”他这时候站在养父坞城的老房子窗前,窗外是养父李舟精心培育的花花草草,错落有致的排布满整个小院。
周谣脸有些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热了。
“好多了,已经退烧了。”她摸摸额头,凉凉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愣愣的。
陈川南推开窗,风还有些凉,吹散了身上的燥热。“好好休息。”
周谣轻轻嗯了一声。
“身体素质太差了,等感冒好了带你跑步。”
周谣吃饱有些犯困,半眯着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陈川南听她声音懒洋洋的,知道她是困了,叮嘱几句就挂了。
周谣困意上来就睡着了。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现在陈川南自己找上门来了。
周谣觉得自己身体素质确实也有些差,答应后就挂电话换衣服出门了。
长湘地处比云城偏南,虽然在一个省,但气候还是有差别的——冬天基本不会下雪,气候也偏暖,现在虽然是早春,倒也不是那么寒冷。
周谣换好运动服和运动鞋就出了门,等走到学校操场时,陈川南已经在和于为君、杨威还有几个高三的男生打球了。
冬天天黑的早,六点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夕阳昏黄的光还没有完全退去,还没到操场开灯的时候,操场远远看上去像开了层滤镜,温暖朦胧。
陈川南见周谣来了,把手里的球传给就近的一个男生,然后跟一起打球的几人挥挥手,转身说:“你们继续。”
于为君、杨威远远跟周谣挥手打过招呼,又继续投身球场。
陈川南小跑到周谣跟前,眼睛弯弯带着笑意。他刚运动完,身上还带着热气,一点点的汗味,像夏天。
周谣:“我很少运动,可能跑不了多久,你在前面跑吧,我跟在你后面。”
陈川南本意也不是为了自己跑步,他养母去世后,养父就经常带他运动,周末或者节假日两人背着包往山里钻,初中又在校队练了几年,体能自然不差。
不过周谣这小身板体质就差多了,军训晕了几次,上学期感冒了2回,必须得练练了,不然高中学习压力那么大,身体根本跟不上。
“不着急,运动前要先热身,才能更好适应接下来的运动,也能减少在运动中受伤。”他走在周谣的右前方,来到跑道外侧榕树下,“就在这里吧,稍微活动一下关节和肌肉,你跟着我做。”
他站在离周谣不到两米的位置,双腿微张、与肩同宽站立,交替顺、逆时针活动踝关节,边做不忘同她解说:“先活动一下踝关节”
周谣学着他的动作活动活动了脚踝。
陈川南盯着她毛绒绒的头顶,眼角噙着盈盈笑意低垂着眼眸。
两人活动了腰腿肩颈后,周谣已经出了些薄汗,从头到脚都透着暖意,原本有些寒意的风拂过脸颊时让她感到无比的清爽。
陈川南示意两人可以开始跑了。他跑在前面,步子迈得小,频率也不快,一边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不用图快,步子要稳,用大腿带动小腿,膝关节自然弯曲,向前摆动时脚尖微微上抬。”
周谣按照他的描述调整自己的姿势,起初觉得挺轻松的,渐渐得有些跟不上,步子变得有些重,脚下的步子乱了,呼吸也跟着开始乱,越跑越吃力。
陈川南察觉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回头看。只见她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呼吸频率也有些乱。他干脆转过身来看她,与她面对面,他倒立着跑。
“呼吸要均匀而深长,用鼻子吸气,嘴呼气。不要着急,慢慢调整一下呼吸。”他耐心又温柔。
周谣又尝试按他说的方式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果然好受多了。两人绕着操场跑了三圈,周谣已经感觉身体撑不住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陈川南停下步子叫停周谣。
她如释重负停下脚步,弯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气,胸口像被石头重重压着,呼吸都觉着痛,肋下也痛的发紧。
陈川南站在她旁边,见她渐渐缓过来后,才徐徐开口:“刚运动完不能马上休息,我们绕着操场走一圈。”
周谣点点头,慢慢站直身体,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不禁感慨:“我体能还是太差了。”
陈川南低头一笑,胸腔发出低沉的闷笑,再缓缓抬头看向她:“还好,慢慢来。”
周谣点点头,心里暗想,倒还挺委婉!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一会儿,又拉伸了一下肌肉。
陈川南将周谣送到家楼下就回家了。
周谣刚进家门,王琳靠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暧昧。
周谣刚退了汗,见王琳直勾勾盯着她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慌忙转移视线,弯腰换鞋。
“心虚什么呢谣谣?”
“没心虚。”
“没心虚干嘛不看我?”
周谣叹一口气,拉下运动服的拉链,脱了外套,说:“就是去跑步了,我先去洗澡了。”说罢进房间拿了睡衣,径直进了浴室。
王琳走到浴室门边,只听里面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她倚靠在浴室门上,两根手指修长百能,轻轻敲浴室门玻璃。
“你什么样我不知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去跑过步啊?从实招来!”
周谣脱下衣服丢进脏衣篓里,无奈道:“陈川南说我体质太差了,让我锻炼一下。不跟你说了,我先洗澡了。”
她走到淋浴头下,温暖的热水覆盖周身,一身疲乏消失殆尽。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王琳心满意足回到沙发上窝着。
次日醒来,周谣的双腿跟灌了铅一样,走路都费力,小腿也隐隐发酸。周谣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个感觉,反正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教室里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三三两两也收拾好了书包。周谣推推一旁聊得兴起的王琳和欧阳倩,催促她俩赶紧收拾东西。
王琳不慢不紧边聊天边收拾书包,她们两个最近粉上了一个新出道的男团,一口一个哥哥们聊得火热,还加了粉丝群。周谣对她们的哥哥们不感兴趣,自然参与不进去。
她收拾差不多了正准备走,座位旁的窗户冒出一张熟悉的娃娃脸,杨威笑得温暖和煦,书包随意搭在右肩上,蓝白校服敞着衣襟,满是少年义气。
“周谣,跑步去!快点快点!”他语气带着些许急切,说得倒是自然又理所应当,仿佛日常每天就该这样。
周谣饶是一怔,随后看到教室外走廊里的陈川南。他慵懒闲适背靠在栏杆上,两胳臂向后搭在栏杆上,头微侧看着杨威趴在周谣窗户边,催促她快些收拾,眼里带着笑意,表情里藏着些许戏谑。
周谣脑袋还不及思考,手里收拾的动作已然加快,嘴里回应着:“好的好的,可是我还没换运动服。”
杨威等不及了,从窗户把她刚装好的书包一把提起,拿出了教室,左右手各一个书包搭在肩上,故意扭动着肩膀,嘴里嚷嚷:“换什么运动服?长州中学的校服就是最好的运动服!”
说得倒也是,长州中学的校服是运动服款式,材质比运动服更透气舒适。
刚才还在兴致勃勃商量要去买哥哥们写真王琳,看到门口出现的陈川南眼睛开始发光,比谈论哥哥们的时候还亮。
“陈川南,你们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琳叫陈川南、杨威他们几个高三的不再叫学长了,不过相处的倒是更加熟络自在。
不等陈川南回答,杨威高声回道:“跑步呀,锻炼身体。”
周谣越过王琳的座位,揉揉她的脑袋,附和:“对呀对呀!”
“陈川南,你也去吗?”
陈川南隔着窗户同她友好点头。
王琳腾一下站起,高了周谣半个头,把桌上的书、笔、试卷统统塞进书包,分分钟收拾好,挽起周谣的胳臂,语气坚定:“我也去。”
欧阳倩一把握住王琳的手,泪眼婆娑状,声情并茂演绎起了心碎:“亲爱的琳,你不要我们的哥哥们了吗?”
王琳余光瞥见桌膛里那本绿色封皮的笔记本,咬咬牙,回握欧阳倩:“哥哥们就交给你了,亲爱的倩”
两人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画面引得窗外杨威一阵恶寒。
昨天跑步周谣虽然累,但还可以坚持,今天反倒比昨天更累。没跑两圈就不行了,绕着操场散步。
陈川南本跟在她身边慢跑,指导她呼吸和步频,周谣停下后,他迈开步子跑起来。他本就经常跑步,腿又长,跑起来跟带风一样。
王琳跟杨威正比赛呢,突然陈川南就从身后超了他俩,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春日的傍晚,操场上是暖黄的霞光和奔跑的少年。
坚持跑步2个多月后,周谣发现自己能跑的比刚开始更快更久了,早上起床也更有精神,不像以前那样常常感到累。
王琳除了跑步,还多了一项爱好——拍照,如果要描述得准确点儿,那就是拍周谣和陈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