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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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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日出旸谷。旸城不在传说之中,被冠上“旸”这一字是源自此城中一道独特的景色。因为地势较高,又处在一道狭窄的裂谷中,得天独厚的环境造就了其日出时磅礴壮阔的景象。

若是站在东边城墙上,感受盈满整座小城的金光,眼前夹在两侧石崖间的一轮红日徐徐而升,无比巨大,仿佛近的一伸手便能触碰。

就像太阳是自这座小城里升起的。

陈平洛要去的地方便是这旸城。

旸城算一座独有特色的城池,担其地处位置偏荒,与外界交往不畅,遂无声名。徐昭和也是听陈平洛提起,才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道长去那里为何事呢?”

“去了便知。”陈平洛一面回答,一面拽着马。大黑先前被聚合灵的阴气慑住了,过了几日终于恢复秉性,出了城便发起脾气,不愿与陈平洛、特别是徐昭和这一鬼同行。陈平洛只用身上力气牵制烈马,稍不注意缰绳被扯脱离了手。得到自由的大黑一甩头,长嘶一声展蹄向远方绝尘而去。

陈平洛吃了一嘴烟尘,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摸摸鼻梁,促狭地转向一旁笑吟吟看笑话的徐昭和,道:“如今只好徒步而行,权当结伴出游赏景了。”

“我是无妨。不过道长的伤可否恶化,如果黑迹有蔓延的趋势,那便不能拖了。”

闻此似是关心的言语,陈平洛舒心极了,卷起衣袖给他看包着白绫的手腕:“当然无事。你看,我还戴着它。”

陈平洛确实没取下过白绫,白绫素色的表面浸出星星血迹。徐昭和视线触及,眉间起了沟壑,再加上本来就不信陈平洛的破嘴,他不由分说拆下白绫。伤口旁边凝了些血块,拆下来时有些费力,但清理了赭黑色的血块才发现伤口其实并没有愈合,那一圈牙印依旧鲜红,往外渗血。黑迹较上次看时有些微的扩散,不过也限于手腕范围内。现在比较棘手的反而是挂着雪珠的细小伤口。

“你看,我说我能压制这邪气,你不必劳心。”

“道长的伤是因我而受,一日未好,我心便一日不能安。伤口的血不止,长此以往也非好事。”

“流这点血有什么?反正不痛不痒,不管也行。”陈平洛对自己的事显得毫不在意,拿过白绫缠回手腕,只是单手未免有些不便。徐昭和那他没法,无言帮他包扎。

陈平洛放下袖摆:“多谢。”

“不谢。”徐昭和回,又是无言。二人沉默同行,因皆非凡人,脚力不俗,又挑近道而行,速度相当可观。徐昭和不言,陈平洛也不找话来打破这份静好。陈平洛时而看看远山,时而看看徐昭和,倒真生出几分漫游山水的潇洒惬意来。

“对了,道长知道落日镇吗?”中途徐昭和突兀开口,毫无血色的脸上笑意分毫不减,看向陈平洛时眸底却像冰封的湖。陈平洛对此其实早有所察觉,但只当他一个野鬼在游荡日久,对道士这一类人或多或少总存有警惕。

陈平洛想了想,脑子里是在找不出有关此地的分毫信息,摇头道:“不知,不过想来略觉熟悉,许是曾听谁人提起过吧。”

“上玄观呢?可否听过?”

陈平洛从对方不觉拔高的音调中发现一丝不对劲,对上他那双深深的瞳,微滞后摸鼻笑道:“你是不是和那的人有仇才如此问我?你放心,我师出燕山派,早被师父赶下山了,不是也不认识上玄观的人。我现在不过一个无门无派的野修者,认识的也尽是些三教九流的散士。”

徐昭和像这才冷静下来,先前的情绪全数收敛起来,弯眉道:“是我唐突了,道长见谅。”便再无话可说。

陈平洛见他这副模样本来堵了许多话想说,此时气氛又僵,只得将它们吞回肚子,好好走这一程只闻鸟鸣的山路。

日落藏金芒,日出展大光。

崖中旸城,日出美甚。

不过萧合徵从不去看日出,也疏于去体会自然的美。他只爱琴。

萧合徵自己不弹琴。他的双手纤长苍白,骨节分明,是一双适合弹琴的手;五指指腹和指侧长有薄茧,也是双素善弹琴的手。但他双手手筋俱断,无法使力,弹不出铮铮有力的曲调。

不过他爱去看琴,特别是一把好琴。萧合徵这双弹不了琴的手只要摸到琴,抚过它的琴身,他便能感受这把琴先前经历的一切。比起人的故事,萧合徵更乐于了解琴的故事。

琴比人有趣多了。

萧合徵也爱听人弹琴。对他来说,就算音调得再准,每把琴的音色也还是不同,就像每个人的声音会有些许差别。有的人喜欢听小曲儿,而萧合徵独爱听人弹琴。宫商羽角徵,五音十二律,经人妙手,变化万千,悦人之意,涤人之心。

不过每人所唱有优有劣,所奏琴声也是如此。大部分情况下是演奏之人的问题。正像现在,暖风阁最受捧的琴姬飘儿翘着嫩葱般的如玉素手,生怕弄掉指甲上的朱寇。每每一动,皓腕上珠镯与发间簪的步摇一齐叮咚作响,身姿扭捏双手抚琴,时不时还对在座的某个富家公子暗送秋波。

在场的听众绝大部分死死盯着美人叫好,唯萧合徵越听眉头锁得越深,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掀桌而起道:“够了,你这怎可称作弹琴?你的心思根本不在琴上,乐声空洞浮躁毫无感情,甚至还有好几个错音。你的演奏完全是在糟蹋琴!”

琴姬一惊,娇嫩的手指被琴弦割伤,顿时洇出血来。飘儿捂着手,贝齿轻咬下唇,杏核大眼顿时水波潋滟,一派泫然欲泣惹人心怜的模样。

台下有人心疼地“嘶”一声,大声嚷嚷着起身欲动手;“你谁啊?飘儿姑娘弹琴这么好听,你聋的吗?”另一人慌张连着劝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东城视琴如命的那位!”

于是那人便不做声了。

琴姬飘儿如坐针毡,琴也弹不下去了,惶惶然地看着萧合徵沉脸往台上而来。萧合徵却半眼不瞧她,扔下一锭银子,小心捧起琴,心疼地擦去琴身上的血迹,拂衣便走,留琴姬独自花容失色。

旸城的人都知道城东有个爱琴如命的怪人。城中每有琴奏,多半能见他在场,而奏琴者也大抵无法使他满意,于是总能见他掀桌夺琴。也有人看不惯此人想教训他的,却不想他看上去瘦弱不堪,实际上是个能打的,还会一些诡异的术法。城里没有人知道这个举止怪异的人从何而来,又是在何时来到旸城的,索性将他视为怪力乱神,再不敢去招惹。

萧合徵终日独来独往,与琴为伴,倒也乐得自在。

反正这世上再无他想为之奏琴一曲的人或事了。

萧合徵抱琴往他的居所走去时,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萧合徵不觉这种被孤立的处境有何不对,倒是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贴近琴的世界。

今天萧合徵该是运交华盖,总有一些迥乎平常的事出现来打扰他诨作平静的生活了。他见他的宅外有两个人,显然是来找他的,因为其中一个穿得跟江湖牛鼻子无二的人大声喊:“萧合徵,你在不在?”

萧合徵家里放着不少他当宝贝的琴,不可让人随便进去。念此萧合徵不由几步快走,同时主动出声询问:“来者何人?”

察觉到萧合徵归来,宅外二人皆转身,那牛鼻子装束的人果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若无其事的冲萧合徵招手:“琴魔,你总算回来了,我可都打算翻墙了。”

这声招呼可不客气,按萧合徵的脾气现在应该已经好生教训这人了,然他却在那瞬间恍惚了。

他有多久没听人这么称呼他了呢?

——琴魔萧合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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