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老鬼骑在张万年背上，越说越起劲儿，姜早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要点脸啊，做鬼这么些年，不知道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阳间有阳间的法则吗？你们这又要房又要车的，是想趁机敲诈勒索，还是真想解决问题？”

“姜小姐，不是你让我们自己说的吗？”

“是啊，他是阳间的人，用阳间的法子偿还咋不行了？”

“就是，他偷走的那些酒可都是我儿子用阳间的钱买给我的，那怎么就不能用阳间的东西还了？”

三个老鬼委委屈屈道。

“呵，知道的，是孩子给你们买的茅台，五粮液，不知道，还以为给你们买的金山银山呢！”姜早也懒得和他们磨嘴皮子，“他偷了你们多少祭祀品，全部还回去，此外，再按照偷拿祭祀品的价格购买黄表纸烧给你们，阴间的债就算了了，至于阳间，我只会处理，用不着你们操心，等他烧了纸，你们赶紧下去。”

“姜小姐，”那骑在张万年脖子上的老鬼显然不满意，“你不能因为你是人，就向着他啊！”

“是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地府驻人间办事员，说白了是我们地府的公务员，心要向着地府，可别歪了。”

“秉公执法，方能服众，姜小姐，你要是这么办事儿，那我可要去地府投诉你啊。”

“去呗——”姜早根本不怕，“顺便把罪也认了。”

“什，什么罪？”

“装糊涂？”姜早冷笑，“鬼魂在人间必须遵守的第一条规则是什么？不能伤害凡人，你们倒好，骑在他背上吸食他的阳气，若是让鬼差知道，什么后果心里没点逼数？”

“姜小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这也是事出有因，谁让他偷我们的东西。”

“就是！”

“对！”

“鬼魂在人间必须遵守的第二条规则，和凡人的矛盾必须第一时间找办事员或者鬼差处理，在魂体受到威胁前，不得做出伤害人类的过激行为。”

三只老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商量了片刻，由那位骑在张万年脖子上的老鬼为代表说道：“姜小姐，如果我们同意你的处理方案，你能不告发我们吗？”

“当然。”姜早笑着颔首，“毕竟这个事儿张主任有错在前。”

“那，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行，不过你们先别急着走啊，等收到祭祀品和纸钱再下去。”姜早怕张万年反悔，叮嘱三只老鬼，这才对那张万年道，“我已经和鬼商量好了，你必须把这些年偷拿的祭祀品全部还上，并且按照偷拿祭祀品的价格购买黄表纸烧给他们，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行，好，我给，我买，我承认错误，”张万年语无伦次，“鬼大爷，对不起，我错了，我贪心，我不该拿你们的吃的喝的，我不是人，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样可不行，”姜早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对着张万年道，“你要说自己监守自盗，偷拿了祭祀品这才是承认错误应有的态度。”

“还，还要拍视频？”张万年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他十分清楚，这要是被拍下来，不就是把柄吗。

“怎么？害怕我勒索你？”姜早放下手机，“放心，我不会的，我顶多举报你。”

“举报？”张万年冷汗直流，这要是拿着视频去举报，他这工作恐怕不保了，这些年在殡仪馆工作，虽说不好听，可却是实打实工资高又清闲，他年近四十，若是丢了工作再找，恐怕找不到这样钱多又舒服的了。

姜早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出来混的，总要还回去，你若舍不得工作，那就等死吧。”

张万年瞳孔地震，等死？是了，自从昨天这姜早说他背上有鬼后，他整个人便不好了，背突然就挺不直了，去医院做检查却没任何问题，不光如此，他整儿精气神眨眼间就大不如从前，眼睛也老花了，手上脸上还长了老年斑，连牙齿也松动了好几颗，像是突然就七老八十似的，上个楼都气喘吁吁，昨晚上更是梦到三个老头掐着他的脖子骂他是小偷，今个儿一大早，他去墓碑上一看，果然找到了梦里三个老头的照片，正是他偷过祭品的坟墓。

他可能真的撞鬼了，难怪上个月他去参加表弟女儿的满月酒，那婴孩瞧见她就大哭不止，都说婴儿能瞧见成年人看不到的脏东西，那孩子定然是看见了他背上的鬼。

他越想越心惊，越琢磨越害怕，心道工作没了就没了吧，总好过没命，拍视频就拍视频，打不了再出去打工！

“来吧，我拍，”他用力站直身体，对着手机摄像头说道，“我张万年，一年前利用工作之便，偷拿墓碑前的祭祀品，主要是烟酒，拿了多少，拿的谁的，我都有记录，今天，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辜负了殡仪馆领导的信任，我德不配位，违背了职业道德，在此，我深刻反省并自我检讨，同时，我会按照记录购买烟酒再给墓主人还回去，并且给墓主人烧黄表纸赔罪，希望得到墓主人的原谅。”

“不错，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姜早保存视频关闭照相机，“走吧，去殡仪馆。”

“去殡仪馆？”张万年愣了一下，他打算去买赔的祭祀品，现在还不想回殡仪馆，“是为了那个APP推广的事吗？你放心，你把二维码给我，我一准帮你办好。”

“哦，app推广的事儿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不过我要去殡仪馆并非为了那个，”姜早解释道，“我有别的事儿。”

“哦，那行，咱们快走。”张万年这会儿哪里敢得罪姜早，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走吧。”姜早等张万年走出店铺，才冲着身后的女鬼说道。

一行人驱车前往殡仪馆，路上，姜早问张万年：“殡仪馆是不是有专门立碑封墓的工人？”

“嗯，”张万年道，“有三个工人专门负责，除了立碑坟墓，他们还刻墓碑，装饰坟头，维修坟墓。”

“我有个朋友想装饰坟墓，一会儿你带我去找那几个工作人员。”姜早道。

“既然是姜小姐的朋友，那都交给我，一定装饰的漂漂亮亮。”张万年抓住机会就献殷勤，希望姜早不要把那个视频交出去。

“不用，你带我去找他们。”姜早坚持。

“那行，我带你去。”张万年爽快答应，心里想着一定不能要钱。

到了殡仪馆，姜早跟着张万年去了办公室后头的小院，那里堆了不少还没刻字的墓碑，三个男人正在用机器雕刻墓碑上的字。

“老刘，过来过来——”嘈杂的机器声吵得人耳膜疼，张万年走到其中一个工人跟前，大声说道。

姜早趁着张万年叫人的功夫，让那女鬼去认人，女鬼挨个儿看了三个男人，飘到姜早跟前摇头：“他们都不是。”

都不是？姜早意外，她仔细想过这个事儿，若要把女鬼的骨灰盒拿走和男鬼合葬，只有两次机会，其一，女鬼火化后，火化师偷偷留下女鬼的骨灰，给女鬼的家人一个空的骨灰盒，或者随便装点啥粉末冒充骨灰的骨灰盒。

其二，火化师没问题，女鬼的骨灰交给了其父母，下葬后，再被挖出来带走放进男鬼的坟墓中。

因为下葬时，亲人都在现场，想取走骨灰盒不现实，所以只能是在下葬后，但这两条无论哪条，都少不了封墓和立碑的工作人员，所以，那三个人嫌疑最大，然而女鬼却说不是那三人。

“我带他们去我朋友的坟墓看看吧。” 姜早对张万年道，随后又朝女鬼使了个眼色。

“好好，咱们一块儿去。”张万年笑道。

那女鬼倒是机灵，立刻飘到最前头带路，姜早跟着女鬼，带着几个人来到女鬼的坟墓前。

“就这儿。”姜早指着女鬼的墓碑道。

“咦——这坟墓三天前不是有人过来量尺寸，说是要弄个玻璃房防尘，”那老刘诧异，“你们是一起的吗？这个要提前商量下，万一装饰后尺寸不合适，定做的玻璃房很可能放不下。”

“有人来量尺寸？难道装饰这块儿不是你们在做吗？”姜早敏锐的发现问题，连忙问道。

“我们也做的，不过有时候人家也会从外头请人来弄，”老刘怕姜早误会，又连忙解释，“其实我们做要比外头找人做便宜，但有些人总觉得殡仪馆里头啥都贵，这个事儿嘛，买卖自由，不能强求。”

“你们殡仪馆有监控吗？这墓地里有安装摄像头吗？”姜早一边问一遍四处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摄像头。

“有，那里就是——”张万年指着前头那排坟墓的最头里的一株杨树上伸出个三脚架，上头安装着摄像头。

“我要看那个摄像头的监控录像。”姜早用的是肯定语气，“有人过来给我朋友的坟墓量尺寸那天的录像。”

“行，我们去保卫科。”张万年虽然不知道姜早到底要干嘛，还是应下了。

老刘跟着一块儿去了保卫科，保安调出那日的监控，老刘根据记忆说了看见那两个人的大概时间，保安调整到那个时间节点，几个人一块儿看录像。

大约二十分钟后，老刘指着屏幕说：“就是他们——”

姜早回头看向女鬼，女鬼仔细分辨，但监控视频实在不清楚，她犹豫半天都不敢确定：“好像，好像是他们，这脸看不清，我也没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