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以沫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顾颜榕。

他正靠在床上看杂志，一身深蓝色的缎面睡衣，睡衣最上面的纽扣松开了，露出那段纤瘦白皙的脖子。

原以为他们这群娱乐圈资深人士，怎么的也得聊一会儿，没想到竟也这般懒散。

顾颜榕看向她，眼神在她身上打量，苏以沫被看得有些寒意，才听到他问了一句：“你穿这身睡觉？”

她洗漱完后换了一整身衣服，白衬衫、背带牛仔裤，再扎个丸子头就能直接出游了，“不行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还是顾颜榕。

有些人在某些方面的兴致，可比他那禁欲的样子要唬人得多。

“随便你。”

苏以沫吐吐舌头，往自己的行李箱走去，刚下台阶，遮挡在衣服下方的内衣裤竟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顾颜榕面前的地上。

抬眼，和顾颜榕视线相撞，她赶忙躲闪开，俯身捡起衣物便冲向自己的行李箱，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污衣袋，把衣服全数装了进去。

头顶右上角的监控摄像头此刻正一闪一闪。

苏以沫朝着监控挥了挥手，监控似乎并没有要关的意思。她转头看向顾颜榕，见他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杂志。

“你怕不怕你粉丝炸了？”苏以沫指了指监控说。

偶像和一个女人睡同一个房间，这塌房都塌到脸上来了。

这几年娱乐圈塌房的艺人不少，一会儿爆出一段恋情，一会儿又冒出一个孩子，哪一次不是闹得风生水起，按顾颜榕的粉丝基础，这起码能塌出个八级地震来。

别的也就算了，搞不好，要殃及她这条小池鱼。

“我没粉丝。”

闻言，苏以沫的嘴角抽了又抽，“呵呵，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这种话从顾颜榕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凡尔赛。

顾颜榕不说话，握着杂志的手紧了紧，若有所思。

来上节目之前经纪人就警告过他了，原话是：“3800万粉丝，不要瞎搞！”

他看向此刻正蹲在地上收拾的苏以沫，还是一样的脸，杏眼，翘鼻，长长的睫毛，肉嘟嘟的脸颊……就仿佛八年前任何一个寻常的午后一样，好像下一刻，她就会跳起来挂在他背上，嚷着让他背她回教室。

……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以沫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工作人员，把一张纸条递给她，“苏小姐，这是每日一问，顾老师的答案。”

她刚刚跑得太急，没拿到。

“谢谢。”苏以沫接过，看看屋里的人，所以，他已经看过她的了是吗？

还没等苏以沫打开纸条看，门外又传来了剧烈的吵闹声，她推开一小道门缝向外张望，楼梯口站了好些人。

“我不同意！”是邓凯，声音震天响，“我不同意！这是不尊重隐私！”

邓凯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和他的跟拍导演理论，他穿着睡衣，头发还湿湿的，看样子是刚洗完头，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

“房间里监控摄像为什么不关？这怎么睡觉？！”

“邓先生，这是一开始定下的节目要求，也是为了保护艺人。”跟拍导演解释说。

“什么保护艺人？这叫侵犯隐私！！”

邓凯的声音越来越大，指着还冲着他的方向拍摄的摄影师吼道，“你给我关了！不然我告你！”

跟拍导演赶忙冲摄影师挥了挥手，让他们关了镜头，好言安抚道：“邓先生，我们对外宣称的就是摄像头会一直开着，嘉宾才不会有出格行为，这也是担心粉丝们会多想。”

“我管他们怎么想！你把总导演叫来！”

“牛导已经回去了。”跟拍导演一脸为难，“这在之前和各位接洽的时候都是说过的。”

“我不知道！”邓凯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跟拍导演，提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知道！”

气氛僵持。

身后，刘纯希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算了。”

谁想，邓凯却一把甩开了，刘纯希没站稳，身体撞到了墙上，她吃痛地皱紧了眉。

“算什么算啊！”

跟拍导演唯唯诺诺地继续解释，“您别生气。我们也是综合了很多考虑，除了安抚粉丝，也是想记录一些你们单独相处的片段。”

“有什么好看的？其他人爱开开着，我房间的，给我关掉！”

这时，三楼的林诺和赵睿承也下来了，两个人站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朝底下望。

苏以沫透过缝隙往外瞧，她的房间离楼梯近，绝佳的看热闹观赏位。

“别吵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林诺讪讪道。

“你同意吗？监控开着。”邓凯扬着下巴反问她，似乎是想拉点组织。

可林诺并没有接招，“我同意啊，我又不是没看进组手册。选秀节目里，选手晚上睡觉不都开监控吗？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林诺莫名阴阳怪气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娱乐圈的鄙视链，科班瞧不起非科班的，演技派瞧不起偶像派，像邓凯这种通过选秀出道还糊了的艺人，自然是被踩在脚底下的。

她对这个流里流气又没名气的“小痞子”本来就没有好感，讨厌程度比起顾大顶流那个装清纯小白花的前女友更甚，“就当是宿舍，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言外之意，是内涵邓凯不看进组手册，还见不得人。

闻言，赵睿承把林诺往他身侧拉了拉，讲话这么不顾旁人颜面，容易挨揍。

刘纯希赶忙上前打圆场，轻轻拉着邓凯的睡衣袖子，说，“明天我和牛导说，今天先算了。”

邓凯见自己孤立无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上楼回屋了，路过林诺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跟拍导演将毛巾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刘纯希，后者接过，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说完，她又对着一众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地道歉，“不好意思，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点了宵夜，大家填点肚子，跟到这么晚，辛苦大家了！”

刘纯希对着散去的工作人员一一道歉，不多时，大家都散了。

林诺冷“哼”了一声，转身上楼去，赵睿承跟在后头也走了。

苏以沫关上房门，转头问顾颜榕，“你看进组手册了吗？”

“没。”

得，林诺这内涵伤及三分之一人员。

因为，她也没看。

一场闹剧歇场，走廊里人已经走空。

苏以沫走向自己的床躺下，她掖了掖被角，手里还捏着工作人员递给她的那张纸，刚刚光顾着看热闹，还没来得及看。

她展开纸，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八年前。

八年前？岂不是和她一样？

“为什么进娱乐圈？”顾颜榕的声音忽然传来，他手中的杂志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

苏以沫望向他，英挺的面容和她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凑巧就来了。”

她也没想到，进娱乐圈的第一个通告就会遇到他。不是没想过会遇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颜榕冷笑了一声，讽刺道：“看来这八年，你行情不太好。”

这话说的，不太中听。

“说得你行情多好似的。”苏以沫小声嘀咕。

顾颜榕瞥向她手里的纸条，没有说话，沉默几秒后，伸手按灭了室内灯。

房间里顿时暗下来，苏以沫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个小球，黑暗中摸索着放到了床头柜上，她翻转了个身，面朝顾颜榕的方向侧躺着。

窗外微弱的路灯的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泄进来，隐隐约约能在黑暗中看到一点他的面庞轮廓。

她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试探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没有反应。

突然，顾颜榕充满颗粒感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快睡。”

黑暗中，苏以沫眨巴着眼，“你上一次恋爱真的是八年前？”

“嗯。”

窗外的风吹过，四下安静，就像无数个一样的夜。

“难怪……”苏以沫的声音弱弱的，听起来甚至有些心疼，“难怪你只能和我上节目。”

真可怜啊。

沉默，沉默，空气凝滞。

蓦地，顾颜榕一个鲤鱼打挺，扯着被子猛地翻过了身，背对着苏以沫睡去。

顾颜榕：……

（咱就是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