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海希而言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难点在于，在她当学生和她当教授之间，海希很难说哪个是更为离谱的选项。如果非要挑一个的话，学生中至少还有些和她年龄多少相若的多年科研生，当教授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能教给别人的。哪怕是相对拿手的驾驶技术，她其实也不是很会教——就连阿蛇的机甲训练后来都教给了哈麦，可见海希既没教学的天赋，也没有相应的耐心。

“她希望我做什么？”

她在路上也向洛问了类似的问题，只是洛在那条短短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又没了音信，全然联络不上。

“需要你做的事很多，不过我也要看你能做到哪一步。”林一从杂物堆中翻出揉成一团的外套，随手披到身上，“跟我来吧。”

他是个非常自我的人，海希如此判断着。如果不特意去问，他大概是会完全以自己的行动，对各种事都懒得解释的类型吧。

也就是说，他在这里有着足以支撑起这种任性的地位。就像洛行事一贯率性妄为，也正是因为她在人意联军方有着至今海希还没有理解的特殊地位。与这种人共事，就意味着他会理所当然地拿过主导权，或者会因此产生争执。

“你可能不清楚，新科学进步学院在政治倾向上属于进步党，而洛则属于自由党。”不知为何，林一选择了从这里开始说明。

“明白了，你们是合作关系。”海希点了点头。

这应该就是他想表达的意思，他们是合作，并非从属关系，而合作的前提则是各取所需。他并不会无条件依洛的想法去做，而想来，这场合作的内容中肯定有与海希个人相关的部分——不然洛也没有让她跑上一趟的必要。也就是说，这场合作能否顺利进行，她的新机甲到底有没有着落，还是要看她符不符合林一的要求。

海希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她很难想象这个人是如何与洛合作的。要她说的话，这两个人最好的合作方式可能就是彼此互不相见。除了确认关键共识外，不妨连话也别说。考虑到现在洛正在近乎失联的状态，海希倒是觉得这说不定还正是真相。

“所谓进步党，追求的正是技术的进步。无论是军工还是民生，人意联每年有八成的技术进步出自进步党下属，或者出资的机构。而在这八成之中，又有大部分来自新科学进步学院。”林一带着海希刷过三层门禁，在早已等候着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给海希的工牌，“不过，我们做的并非是理论研究，仅是创新是不够的。人意联每年获批的新专利有超过三千万件，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没有投入应用的价值。”

“我想，那些应该并不来自你们？”

“最有价值的那批技术突破通常来自我们。”林一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并非每次人们都能正确认识新技术的意义——成本、量产难度、对使用者的负担，诸般种种。在前进的道路上，人类总是想得太多。”

他顿了顿，又道：“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地方。”

“对使用者的负担？”海希不难从之前的对话中提取唯一和她相关的关键词。

他们刷卡进入实验区，视线穿过忙碌的人群，海希看到的正是一台尚未完成的机甲。

尚未被装甲所包裹的内部结构上插满了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线缆。模拟信号在机甲中化作奔流，进行着各部位的响应和出力测试。

虽然并非研究人员或者工程师，但海希对这些跳动着的参数同样有所概念。这台机甲虽然还未完成，但光是这些数字就有着震撼人心的美感。

以海希对这些数字的测算，哪怕是在装甲和武器加装完毕后，它的出力也是可以和洛的“自由”相较，甚至可能还要略胜一筹。

“这就是，你们的成果？”

“没错，从头到脚，包括还没实装的部件，都是我们最新的技术。”这样说着，林一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骄傲，“按照和洛的约定，只要你能充分展示出它的性能，这台机甲就将归你所有。”

“确实是不错的条件。”海希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没有听起来那么容易达成。”

林一伸手扶上机甲，似乎在感受着机身震颤之下隐藏的巨大能量。

“在找上洛之前，我们当然也直接联系过军方。但哪怕是作为王牌驾驶员的专用机，他们最终也没有选择采用。”他转头看向海希，似乎想要透过外表审视出她的能耐，“其原因是，我们新引擎有着可以超频运作的特殊系统，在其运作时间内，机体的性能可以提升至高达三倍。其持续时间非常短暂，但即便如此，军方的判断是，启用超频会对驾驶员造成无法承受的负担。尽管在常规状态下，这台机体就已经有了第一档的水准，但只要这个系统存在，在总会有在战斗中使用的时候。”

“不能去掉么？或者进行远程操纵之类的。虽然可能没法控制得得心应手，但在性能优势下，应该也可以排得上用场。”

“不能。”林一看起来并不愿就此多谈，“总之，洛是特别的，虽然很难让她驾驶‘自由’以外的机体，但如果有谁能驾驭这台超频模式下的怪物，我想她必然是其中之一——但她推荐了你。”

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海希不是很清楚。如果说是驾驶技术，她或许还稍有一分自信，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在身体素质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洛总不会害她。

“那么，展示它的舞台在哪里？”她问道。

“军方那边已经否决了这个项目，我们也没有挽回的必要——不过，他们判断这是没有实用价值的玩具，这个我们必须要纠正。”林一将一份电子档案调出，投放在海希面前，“现在，正好有一个合情合理让它踏上舞台的机会。”

“校际联赛？”海希目光迅速在档案标题上扫过。

“参与者有人意联内境内的各大学校，其中包括了数个顶级军校。在机甲对抗这一项上，每个学校的队伍将由五名学生组成，并由一名教授带队。按照惯例，军校的带队教授都是王牌驾驶员加顶级机甲的配置，正是合适的目标。那么，你要做的事就只有一样——

“打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