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枝警惕地起身,一摸腰间空空如也,估摸着浑水绫和包袱一起被林南音拿走了。
虽说陆鸣保证的说是帮手来了,但她觉得大师姐是不会贸然闯入王府这种危险的地方。
银白月光映射出的寒光在距离床不远的圆桌,再小也是个护身的玩意,蹑手蹑脚地拿过圆桌上的水果刀,迅速地躺回床上蜷缩进被窝后将刀藏于身前。
黑影人应该是初次行偷盗之事。
动静大就算了,到后面直接整个人是摔进屋里的。
“哎呦。”
听得出对方有意压制了声音。
金满枝差点被这个黑衣人做出的滑稽动作逗地笑出声。
等了一会儿,金满枝才发觉得声音耳熟,微微侧身,利用透进来的月光看清黑影轮廓
“钟于川!你怎么来了?小子还吓我一跳。”
“师姐。”钟于川的语气带着些委屈。
翻箱倒柜只能找到一根蜡烛,金满枝小心护着火光回到桌边,才看到钟于川额角有块红肿,“诶呦!我去找找看有没有熟鸡蛋。”
一股力量扯着她起身时的袖口。
对于关心,钟于川只是嘟嘟喃喃地回答着不用,但是渐红的耳朵暴露了他还是难以处理来自他人好意的窘迫,庆幸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火。他将头深深地低着,鼓捣什么,从腰袋中取出一张牛皮卷轴,“眼下重要的是去找祭祀品,老君们已经整理好了预言石指示的有关物品的地点。”
“这么快就绘制出来啦!”金满枝好奇地凑上去,“对了,怎么是你来送地图?姚聆师姐呢?”
“大师姐受伤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金满枝拿着地图的手一顿。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元牙冲破封印那天的地震说起。
封印元牙的第三极山脉在百花郡一带,这次余震的危机对于百花是持续最久的。
玄域的本职除了辅助金京李氏一脉之外,还有就是作为看守元牙的责任,除了再次封印元牙之外,善后的事情自然也是要落在他们的头上。姚聆作为大师姐便以身作则,提出前去百花郡善后。
百花郡的山地多,余震期间常有山石滚落到山脚的村庄,对于营救行动增加了不少难度。
屋漏偏逢连夜雨,百花冬季也常见雨,天色渐晚又逢大雨滂沱。
水土塌陷,山崩发生。
为了救更多的人,姚聆想用公鸡的血液做个临时庇佑圈。
但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附近的几个村落里都拿不出需要数量的公鸡,姚聆只能剑走偏锋选择自己放血搭建祭祀台。
“这太危险了!”
金满枝想回族里瞧瞧姚聆的情况。
让人冷静是件费心力的事,陆鸣忙说不会有事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串串的代码而已,可惜根本没用。毕竟现在的她只是枚玉佩,她根本做不到阻拦别人的动作。
说起帮手变人选的这事,陆鸣就来气,但她无奈不得不屈服于市场的选择,从主角的大师姐变成小师弟是市场调研后最终的结果。
好在坐在一边的钟于川出手拉住,“你回去能干嘛呢?大师姐昨天已经苏醒,现在因为元牙再现的事情族里很混乱,能空闲出时间的只有我们这些小辈了。我们就赶紧出发,先去荔淮找桃木胶。”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标记。
族外的生活是钟于川最讨厌的,令人不快的记忆太多,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去。
“行……人没事就行。哎哟!我这边也遇上麻烦了。”
金满枝摇摇头,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这就是我说的麻烦,你能闻出这个杯子里的毒吗?”
一听,钟于川的眼睛瞪了瞪。
大概是觉得无语他没忍住发出嗤的笑声。
“也是。我都不行你肯定没学过这一课。”金满枝这会儿属于病急乱投医。
聊得正兴起,门外何时站了个人?
两人都未察觉。
过几日就是雨水时节,按往年,玄域族人住在南昭一带都该有转暖的势头,金京不见化雪竟然又落了一场雪。冷冽的风闻着都能让金满枝打寒颤。
马道上的雪,早早就被人清理干净。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大小姐,到了。”车夫撩开帘子。
这边是距离帝城几公里外的四卿馆,不少百姓都喜欢来这里门外远远地瞧上一角宫殿的雍容。
住三楼的人大抵都是达官贵人,上去的楼梯口站了不少守卫,身上的服饰绣着都是些走兽的花样,其中个别还着以蓝色宝石于绣花上。
凡是来喝酒的客人多看上几眼就被口头警告。
金满枝被林挽听带领着穿过他们一行人,上了三楼的雪梅厅。
林挽听常来这,和小二点单已经有了些暗语似的,只是她多要了一壶冰糖雪梨汤在一旁热着,才坐在窗边同金满枝饮桃花酿暖身。
两人有一言没一语的闲聊。
初春的夜晚和冬日一样漫长,月亮在辰时才有变得透明的样子。
随着天色大亮,四卿馆的前院缓缓地进了不少马车,落了雪的缘故,车厢上覆盖了皂缯用来保暖,风一吹,露出被布遮住的轿身都是染着赤褐色的漆,无一不是显示身份地位的礼制。
“殿下!”
林挽听猛地站了起来朝窗外打招呼,却冒失地打翻桌上的酒,腹部那的衣服沾了一片浅桃。
金满枝赶紧拿手绢擦拭,她可见不了这不得体的衣服。
一边也好奇的往外头看去。
窗外,雪花压枝头。
雪地上一辆车厢头挂着个通体翠色玉环的马车悠悠而来。马车上下来一位男子,大概是下了朝就往这边赶,男子的朝服也没换下只是披了件披风,棉麻质地的披风倒是和脖颈处的银狐皮格格不入。
男子挥手回应,随后进了四卿馆。
趁着空档,林挽听向金满枝介绍起男子是原衡当朝的三世子李序引。
昨天的山贼劫道的事件,林挽听始终觉得有必要告知朝堂,但即便是皇亲贵胄也会因为女眷身份进不了正殿,林挽听想着自己的良人能在早朝说上一句话,便决定将此事先和他商讨。
林挽听希望金满枝作为见证人,可以将遭山贼打劫一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李序引。
“林二小姐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二妹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还是安心养伤的好。”
玄域族族规第一条就是不服务原衡帝王之外的所有人的事情。
不过解决山贼的存在不是坏事。
金满枝为了尽快和眼前人搞好关系,从而完成身上封印元牙的任务,她也就忍了。
一听此事李序引便怒不可遏拍桌起身,急火攻心惹得自己连连咳嗽,因为怒气苍白的脸颊反倒是有了血色,回神意识到自己喜怒又上了脸,便赶快用手绢捂着嘴坐下。
林挽听担心地倒了杯梨汤,“这……先喝点热乎的,缓缓。”
李序引压低着嗓子忿忿不平,“那里可是官道!他们真是越发……”
原衡现在的气数远不如刚他们李氏刚攻占时那一会儿。
预言石也指示过,在李序引和林挽听的带领下原衡其实可以再续上五十年的繁华,所谓非长非嫡的身份登基让之前站队的大臣们便是有了可说之处,当然金满枝知道即便李序引是贤、是嫡大臣们当然也会有别的理由来反对,以不屈服于他的指示为抗议,外忧内患加重旧患含着不服撒手人寰。
金满枝因为清楚这一点,既然是帮助未来原衡的帝王帝后他们笼络人心,想必也是没有破坏族训。
“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禀告父王,总之你这几天出门千万要小心,说不准他们已经记住你的脸了。”李序引瞄到了林挽听湿了的衣服,扯下披风盖在她身上,“最近要注意冷空气,半个月前,开腾来的使臣在路上就被冻晕了。”
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金满枝只觉唏嘘。
“等等,谁晕了?”神游的金满枝注意到刚李序引说的话。
对于眼前平民有些冒昧的提问,李序引先是一愣,还是耐心的解惑,道:“是邻国开腾的使臣好像叫应安长,就在地动灾祸后的那几天吧,我记得是在日食那日晕死后到现在还昏迷着。妙娥姑娘认识吗?”
金满枝还没适应对外的假名,一摸腰间,才想起装五糖珠子的荷包丢了。“没有,就是好奇问问。使臣昏迷,那回程比预计的晚了时间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也是我怕的,这消息传到开腾定是会多生事端。”李序引多思忧虑。
“感觉一切都从半个月前的那次多地震动开始就接连发生灾难,这才刚开年。”
林挽听敏锐地找到原因。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为了必须尽快找回装有五糖珠子的荷包确认应安长是否是那个被选择的人,金满枝随口找了幌子离开客房。
这四卿馆消费高,架不住金京的商贾人家多。
吵杂的环境里一个小小荷包的去向早就不知所踪。
在柜台金满枝和店小二说明情况,也只是得到如果有失物会上门告知的回应后只能失望所归。快马加鞭回族里一趟又要耽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金满枝懊恼自己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正恼呢。
三楼楼梯转角金满枝撞上一堵“墙”,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连声道歉,抬眼发现自己被笼罩在黑影之中。
抬眼看见眼前的男人似有书中角色描写八尺那样高度,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绝不单纯是身高上的差距造成的,他的瞳孔像是没有生命的空洞,将灵魂汲取的容器。
秃鹫盘旋的山顶下,鼻尖嗅着自己身体慢慢的一点点腐烂的气味,那种自己为自己倒数生命的恐惧。
男人身后忽然蹦出个林南音,“妙娥?”
“林二小姐?”金满枝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无意瞄到林南音腰间亮着五彩光芒的荷包
“这……荷包?”
它亮了!
金满枝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和猜测的一样,眼前的男人就是元牙的容器。
再次瞄向男人时,他身上的戾气一瞬就消失不见了,笑脸盈盈的微微弯腰行礼,一副意气少年郎的做派。
“哦,这荷包我在你房间看到的,就掉在床边地上,挺好看还以为你不要了。”林南音没有要归还的意思,她看上的东西从来
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二小姐要是喜欢自然是要献给您的。属下冒昧的问一下这位是?”
金满枝一脸狗腿的谄媚模样让林南音甚是高兴,她明白两人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同僚,“这位是开腾使臣应安长,三天前清醒,正巧遇上我在这边饮酒就认识了。听下人说林挽听在这,估计三世子也在就引见他们认识,一会儿要跟着人世子去帝城。”
金满枝才离开一会儿,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陆鸣也跟着纳闷。
应安长什么时候和林南音认识的?
雪一停,便是艳阳的好天气。
目送马车离去的车轮轨迹。
元牙暂时没有能力直接占有这具身体的能力,金满枝算是安心了些,不过防范于未然,她心里盘算着晚上偷偷潜趟四卿馆,给元牙烧张符纸让它睡的再沉一点。
金满枝想的入迷,双眼忽然被蒙住,“不要看雪地,会瞎。”林挽听贴心提醒。
“谢谢。”
“你表弟我安排去了府上的家丁的小院先住上,可以吗?”
林挽听昨夜忽然找上门,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表姐弟是金满枝找到的最好的理由。“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
“还不上来吗?我回府了。”林南音探出头催促。
车轮滚滚,沙沙声不停。
雪又纷飞。
道路积雪来不及打扫。
帝城戒备森严。
即便是平日里世子们进谏也要报备后才放行。
李序引只是引进了使臣后就先行离开了,对于山贼劫官道一事他没打算现在启奏。
应安长在和倾殿的侧殿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到传闻中的帝王李奕乾。对于原衡的帝王来说开腾日益壮大的势头,是极其不满的,但又清楚以现在的原衡国力他作为一国帝王没有以往的能力,他不得不给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脸面。
两人谈话很快就结束。
应安长是来谈和的,进贡的稀罕物件却比往年的少了些。
近几年两国之间的接连城池常有摩擦,是开腾的野心勃勃,屡屡进犯原衡的领土。此次来自第三极山脉突如其来的“天灾”影响下,两国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赶快停战恢复国力,怕是周围早已眼红的小国会趁他们病要他们的命。
“这就是开腾的态度吗?”
李奕乾其实也想着休战,但更想试探一下开腾的态度。
“还有我这个开腾的世子。”
“哦?”
应安长忽然起身,单膝跪地,“这样足以让衡帝陛下安心吗?”
李奕乾愉悦于开腾低下的态度,让人速速从国库里拨了不低于开腾献礼的物什让使臣送去回礼。
应安长则被安排在中益爷对面的府邸,居住在景满楼。
那里的管家和下人都是中益爷的人对于李奕乾来说也放心,一来有个风吹草动也好他有个防备,二来,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后若是传了出去,于开腾而言也不算是苛待了他们的世子。
傍晚,中益王府热闹得很。
丫头和家丁们都在好奇讨论对面搬过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主子。
包括钟于川。
金满枝看着林南音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劲。
不用陆鸣说,金满枝也能猜到对面府邸搬进来的人会是谁了,倒是省了她的事不用夜袭四卿馆投香。
只是纳闷林南音和元牙之间有没有达成什么协议?
陆鸣也有点记不清她的写的设定。
那时游戏的背景故事写到这里就停了笔,打她算明日上班时先给总监观摩,再说之后的设定问题。
次日一早,见到总监来办公室她就急忙汇报工作进度。
“是陆鸣啊,坐吧。”
“总监,你看看我最近设计的故事背景,能不能拨些经费呢?”陆鸣有些紧张地拿扣着平板电脑。
总监和陆鸣是大学上下级的学姐妹关系。
能进这家公司还是她帮着引荐的。
总监看完,摘下眼镜,语重心长的说:“鸣鸣你也是公司老员工了吧。公司最近大力开发的是能够联机的网络游戏,单机游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看看有没有可能去三组呢?他们那边还差文案,你去救救急可以不?”
听到这话,陆鸣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犹豫的态度其实已经给了回答。
“不去也行,但你的设定需要再改改,现在流行男人戏,不能事事都是女主自己解决。”
“周希游,我这是女性冒险游戏。”
“陆鸣,别跟你姐在这里大小声!我这也没办法,市场是我说了算的吗?它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些创作者说了算的,谁给钱就要满足他们的需求。这种热血游戏本来在女性群体中本就不吃香,是有人会想要玩,但你也看到了,调研人群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十六!”周希游说着指了指桌上,市场部门送来的统计图。
陆鸣丧着张脸,彻底没了斗志的样子。周希游心软,担心陆鸣真有个好歹的,缓和了语气劝说:“你今年也三十有六了吧?还做理想主义的梦呢?你作为组长也要为组员的温饱问题考虑吧?”
听着苦口婆心的劝说,陆鸣心里真的萌生了去三组当个文案的想法,也正好撞上自己大学就读的专业。
当时的心情一定和被困在游戏中的现在一样,情绪越发焦虑。
迟迟才领悟一件事情。
是不是有人篡改了她写的背景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