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徐渡坐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卧房墙壁上贴了陈旧窗户纸的玻璃窗。

窗户是老式双开的，木头的边框，上面有着些斑驳的裂纹。窗没关牢，一阵夜风吹来，从缝隙里涌进了些，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飘进鼻尖。

客堂里的灯熄了。一阵脚步声逐渐朝卧室靠近着，陈墨走了进来。

看见徐渡正出神地望着窗户，刚走到床前的陈墨回转身，将窗关紧了又锁上。

“冷吗？”陈墨扭头问她。乡下比城里的温度低些，昼夜温差更大。“被子薄不薄？”

徐渡摇摇头。攥了攥被角，新换的被单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是衣柜里淡淡的樟脑球味儿。倒也说不上难闻。

“不冷。”徐渡说。她的目光追随着年龄陈墨的身影。

她说：“过来，睡吧。”

……

俩人躺在一处被子里。

徐渡不习惯性和别人睡一块儿，她侧过身面朝着墙，尽可能离陈墨远一些。

而陈墨似乎已经睡着了。或许是这些天的劳累和操心，她看起来疲惫不堪。

窗户紧闭。夜深了，染着陈年油烟的窗户纸透进昏暗的月光，陈墨毫无瑕疵的光洁面容隐在阴影里。

徐渡轻轻翻了个身，面朝着陈墨。

看着她熟睡的脸容，徐渡眨了眨眼睛，叹出口气来。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背过身打开了叶净月的对话框。

一条留言：【放心吧，这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看到叶净月的话，徐渡松了口气。她犹豫片刻，打出几个字：【周书兰那边你帮我留意一下。她要是去了市局或者医院，记得告诉我。】

犹豫片刻，她发了条：【还有，你知道淮口的连花城么？也是家夜总会。我看到连花城被警察查了，说是连花城私下开赌场的。帮我查一下怎么回事】

小叶：【好。回头让商会去打听一下】

放下手机，徐渡侧目看了一眼熟睡的陈墨，小心地不碰着她、从床尾绕开睡在外侧的她下了床，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月光明朗。徐渡在起了夜风的庭院里环顾了一圈：陈墨家的院子里好像没有厕所。

犹豫片刻，徐渡拔了院门的插销，顺着小路摸索着找去。

月色下泥土小路旁的草影摇曳。这个村落的房屋不密，不远处徐渡看到一座不大的长条平房，在和遥谣看得见一户灯光全灭着的人家之间。

应该是公用厕所。

走近了，一股氨水的味道飘进鼻尖。果然是厕所——徐渡没多想，看着黑漆漆的厕所门就往那走。

用力踏了两步，声控灯并没有应声亮起。

突然，寂静无比的长条形平房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徐渡一怔，像是人发出的动静。

……

尽管徐渡的动作已经尽可能轻，下床时也没碰到陈墨，但在她关上门的那“吱呀”一声里，陈墨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一片朦胧之中她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身侧，蓦地坐起来，怔忪地看向门的方向。

听到安静的庭院里的脚步陈墨坐正了，理了理衣领，下了床悄声跟了出去。

她瞧着月光下不深不浅的脚印，不大放心跟上前去。

陈墨远远看到徐渡的身影进了茅房，随后她一眨眼，好像看到一个人影紧随其后从茅房另一边溜了进去。

陈墨顿时眉头一蹙，加快脚步朝那走去。

-

徐渡迟疑着正准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但她并没多想，朝厕所门边走的脚步却也没停下。

快走到门边之际，突然之间门内有个人影一闪到了徐渡眼前，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直接拽进了厕所隔间。

随后口鼻被捂住。不过徐渡本就没打算发声，她眼角的余光一睨，瞥见那人用黑布蒙着面，帽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老实点！”是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说。

见徐渡半点没有挣扎的意思，男子捂着她脸的手松动了一刻，徐渡冷静道：“你想要钱？”

“老子想要你！”男子狞笑，就上手开始撕扯徐渡的衣衫。

徐渡刚想攥住男子的手，突然“咚！”的一声，掐着她腰际的那双手突然松软，垂落了下去。

徐渡讶异回头，只见陈墨正擦拭着手背。

黑暗里，看到她对自己一笑，露出莹白的牙齿，“没事了，你别怕。”

徐渡低头，看向倒在厕所肮脏不堪地面上的男子，讶异抬头上上下下打量陈墨：“你……”

“我告诉过你，我爸爸以前是拳击馆教练。”陈墨拧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手，“从小他就教我这些。虽然学的不怎么样，但也算懂点儿防身的。”

陈墨甩了甩手上的水，走上前拉起徐渡的手，柔声道：“走吧，没事了。回家。”

徐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死不掉的。没准一会儿就醒了，自个滚回家去了。”陈墨语气松快道，拽着徐渡出了厕所的门。

——当然陈墨不知道的是，方才徐渡想的完全不是担心这人躺在厕所会如何。

徐渡第一反应是在想该如何处理尸体。

所以听到陈墨说他不会死，徐渡反倒松了口气。

“吓到了？”陈墨盯着徐渡的神情，轻笑一下，“下次晚上要上厕所，记得叫上我陪着你一起。”

被陈墨拉着出了厕所，徐渡低下头，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在月光下冷白发光的微凉的湿手，下意识攥紧了些。

像是感到手上的力道，陈墨回过头，冲她笑了一下。

徐渡再一次因那谪仙一样的容貌恍惚了片刻。月光下陈墨的笑被淡淡月色浸着，仿若神明。

【堰江市-江城别墅区】

堰江还淅淅沥沥下着雨。

周书兰静静地站在窗前，夹着烟的手搭在窗棂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窗外漆黑的雨幕。

背后的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她不为所动，头也没回。

“哟，书兰，你在家啊。”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明显有点惊讶，“怎么不开灯？”

周书兰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吸了一口烟。星点火光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平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瑞文按亮了灯。穹顶的水晶吊灯骤亮，三层楼的别墅一下子灯火通明，周书兰眯了眯眼。

“你还知道回家？”她冷冷道。依旧是抽着烟没回头。烟雾随着她说话间呼出的气散开，“又到哪儿鬼混去了？”

徐瑞文摘了眼镜放在鞋柜上，换了鞋轻手轻脚走到周书兰身旁，弯下腰从背后抱住这个个子娇小的女人纤细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脸上，脸上漾起温柔讨好的笑：“学院教职工团建聚餐，我也是没办法嘛。”

“少抽点烟，对皮肤不好。”他说。

他湿热的吐息带着酒气吹在耳边，周书兰略一皱眉，却忍住了没甩开他。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淡淡地噢了一声。只道：“水烧好了，先去洗澡吧。”

徐瑞文拍拍她的肩，仿佛松了口气，随手把湿漉漉的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搭，朝浴室走去了。

忽而狂风大作。敞开的窗斜飞进些雨点，打在周书兰脸上。她慢慢转过身，平静地望着那正解着衬衣扣子的背影。

突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

周书兰拿起来一看：【出事了周姐，连花城的场子教警察抄了！】

看到这条消息，周书兰蓦地瞳孔锁紧。

她朝着亮着灯的洗手间望了一眼，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来。

她深吸一口气，朝玄关靠近了些，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朝那扫着，在通讯录翻了翻，拨通了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周书兰一阵不好的预感。她立刻拨了另一个号码，这次很快被接通。周书兰压低了声音：“阿盛，这次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对面：“我也不清楚周姐，据说是有人一大早就开了盘，好巧不巧的来了几个警察例行检查，又有几个赌狗喝醉了发酒疯，就给……”

周书兰眉头紧锁：“谁开的场？我不是提醒过你们，生意再好，也不能把时间拖太久，天一亮立刻关盘么？！”

“这……这我也不清楚，现在我也不敢去问，连花城里头全是警察。”对面犹豫片刻，“但有件事挺奇怪的，公安局盯着咱们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来例行检查都快形成规律了。按道理说他们半个月前才来过，应该不会这么快又来。”

“你是怀疑有人故意报案？”

“有这个可能性。”

“那就是咱们内部出问题了。”周书兰沉吟片刻，问他：“你最近见小周总到那去过么？”

“哪个小周总？阿扬不久前来过，阿炜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这怎么了吗？”

“没事。”周书兰心中愈发觉得不妙。此时她看见洗手间的水声停了，她只匆匆道：“先不要急着动作，你先帮我盯紧了。回头再说。”

挂了电话，周书兰调整呼吸，从厨房端出一碗热好了的醒酒汤，把微笑调整的恰到好处，朝正打开门出来的徐瑞文走去。

好久不见老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