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说长不长，如果是需要工作的话还算可以坚持，而作为休假更是转瞬即逝。

不过琅降本来就是个无聊的地方，除了少数被不同势力把持的大城市中，琅降的娱乐都凸显着一种与时代不符的原始感。摆得上台面的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打架——从外面抓些沙蝎沙鼠捉对斗一斗，玩够了就自己亲自上场，属实没什么乐趣可言。

人意联制造了尘幕之后，为了弥补难以再从天元获取能源的境况，本来是会向地元上没有加入人意联的地区提供一定的补偿。然而这几十年来，琅降确实因为能源和基建上的诸多问题不断衰退。倒不是人意联这些年间改了政策，明面上的问题还是出在琅降本身。这个地区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甚至连局部的稳定都算是奢侈。这种情况下，各种大小势力对没有明确从属关系的小型聚居地自然谈不上什么责任感。资源大多被留在了各大城市之中，更多聚居地的居民日子则难过得多。

当海希驱车赶回根据地，三天的假期才过去了一半。阿蛇正忙着用机甲向卡车上装载物资，他刚练好低速行进和无牵引泊机，就被安塔姬尔拉去做以训练为名的苦力。海希绕过这段危险区域，下车翻手抛给一旁的监工两条烟。

“去塔什镇了。”安塔姬尔看了看烟的封口，“没去城里逛逛？”

塔什镇是离她们基地最近的聚居地，某种意义上算是她们的老家。塔什规模不大，对在那里度过了可观时间的海希来说，更没多少称得上有意思的事情。那边的酒铺老板除了出名的看起来可以的散装酒，有些也兼任搞些附近难弄到的东西。不过他的进货渠道显然不太官方，每次拿的烟都是杂七杂八搜罗来再重新封成一条，很有辨识度。

“三天时间，往城里跑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塔什比较熟悉。”

“回去看过了？”安塔姬尔拆了一根出来夹在指间，没有点燃。

“在门口和阿尔雅说了几句，没进去。”海希摇摇头，“进去还得和那些孩子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我可干不了这事，何况这次还要出远门。反正阿尔雅说你都安排好了，那应该就没问题吧。”

“嗯，倒也没什么可看的。”安塔姬尔轻声说。

两人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直到阿蛇向她们远远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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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终于出发，最为恋恋不舍的其实反倒是没有休假的阿蛇。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正在最对传奇故事着迷的年龄，而坐上机甲，往往就是这些故事的第一步。虽然传奇故事的主角往往坐上的是某大国不知为什么非要在远离本土的小基地里开发的专用机，而不是一台被改装的很有个人特色的老型号，不过这怎么也算是个开始。

也就是训练确实忙碌，不然阿蛇已经开始考虑未来个人自传的标题了。只可惜，这个故事刚走到第一步，就要和他的机甲训练一起暂告终止了。

重型卡车的巨大轮胎在沙地上碾过，海希单手搭在窗外，听着后座的穆兹卡轻声哼歌。

“这次和我们共同行动的是主要在琅降西北部活动的自由佣兵团体‘老兵’的一个分队，预计会有两台机甲和作战人员若干。”安塔姬尔手轻搭在方向盘上，反正这种无归属地带也没有什么现成的路，她大可以随便开开，“我和他们初步联络过了，他们听起来比较认你的战绩，到时接洽可能还需要你出面。”

“知道了。”海希随口答应，“‘老兵’么，之前好像没打过交道。”

“没有，这次组织者都特意计划过，每条护送路线如果是安排了佣兵，那么会尽量保证他们之间没有已知的联系。不过他们也和人意联那位交过手，损失不小。”

“洛啊。”海希拉了个愉快的长声，“那还真是谢谢了。”

按照某些古老的说法，洛应该称得上是海希事业上的贵人。她来到琅降活动不过是短短时间，海希就从小有名气的海希一跃成为了鼎鼎大名的海希，在小型任务方面的地位几可和那些大型佣兵团平起平坐。可惜这一趟任务不但需要离开琅降，还要深入宇宙，也不知道等回来之后，洛会不会已经离开了琅降。

虽然数度交手，但海希倒也不觉得和洛是什么敌对关系。虽然两人已经对彼此分外熟悉，但事实上还从未真正在驾驶舱外相见，海希对此多少觉得有些许遗憾。当然，也不过是些许遗憾。洛显然并不是一个属于琅降的人，而海希也暂时没有去人意联生活的打算——至少不是现在，也不是应洛的邀请，去当一名满是束缚的军人。

所以无论她和洛究竟是什么样的复杂关系，早晚都会无关紧要就是了。

“也幸好她前几天刚来过，按照一贯的频率，她应该不会影响到这次的任务。”安塔姬尔和海希对视了一眼，从身侧掏了个金属酒壶抛了过去，“不要那副表情，那么无聊就喝一点吧。”

海希稳稳接住，拧开盖子闻了闻：“什么？你的珍藏？”

“别想，就是塔什卖的散装酒。”安塔姬尔瞪了她一眼，“你既闻不出来，更喝不出什么，喝什么好酒。”

“装到这种小酒壶里，我也看不出来嘛。我还是习惯直接用袋子喝。”海希灌了一口，“你也知道我喝不出什么来，那为什么出任务还要戒酒？”

“那是一回事么。对你有什么影响是一回事，别人见到你在任务中一身酒气，是会影响我们的口碑的。”

“那是以前了。”海希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听声音水量是下去了不少，“当你是个普通佣兵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你的毛病。但当你成为知名佣兵之后，他们就只会想着去模仿你了。”

“很得意嘛，保持住，我们人少，就更别让人看轻了。”安塔姬尔点点头，“你还要喝酒的话就问穆兹卡吧，我都交给她了，别总来找我。”

海希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穆兹卡，后者有些腼腆地一笑。她和阿蛇一样，还是个刚从院里走出来不久的孩子，平时除了帮安塔姬尔的忙，就是自己轻轻哼歌，很少会加入她们的话题。如果自己去找她的话，想必会露出很为难的表情吧。

那可比喝没滋味的酒有意思多了。

想来安塔姬尔也是想要让她习惯去拒绝。穆兹卡跟在她们身边帮忙已经有一阵了，各种事务都参与了不少，但还没怎么与外人打过交道。如果穆兹卡和阿蛇也能独当一面的话，那么她们也能更放心一些。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不知不觉中，驾驶位从安塔姬尔换成了穆兹卡，又从穆兹卡换到了安塔姬尔，通讯频段中才又响起了阿蛇的声音。

“侦察范围内发现了部队驻扎。已经交换了识别码，是‘老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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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们见到阿蛇的时候，这个一看就一脸稚嫩的少年正在和‘老兵’的人比掰手腕。

要海希说的话，这不愧是年轻人干得出来的事情。毕竟他一路上都独自开着战车，游弋在她们卡车十几公里外的距离进行警戒。要是她的话，这一路下来早就开始精神涣散了，哪有心思和精力再和人掰手腕。

当然，正因如此，哪怕不考虑他的对手虬结的手臂肌肉，海希也觉得这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果不其然，只是短暂的角力，阿蛇的手就被重重压在了木桶上。坐在桶边的男人哈哈一笑，大手拍了拍阿蛇的肩膀，方才起身迎向海希一行。

“你们有个好小伙。”这很难说是某种下马威，还是更应该归类为一种男人之间的愚蠢乐趣，“哈麦，‘老兵’第三分队长。”

“海希，‘无籍’的驾驶员。”海希与他重重握手，“我们没那么多人，也就没那么多头衔了。”

“说笑了，现在在琅降谁不知道你们‘无籍’，特别是你海希的名号。像我们‘老兵’，是能多拉出来几个人，但在真正的王牌面前也算不上什么。”哈麦甩了甩手，“不过我们好歹也干了这么多年，在这附近面前还是有些面子。平时的那些杂事就由我们出面就行。”

海希一挑眉，刚想回话，安塔姬尔却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顺着安塔姬尔的目光看去，在篝火、战车与物资箱间，有一个身穿罩袍的身影慢慢走近。从身形来看，这应该是一名女子。“老兵”的佣兵们一一给她让开了路，直到海希能够看清她面罩下那对明亮的双眸。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雇主的特派员，瑟女士。”哈麦向侧面走了半步，点头道。

瑟的目光从海希她们身上扫过，有些审视，还有些难以解读的意味。

“不错。”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