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捏着照片一角的拇指指甲微微发白，男人殷切地望着她，可她将要告诉他的，是个噩耗，看得出男人十分在意这个女儿，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过世，能承受的住吗？她暗暗叹了口气，抬头直视男人的目光，说道：“你女儿确实出事了。”
男人眼中的光瞬间熄灭，神情凝重，目不转睛看着姜早，嘴巴开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沙哑着嗓音问道：“出了，出了什么事儿？”
姜早见状于心不忍，可相较于男人的丧女之痛，她更不愿他一直被闷在鼓里，让凶手逍遥法外：“你女儿去世了，请节哀。”
初闻噩耗，男人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人瞬间苍老了，眼神呆滞，身体佝偻，震惊之后，他下意识地拒绝接受：“不可能，不会的，我昨晚，昨晚还和晶晶视频了，她，她明明好好地，你骗人，你算的不准！我不相信！”
男人越说越激动，后来就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夺眶而出。
姜早感同身受，却并没有劝慰，默默坐在一旁，等男人发泄了后颓然坐下，陷入无尽悲伤，这才把水杯推到他跟前：“你喝点水冷静冷静听我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现在还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女儿的死另有蹊跷。”
男人佝偻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也不知听没听见姜早的话。
姜早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喝水，耐心等待着男人的回应。
好一会儿，男人深吸一口气，慢慢坐直身子，看向姜早：“对不起，你算的这个结果，我实在无法接受。”
“我知道，能理解，但我说的是事实，你女儿的死另有蹊跷，”姜早放下水杯，建议道，“你可以报警，让警察调查。”
“但我真的，真的昨晚上才和晶晶视频过，我不会搞错的，我眼睛视力很好，不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错。”男人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让姜早看他和女儿视频时长。
“你年少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因身有残疾又没有稳定工作，一直娶不上媳妇，三十岁那年，一个风雪夜，你捡垃圾时在路边垃圾箱边捡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带回家救治，女孩醒来后不肯回家，你便将她留在家里，当做女儿养大。”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的话，姜早不得不说出男人的平生过往。
“你，你咋知道。”男人愕然。
“看你面相算出来的，”姜早解释道，“所以，现在能相信我了吗？”
“我，可我明明和女儿视频了——”男人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过来找姜早算命，是担心女儿会出事，可没想到算出来个已经身亡的结果，他是抗拒的，不愿相信的，但事实是姜早算命确实非常准确，让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女儿有个双胞胎妹妹。”姜早索性也不强求他相信，直接说出算出的前因后果。
男人猛然抬起头，立刻明白姜早的意思：“你是说，和我视频的，是晶晶的亲妹妹？”
“不错。”姜早点了点头。
男人有些懵懂，片刻想通了关节，不可思议地看向姜早，舔了下唇，艰难地问道：“是她亲妹妹害死了她？”
姜早再次点了点头。
“亲妹妹？双胞胎亲妹妹？”男人嗫嚅着，老泪横飞，“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那是她亲妹妹啊！”
姜早从男人眼中看到难以置信，反问道：“虽然是亲妹妹，但两人十几年没见，又能有多少亲情？”
男人噎住，严重一抹狠厉之色闪过，姜早正好捕捉到，心头一跳，劝道：“你冷静点，别冲动，报警吧。”
“报警，对，我要报警，我这就报警去。”男人像是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失魂落魄跟姜早鞠躬道谢，颤巍巍离开纸扎店。
姜早站在店门口目送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店，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孙小鹿的聊天对话框，发了条消息——
JZ：你在D市公安局有同学吗？
小鹿：有啊，怎么了？什么事儿？说。
姜早没想到孙小鹿这么快就回了消息，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
“刚才给人算命，算出一件凶杀案，死者是D大财会专业的，叫李晶，”姜早说道，“凶手是死者的双胞胎姐妹，目前，凶手以死者的身份欺骗死者养父。”
“养父？什么情况？”孙小鹿立刻捕捉到疑点，追问。
“根据李晶的面相，我看出她小时候被父母遗弃，后被养父捡到并收养，大学后和双胞胎妹妹相遇，说来也巧，两个人同一所大学相同专业。”
“懂了，”身为警察，孙小鹿有敏锐的洞察了，单凭姜早简单几句话，便已经将整个案子串联起来，“我这就联系D市的同学。”
“李晶的父亲应该已经报警，但可能无法引起警方的重视，”姜早又解释道，“所以我才拜托你。”
“明白，这事儿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孙小鹿性子爽朗，又十分喜欢姜早，闻言立刻大包大揽起来，“有消息我头一个告诉你。”
“谢谢。”姜早这才放下心。
“你还跟我客气？”孙小鹿佯装生气道。
“好好，以后不跟你客气。”姜早有些不适应孙小鹿这种自来熟的性子，但很喜欢她的爽朗和热心。
晚上，姜早准时打开直播间，和往常一样，瞬间涌入大量网友，弹幕一条条划过，姜早扫了一眼，不由蹙起眉头——
【请主播解释一下今天上午在了凡尘纸扎店拒绝给我们算命的原因，否则我们会集体脱粉。】
【对，不解释清楚脱粉！】
【+1】
【+2】
【+3】
【发什么了什么事？】
【谁出来科普下啊，主播到底咋啦？】
【事情的前因后果有视频，大家可以去我的水果主页看，置顶第一个视频，看过别忘了点赞啊。】
看到这条弹幕，网友纷纷跳转去那人的主页，片刻，看过视频的网友又都前仆后继地回来，弹幕发表观点——
【主播这样对粉丝确实不太好，没有粉丝的支持，直播间人气能这么高吗？主播能火吗？过河拆桥可是自取灭亡。】
【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直播间人气高，是主播算命算得准，跟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粉丝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是啊，反正我进直播间是冲着主播算命准来的，当然，也希望主播能抽到我。】
【算不算，给谁算是主播的自由吧，你们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吗？】
【大家专门过去支持主播，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把我们粉丝当成啥了？】
【谁让你们去了，谁求着你们去了，明明带着算命的的目过去找事儿，目的没达到恼羞成怒，还甩锅主播，你们要点脸吧。】
【这年头可不流行道德绑架啊，再说，你们也没站在道德制高点啊，还一个个冠冕堂皇的，好意思吗？】
【主播都说了，你们无灾无难，用不着算，既然不相信主播，干嘛还非让主播算不可呢？就那么贱吗？】
【就是，算多了折损气运，主播不给你们算那是为了你们好，不识好歹，不懂感恩，还跑直播间抹黑主播，赶紧滚！】
【滚，滚，滚！圆润的滚！】
【+1】
【+2】
【+3】
【我就弱弱问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但凡被主播抽中的，都出事儿了。】
【咦，你这一说，还真的是啊，看来主播随机抽到的都是倒霉鬼啊。】
【虽然但是，我还是好想被主播抽到，主播抽我，抽我！】
【抽我，抽我，我不怕，我命硬！】
【我我我，我每天准时蹲守主播直播间，是你最忠实的粉丝，脑残粉，永不脱粉，主播快来抽我。】
姜早看着画风完全歪楼的弹幕，嘴角微翘，这才说道：“感谢各位支持，也谢谢大家信任，咱们废话不多说，开始随机连麦，做好准备哦，被我抽到的，可能要倒霉。”
姜早跟大家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弹幕果然十分配合的全都是‘抽我’两个字。
很快连麦接通，镜头里是两个中年男女，大概头一次在直播间里连麦，显得有些拘束紧张，姜早见状说道：“大哥大姐你们放松些，没事，想算什么说吧。”
男人用胳膊肘轻轻蹭了蹭女人，低声道：“你说，我嘴笨，怕说不清楚。”
“行，我说就我说，”女人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那个姑娘，不是，是主播，主播，我们两口子想让你帮我们算一算，我儿子学习成绩为什么退步，是不早恋了。”
“是啊是啊，”男人随身附和，接过女人的话头说道，“他原来学习很好的，现在退步得厉害，还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还总是把门反锁着，班主任说他上课走神，作业不认真，好像是谈恋爱了，可我们问他，他就说没有，问他成绩退步怎么回事，他就跟蚌壳似的不说话，他现在高二，明年就高考了，我们两口子没什么文化，就希望孩子能考个好大学，可他现在这个学习成绩，我们真的是发愁死了。”
“有孩子照片吗？或者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私信发给我。”姜早道。
“快，用你的手机给主播发咱孩子照片。”女人催促男人。
“诶，好好，你别催我，我找一找。”男人一边说一边在手机里翻找，片刻把照片发了过去。
姜早点开私信上的照片，又对连麦的两口子说道：“这个照片开了美颜，骨相皮相都有所改变，看不准，你们要么重新发一张没有美颜的，或者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发给我吧。”
“发生辰八字。”女人提醒男人。
“哦哦，我这就发。”男人又赶紧发了儿子的生日。
姜早看着私信里的生辰八字，目光一沉，对那两口子道：“你们的儿子并没有早恋。”
“没有吗？”女人露出笑脸，“我就说嘛，儿子听话着呢。”
“那他成绩退步是咋回事？”男人不解。
“这个吗，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姜早迟疑了一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