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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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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水再进来时,季年意的态度已经软下来。

他没再拒绝,却提出一个要求:“那么,请仙师留下岁安。如果他在的话,想必我也会安心些。”

顾元鹤欣然接受,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要跟随我修行,还有一个小的要求。”他语气一转,突然有些诡谲地扬起嘴角,“若水,你先带那孩子出去吧。”

顾元鹤指的自然是沈岁安。

但是季年意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顾元鹤要背着陈若水和沈岁安单独跟他说的。他直觉接下来的内容不太妙,就预备支撑着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连动弹手指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季年意自认为这几天里被沈岁安养得不差,绝不至于虚弱至此。

是顾元鹤动了手脚?

季年意抿唇,又欲开口让沈岁安留下,却也发现自己不能出声。

“别怕,只是有些话还是需要单独同你聊聊。”

季年意看见顾元鹤右手指尖闪着一点灵光,想来是施用了术法,所以他才不能言语动弹。

沈岁安已经跟着陈若水出门了,房间里只留下季年意和顾元鹤两个人。

屋里点着熏香,袅袅升起的青烟盘旋,季年意嗅到一缕略苦的味道。

他听见顾元鹤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情绪,说的内容却令他胆战心惊——

“你,并非此界中人。”

——为什么顾元鹤会知道?!

季年意如坠冰窟,浑身僵硬不敢抬头看顾元鹤那双覆着白翳的眼睛。仿佛一切伪装在那双眼睛前无所遁形,季年意的双手攥着床上的锦被,力度大到指尖泛白。

顾元鹤会说什么?顾元鹤要做什么?如果让顾元鹤知道这个世界是本小说,而自己是它的作者,顾元鹤又会怎么做?

季年意强压下心中惧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您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装傻已经没有用了,顾元鹤既然能看出来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自然也能看出他在说谎。只是季年意仍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罢了。

“我不是要向你兴师问罪。”出乎他的意料,顾元鹤的语气像是安抚他,“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同你商议。”

“关于,我所预见的某些未来。”

顾元鹤的脸上没有笑。

季年意也笑不出来。

“只是同他说说话,何况顾宗主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坏事来,你就安心陪我喝喝茶吧。”

屋外,已经枯等了一个时辰的陈若水矜持地在方桌上泡了壶茶。沈岁安面上显出焦灼的神色,不安地探头向屋里张望。

陈若水看起来平平静静,其实心里骂的比谁都脏。

她一直不是个能耐得下性子的人,早些年的时候脾气比通云峰脚下的镇山石还硬,如今也是被岁月打磨成现在这幅世外高人的模样。但那些没能磨平的棱角时不时还会出来扎一下人,这就导致修真界一直有传闻说陈若水能止小儿夜啼。

假的,陈若水亲自试过了,像顾元鹤他那女儿就不吃这套。

此时此刻,她实在闲得没事干,索性观察起沈岁安来。这少年若是肯稍微舒展眉头,陈若水估计他能在修真界的美男榜上有个不错的名次。其实沈岁安的容貌生得极好,少年的青涩间已然显露出属于男人的英朗,偏偏一双黑眸沉郁得骇人,让周身气质染上几分阴暗。

属于是看一眼就觉得心眼子比灶房里烧掉的蜂窝煤还多的类型,恰恰是陈若水最无法忍受的那种人。

不过鉴于沈岁安这段时间以来对季年意那样无微不至的照料确实为陈若水的医治提供了不少方便,她还是能放下这些因外貌而产生的偏见。

“总之呢,要相信我师兄的人品不是?”她搬着竹凳,在沈岁安身边坐下。

人品。

沈岁安听了只会觉得好笑。他从来不会把信任押在旁人所谓的“人品”上,那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他会变强,依赖自己的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但他不会将这话说出口给陈若水听见,他已经察觉到陈若水对他隐隐约约的怀疑:“岁安只是觉得,少爷身体还没养好,讲了这么久话应当是累了的。”

无懈可击的回答。

沈岁安似乎有些习惯将季年意搬出来作为自己的挡箭牌,不过说这话时有几分真心,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毕竟季年意身体不好是事实,平时都是药泡着养的。虽说修真界的天材地宝不少,有办法将季年意的身体养好,但以沈岁安现在的实力地位而言,他弄不到。

沈岁安习以为常地将季年意圈进自己的领地里,就像他前世做的那样。

阴狠的本质藏着外表下,任谁也看不出这样单纯的少年内里是腐烂的怪物。

“这倒也是……算了,我去看看。”陈若水似是被他说动了,起身准备进屋查看两人的情况,却正撞上顾元鹤从里面出来,“话说完了?”

顾元鹤的表情似笑非笑,很符合沈岁安印象里修习卜算之术的修士的形象。

“既然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我便不再叨扰季小公子。你便陪着他安安心心把身子养好些,择个吉日拜师吧。”听着这话的意思,顾元鹤似乎已经和季年意完成了谈话,只是沈岁安想不出季年意有什么地方值得顾元鹤单独拎出来在意的。

总归不至于出什么事,沈岁安想,若是顾元鹤有什么旁的心思,他一定第一个下死手。

顾元鹤走了,驾着一只仙鹤。

陈若水看了只想翻白眼。她这师兄就是面上看着清新脱俗,其实内里接的不是地气,是地府。虽然修仙之人说话也要有点忌讳,但陈若水犹记得当年他们还是弟子时,顾元鹤那家伙不知道偷了哪里的灵酒,喝多了在山顶上驾着仙鹤到处乱飞。

提起当年的事情,陈若水兀自笑了笑。

沈岁安无暇顾及别的事,先急匆匆进去看季年意。

却见对方也是笑意盈盈,像是遇见什么好事。“少爷,”沈岁安问,“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天大的喜事。”季年意笑着说。

他的神情里似乎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笑意明媚却叫人看了觉得沉重。

沈岁安想开口问,季年意却打定了注意不肯告诉他:“好啦好啦,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行了吧?”

沈岁安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就放过他,面上便摆出委屈的姿态:“我……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季年意往常是最受不了他这样卖惨的,现在却也铁石心肠地用被子捂住头,从里面传出闷闷的声音:“以后啦以后啦,我要休息了!”

不对劲。

沈岁安皱着眉,却也没再追问。

季年意从来不会主动对他隐瞒什么事情,除非那件事真真正正触及到了季年意的底线。

有什么事情能让季年意这样密不透风地捂着?

沈岁安一时半会却想不出来。

算了。他在季年意床头放了杯水,自己出去散心。

回春峰上的景色格外单调,因为陈若水喜欢。

沈岁安沿着小路绕了一圈又一圈,入眼全是一模一样的竹林。若是换个方向感差的人来——比如说季年意,想必会被绕晕去。

沈岁安纯粹是凭着记忆在走。他记着来往的路,大约也得益于这段时间一直在回春峰上行动,好歹不至于迷失方向。

他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得苦笑一声。

天云宗……前世似乎并不曾接近过声望这样高的大宗门,沈岁安头回感到些许无措。

他并不担心自己。

上一世怎样非人的折磨他都熬过来了,如今到了天云宗,这样的大宗门想要动些手脚好歹要留着面子,不至于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是,季年意,小少爷从出生以来都没吃过什么苦头,若是被人欺辱了,想必会惊慌失措。

……何况季年意刚刚才经历那样的伤痛。

沈岁安定了定神,想到自己前世那些修行的经历,默默下了决心。

不管用何种手段都好,至少要让季年意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沈岁安此时尚未意识到自己这种执拗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他的前世从未有机会感受过属于人的情感,因而自己在这方面迟钝的可以。那些对长夜里唯一光源的固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纠缠在一起,沈岁安分不清楚。

但他从来是一个扭曲的东西。

感情也好生命也好,在前世无止境的痛苦里被染成漆黑的颜色。想要的哪怕用尽所有下作的手段也要得到,这就是“沈无名”的观念。

产生这种出于保护意味的偏执意念倒还是头一回,但总归也不是什么阳光健康的想法。

沈岁安是恨海里飘摇的浮沫,苦难一遍遍在他的精神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所谓支撑他站起来的东西,不是什么大义和爱。

只是一遍遍灌顶的恨,腐烂的恨,在他同样支离破碎的躯体里生根发芽。

季年意被浸在爱和温柔里长大。

沈岁安是痛苦与挣扎的产物。

哪怕已经摆脱了“沈无名”的名字,依旧如跗骨之蛆死死缠上他。

……

沈岁安回过神,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攥出血了。

【小剧场】

半寤:来来来大家聚过来听我讲啊,这个地方要这么这么演……

顾元鹤:(掏)谁要算卦?

沈岁安:给我算个姻缘(举手)

半寤:这个地方若水要泡茶……喂还有人在听吗?

正文里的视角转变比较多,因为会方便讲一些内容。总之很努力在写了!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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