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祺枫来探班，订了全组人员的奶茶，李祁戏份结束之后奶茶也送到了，几人一起将奶茶分发出去。

之后就是李祁就带着肖祺枫和钟飞跃一起出去吃晚饭。

过了一会儿，杨湖钧也来了。

肖祺枫的室友，也是他遇见的第二个异化物——塞西尼亚的被标记者。

看到杨湖钧的时候，李祁还能回忆起标记物在掌心蠕动的感觉。

这人不是在游乐场附近打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刚起，肖祺枫就解释道：“他换了份工作，也是被安排到这里出差，今晚才到。”

杨湖钧匆匆坐下，笑道：“我应聘到肖哥的公司了，本来是一起的，只不过我们俩没买到一个时间的机票。”

“可惜了，没探到祁哥的班。明天我们就要换地方了。”

李祁笑笑：“以后会有机会的。”

吃完饭之后，李祁起身，打算送两人回酒店。

肖祺枫摆摆手，示意他们来自己回去就好，也没有几步路。

“我们又没喝酒，两个大男人一起走，能有什么事情？”

说着，肖祺枫展示了一下手机上的导航路线，赫然写着步行十分钟即可到达。

李祁只好放弃了，和他们在饭店门口分开。

钟飞跃已经打开软件准备打车了，但下单前还是先问了一句：

“祁哥，直接回去？”

看见了钟飞跃的打车界面，李祁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在附近逛一会儿。”

支开小助理之后，李祁逛着逛着，就晃进了精品店买了墨镜和口罩。

警力有限，李祁不觉得孟启舟会随时随地地盯着他的动向。

他心念一动，007标注出来的地图出现在脑海之中。对比着肖祺枫他们所走的路线，悄然跟了过去。

“域”的入口仍未可知，只能希望杨湖钧和肖祺枫不要这么倒霉刚好就进去了。

但李祁刚跟到两人的身后，下一秒，就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街道的中途。

戴上口罩和墨镜，外套一脱，跟了上去。

刚一进去，精神力铺开，几乎是眨眼间，就找到了两个人的位置。

肖祺枫和杨湖钧还在原地转圈，两人眼中所见似乎毫无改变。

这倒是方便了李祁行事。

这些天下来，对于如何处理弱于他的异化物，李祁已经说得上是轻车熟路了。他先利用精神力找到异化物的本体，然后召出自己的刀，异能附着于上，迅速靠近。最后，放出自己的精神图景，将异化物笼罩其中、斩于刀下。

他先把靠近两人的枝桠斩断，然后迅速地处理了异化物的本体——一棵树。

不过，李祁还是第一次遇上植物型的异化物，哪怕再怎么快，也缠斗了好几分钟。

拢共就十分钟的路程，肖祺枫和杨湖钧已经走过一段路了，又走几分钟居然还是在原地，两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选择了报警。

接线员给他们转接到了另一个特殊食物处理局，那边很快就派了人赶往现场。

李祁解决掉异化树后，它的域也随之破碎，肖祺枫和杨湖钧终于看到了真实的街景。

李祁已放出了精神图景将自己隐藏在领域内，他蹲在树上，看着处理局的人很快就赶来将两人带走。

站在粗壮的枝桠上，李祁整个人都隐没进了阴影之中，周围的树叶随着空气流动而微微摇曳，他几乎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下一秒，李祁感觉到有视线投注到了他身上。他正想要捕捉那股视线，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消失了，仅仅一瞬，恍若错觉。

但李祁很清楚，那不是他的感知错误。

轻薄的视线投下，将视野内的人全部纳入眼底。

处理局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连体作战服，而另一个则穿的是非常居家的成套运动服。

穿着运动服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上下，看起来像个好脾气的公子哥，夜间出任务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似乎是察觉到了点什么，年轻的公子哥左右张望了一下。

同行的人见状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那人摇了摇头，随即几人上了车离开了。

李祁收回视线，从树上跳下，返回到休息的地方。

晚上，李祁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宋泽打来的。

李祁接通：“怎么了？”

宋泽看了一眼床上的面色潮红的小孩，声音有些沉：

“温砀发烧了。”

李祁诧异：“发烧？怎么突然就发烧了？严重吗？”

说着，李祁打开了手机，查看去M国最近时间的机票。

虽然这两天还有戏份，但也不是不可以往后挪。

宋泽无奈：“是的，突然就发烧了。不过，已经看过医生拿过药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只是打电话来给你说一声。”

宋泽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温砀是个很乖的孩子，龙元义也说过，两人基本到点就睡觉了，也不会到处去走。

但事实就是，他一觉睡醒，发现温砀发烧了。

今日的行程被推迟都是小事，重点是温砀的身体问题。

听到宋泽这么说，李祁就放下了心，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既然已经看过医生了，那没有必要太过紧张。

“可能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吧，宋老师不必太过紧张，帮我叮嘱他好好休息。”

电话挂了之后，宋泽捏了捏眉心，看着床上躺着的温砀，心想，虽然李祁并没有觉得是他的失职，但事实看起来就是他并没有照顾好温砀。

他俯身轻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已经给你哥哥打过电话了。”

温砀双眼紧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宋泽轻叹一声，叫上正坐在另一张床上晃腿的龙元义，离开了房间。

而正在床上的温砀，则陷入了一阵梦魇之中。

昨日往事如浮影般层层叠叠地涌进温砀的脑海——

他看见那个女人的巴掌一次次地扬起又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他看见更为年幼的自己一次次地扬起乖巧的笑敲开领居的门讨要一点食物；

他看见温移一次次沉默地捂住他的耳朵让他不要听也不要看、他看见水木村的人一次次地对他投以厌恶同情的眼光…

直到一个浅色的人影出现，灰暗的回忆淡去，那人的话以一种舒缓的节奏响起，但温砀却怎么也听不清。

温砀努力想要听清那人说的话，他直觉那对他来讲很重要，但是他的意识仿佛被什么存在拉扯着，他挣扎着却怎么也挣扎不脱。

不知挣扎了多久，终于，他听见了这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给我一个可以照顾你长大的机会，好吗？”

话音刚落，温砀好像听见了“咔嗒”一声轻响，那是铁锁合上的声音。沉重的回忆至此被锁进了盒内，他第一次在这片尘埃漂浮没有光亮的记忆里，看见了日光。

温砀猛地一睁眼，看见了洁白的天花板。

他这是……在床上？

温砀动了动，酸痛之感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这幅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温砀是个爱干净的初中生，他掀开被子想要进浴室洗个澡，就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全是黏腻的灰黑色污渍。

不过好在似乎是从皮肤里面渗透出来的，没有弄脏被子。

温砀受不了地赶紧进厕所洗澡。

温热的水自头顶淋下，他这才有心思好好想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砀记得自己那日见过怪物睡了一觉之后，正常参与了一天的活动，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晚上回来之后，因为熬了夜所以他很早就睡了。迷迷糊糊地，他感觉到很热，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他，人声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他感觉到很不适。

之后，好像又来了人，有人往他额头上贴了什么，然后他还起来喝了东西。

回忆到这里，温砀往额上一摸，果然摸到了东西。是退烧贴。

他抬手撕下来丢进垃圾桶，心里大概清楚了自己先前应该是发高烧了。

随即，温砀就迅速意识到了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跟李祁联系了，对方恐怕担心坏了。

他有些慌乱地正想直接冲出去找自己的手机，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老师是宋泽。

宋泽是个很靠谱的带队老师，想必……已经给李祁说过了。

温砀还是很快就清理干净自己，然后在手机上翻找李祁是否有给他留下什么消息。

一看时间，他竟然已经睡了快两天了。

下一瞬，他脸色一僵。两天了，李祁一条信息都未给他发过。

温砀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李祁买的手机，他抿了抿唇，心底莫名涌上一阵委屈。

这个人…为什么一次消息都不给他发？是不是人一不在身边，感情便容易变淡，所以这个人都不在意他了？

心防顿时破开一个缺口，先前昏睡时的梦魇又浮上眼前，他抬眼，便见久未出现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眼前，冲击着他的视线。

他抬头，手里紧捏着手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温砀看着面前不断辱骂着他的女人、醉酒的凶恶路人、对他投以厌恶目光的村民……这些人的嘴脸如此真实且清晰，似乎口中飞溅的口水，下一秒就能溅到他的脸上。

其中甚至还有已经死去的人。

他冷静地想，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所以，这些一定都是假的。

想着，他便发现这些人逐渐向他逼近过来。

忽然，温砀瞥见了什么，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那个女人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鞭子，正微微笑着靠近温砀。

尽管知道这些人都是假的，但温砀还是忍不住往后不断退去。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如果是那个怪物的报复，但它根本没有确定他的身份，也不必等到今天，当晚就可以破门直入解决掉他。

可如果不是那个怪物，这个房间里除他之外，分明也没有任何人！

或者说……

温砀脑中刚浮现出猜测，手中的特殊的铃声瞬间响起，惊得他那一瞬间头脑都是空白的。

这是李祁的电话。

温砀正要毫不犹豫地接起来，顿了顿，抬眼——这时，房间的空旷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没有任何征兆的、那些东西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

李祁才脱了戏服，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早上六七点的样子，对应到M国，大约是下午六七点。

宋泽中午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次消息，说温砀还在休息。但毕竟已经睡了快两天，也许现在正是清醒的时候，李祁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温砀一向秒接电话，所以如果对方十秒内没接，那他挂掉便是。

“嘟——嘟——”

电话接通，已经响了八秒了，李祁正打算挂断，下一秒，就从手机里听见了另一头有点重的呼吸声。

李祁率先问道：“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刚一听到李祁的问话，温砀那些胡乱的猜测瞬间消弭。听起来，对方还是跟他离开前一样很紧张他。

这么想着，温砀的呼吸变得轻快了几分。

怕李祁误会，他很快就乖巧回道：“没醒多久，刚才去洗了个澡。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李祁轻轻“嗯”了一声，隔着过分远的距离，他的确没办法及时赶到温砀的身边照顾。

他眉眼低垂，而且当初是他一口应下让温砀出国交流的，如果温砀真在国外出事了……

李祁脑中瞬间划过很多记忆，思绪沉沉，其实让温砀回来，至少他身边会是安全的，但他开不了这个口。

顿了两秒，李祁先选择了道歉。

“抱歉。你出国前，我本应该考虑到你身体可能会不适的。”李祁又说，“如果觉得不舒服，那提前退出也没事，以后还会有机会出国交流的。”

温砀眼睛一酸，这些天来被回忆反复折磨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有了宣泄口，从眼里直接滴落隐没进地毯。

但嘴里说着的还是软和的平常少年音，“哥哥不要道歉，只是发烧而已，我已经没有不舒服了。交流其实很有意思，我和老师们一起回来吧。”

得知温砀的决定之后，李祁心里松了口气，却并不意外，他早已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很坚韧的人，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他捏了捏眉心，应了一声。偏头，便看见了此时天边的微光。

与温砀所以为的充满担心的神情不同，李祁的眼神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担心之类的情绪，他不能因为这么点意外就搅乱心神。

命运的扳机早已在他带走温砀的时候叩响，但子弹会射向什么结局，李祁从未害怕过。

如果不抚养，温砀会在二十一岁被枪决。如果抚养，至少会有两条路，要么二十一岁之前意外死亡，要么他会平安活过二十一岁，拥有崭新的一生。

李祁擅自替温砀做了决定，抱着必胜的决心，带着他站上了命运的赌盘。

他想，温砀不会只因为一场发烧就出事的。这个孩子上辈子吃的苦，比一场发烧严重那么多都能过来，不会跌倒在一场发烧之中的。

他所谋求的，是这个孩子自二十一岁之后几十年顺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