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舞会后的众人还在沉睡的时候，一辆马车隐秘地驶离了普里莫勒庄园。然后在早餐时，子爵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他正要开口询问，男仆就先一步走上前，小声说明了约翰的去处：“少爷说放心不下伯明翰的项目，所以连夜回去了。”

这么上心？子爵有些惊讶地看了男仆一眼，却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管怎么样，总比沉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的要好。

“安德烈，你的小女儿还没有出现，是昨晚的舞会累着了吗？”子爵看向自己的老朋友，适当地传达了作为主人的关心，他记得那个叫艾米丽的姑娘是个守礼的好孩子，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应当不会缺席早餐。

斯蒂文森上校这才发现餐桌旁只坐着伊莎贝拉，他忍不住为艾米的缺席皱起了眉头，但凡她曾经将自己让她们在子爵面前好好表现的叮嘱听在耳朵里，都不会做出现在这样失礼的事。

“埃德蒙，我猜想罪魁祸首是年轻人中泛滥的懒惰。”他回答完子爵之后，又侧身提醒斯蒂文森夫人，“让女仆把艾米叫起来。”

伊莎贝拉听到父亲的话，古怪地笑了一下：“噢爸爸，可不要也将我和艾米混为一谈。”

“当然我的小天使，”斯蒂文森夫人吩咐过佣人后，宠溺地看向伊莎贝拉，“你永远是我们最勤快的宝贝。”

海伦娜面无表情地把一块培根放进嘴巴里，她开始嫉妒连夜逃走的那位斯蒂文森小姐了，不用一大早就欣赏这么腻味的情景剧。

她心里掐算着时间，片刻之后，一切就像她和艾米丽安排的那样，女仆从楼上脚步慌乱地走下来说：“艾米丽小姐好像在发热。”

“发热？”伊莎贝拉尖叫着放下刀叉，春季可是流感的高发期，她还记得前几年伦敦那场可怕的大流感，报纸上说街道上的尸体堆得都快放不下了！天呐，但愿艾米丽这个愚蠢的家伙不要害了她。

“赶紧去请医生。”子爵伸手招来男仆，然后看着神色各异的斯蒂文森一家安慰道，“应当只是普通的感冒，普里莫勒庄园里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病毒。”

上校勉强笑了一下：“当然。”

天呐，子爵还以为他们在为自己的家人担心呢，海伦娜在心中冷笑一声，眼前这三人恐怕只是在害怕自己会不会被传染上。

她抽出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假意对着两位斯蒂文森女士发出邀请：“我想上楼看看艾米，夫人和贝拉一起吗？”

斯蒂文森夫人忙不迭地摇头：“不不。”

然后又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并不像一位合格的母亲，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想艾米现在更需要的是安静，格兰特小姐您请先去吧，之后，或许是下午，我会带着贝拉过去看她的。”

“好吧，我想病中的艾米会非常需要亲情的安慰。”海伦娜转过身的瞬间，脸上虚伪的笑容就消失了。这就是她厌恶这群贵族的原因，他们永远自私，将亲情看成是装点门面的玩具，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排在他们自己之前，那估计只会是冷冰冰的金钱。

到了艾米丽住的那间客房，海伦娜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陌生的女孩儿从床铺里惊恐地抬起头，看见是海伦娜才松了一口气。

“格兰特小姐。”艾米丽的贴身女仆麻利地下了床，向她说明了情况，“一切都很顺利，方才那人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看到了我用枕头在床上伪装的隆起，我想她没有发现小姐的失踪。”

海伦娜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这个深得艾米丽信任的女孩儿，她年纪很小，似乎那种天生胆大心细的类型，哪怕是做这样一旦主人发现就要被赶出去的事，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慌乱。

“只是医生那里……”

“不用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了。”海伦娜让她放下心来，“你的另三位尊贵的主人们，想必在艾米丽’病愈’之前，都不会想迈进这间房间，只需要像之前那样用枕头敷衍过去就行。”

女仆点头答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主人只有艾米丽小姐一个。”

这句话就让海伦娜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了，她又打量了这女孩儿好几眼，才这么小的姑娘就被艾米丽……？海伦娜疑心自己是不是被之前的“深情告白”给作弄得有些神经质，怎么看谁都怀疑她不对劲。

“好吧，我之后会转告她的，我想她没理由不为你的忠心感到荣幸。”她敷衍地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只需要等医生到来，然后确诊艾米丽得了一种“有微弱传染性”的感冒就行，只要她从伯明翰回来之后顺理成章地“恢复健康”，这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的消失。希望到那个时候，她已经牢牢抓住了那个愚蠢的男人。

海伦娜这样想着，走到二楼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扑过来抱住了，她低头一看，发现是简。

“简，我以为你这时候应该在上课。”她蹲下身子说。

“格兰特小姐，我有准时抵达教室，但是林顿小姐到现在还没出现呢。”简有点委屈，“她是睡过头了吗？我可不可以去叫醒她？”

丽塔迟到了？海伦娜有些诧异，这可真是够让人惊讶的，从前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她们每天都要早起朗读《圣经》，丽塔可是连最寒冷的大雪天都不会缺席。

她眼睛一转，拉开简抱着她的小手说：“庄园里有客人生病了，年幼的孩子应该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避免被传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海伦娜美滋滋地接下这个差事，她已经受够和丽塔冷战的样子，或许今天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赖床的丽塔，听起来简直太适合作为两人和好后她糗丽塔的话题了。

走到玛格丽特房间的时候，海伦娜注意到被放在门口的早餐盘子，看起来是仆人敲门得不到回应后直接丢在了那里，她有些不悦地俯身摸了下被子，牛奶早就凉透了。

看来得和斯特林夫人说一声，换掉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仆，她这样想着，直接转开了玛格丽特的房门把手。

“丽塔，一个合格的教师可没有任何理由迟到哦。”海伦娜语带笑意地走近床边，一开始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玛格丽特的头扭向一边，看起来就像是还在熟睡中。

这是做了多好的梦，都不愿意醒过来了？海伦娜的视角看不见玛格丽特的脸，她笑着在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被子说：“丽塔？丽塔？过去你掀了我那么多次被子，现在是故意给我报复的机会吗？”

还是没有反应，海伦娜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才在安静下来的房间中发现了那道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她愣了一秒，才急切地探身拨开遮住了玛格丽特半张脸的黑发。

黑发下是明显不正常的潮红的脸色，玛格丽特满头都是汗，紧闭的眼睛里眼球不安地转动着，显然已经烧得昏了过去。

“医生——”

海伦娜再也顾不上那些可笑的贵族礼仪，她提起裙子飞奔到一楼，正好看见男仆将医生带了进来。大厅中的众人让她的脑袋略微冷却了一些些，但比起平时永远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是激动太多。

子爵奇怪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海伦娜？”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而主动后退远离了众人几步的距离，才开口说：“林顿小姐也在发热，我想这的确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伊莎贝拉第一个叫出声：“果然！都是下等人带来的肮脏病毒，哦不，我可怜的妹妹！”

子爵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慌乱，一天内出现了两个发热病人，真的很难不让人心慌。

海伦娜不想再等众人冷静下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您和客人们最好都先离开庄园，以免那个我们最不希望的情况出现。至于我，既然已经近距离接触过两位病人，那么和她们一同留在这里才是更合适的。”

流感，众人交换了许多眼神，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这个令人恐惧的名字。

“格兰特小姐说的是对的。”斯蒂文森夫人紧张地开口说，“我想我现在就得去收拾行李。”

被请来的威尔逊医生看明白了那位格兰特小姐的示意，突然开口拦下了这位慌张的贵族夫人：“夫人，最好避开病人所在的楼层，病毒会埋伏在您能想象到的一切地方。”

“那怎么办？！”伊莎贝拉的声音再次变得尖细，她可是一直和艾米住在同一层！

子爵没多犹豫，立刻下了决断：“我们立刻出发回去临郡，什么都不必带，到那里再添置就可以。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向上帝赞美您的睿智！”

于是很快，两辆马车就被套好，海伦娜看着马车驶出大门，一刻都再难忍受，直奔玛格丽特的房间而去。

“威尔逊医生，她怎么样了？”她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配合艾米丽做戏而只请了一个草包，这位医生的确是本地最为受信赖的医生之一。

“一个好消息，格兰特小姐，”威尔逊医生摘下听诊器说，“不是流感。”

“但同时也有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这位小姐的感冒非常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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