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听劫囚车在原衡地界上成功的概率会更大,加急送信到李序引手上,希望能够调一兵半卒。
可惜山高路远,她已经靠近押送的开藤队伍。
好在林南音的脸在路上被临川生意人认了出来,和林挽听碰头,找了当地武馆的人几路汇合。
乱糟糟地人群打得开藤的士兵手足无措。
趁乱之际,钟于川撬了囚车的锁,几人逃之夭夭。
陆鸣庆幸当初设定的是冷兵器时代,要搁在二十一世纪越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破落巷口汇合,武馆的人身手矫健只是受了些皮肉伤,问题不大。金满枝与相助之人在此处告别,将来有时间必定登门道谢。
对于金满枝做出继续寻找太岁这一固执的决定,其他人并没有持反对意见。从永朝去开藤最近的路是水路,正好是中益王爷的势力之一,一路上不需要为通关费多余的心思。
除开林南音先前和应安长来过这里,小队中的其余几人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
对未来的见闻,又陌生又新奇。
近半年的相处生活,说实在的再薄情的人也能记住人的生活特性。
这几日在渡轮上,几人都看的出来林南音与往日的不同,只是所有人似乎默认了她遭受了何种背叛与欺骗,默契的规避去谈起连元牙二字。
但,之前盗走天周骨一事,确实足够让金满枝心气不顺。
毕竟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存在,其中还包括应安长,他的精神与灵魂大概早已被吞噬成为元牙的肥料。
安慰了加害者。
该要如何抚慰无妄之灾下的百姓?
不过,这倒不是让钟于川最难受的原因。
“有没有看见妙娥?哦!忘了,应该问长姐的。”阴阳怪气的话让钟于川抓狂,是林南音最近发现能让她高兴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啊!她们那是在商量太岁的地点。”钟于川拿过点心,“我是给她们去拿吃的而已,谈话没有我怎么行?”说着就往二楼的客卧走。
可惜一次错误的决定就足够让小队的之间蒙上一层隔阂。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自从林南音归队后,钟于川就一直抗拒和她独处。对于他而言,林南音的存在仿佛是面镜子。
照出了初始时,他就不该松口允许师姐带上林南音。
金满枝这边倒是看得开。
大概是一路上见证死亡的次数比她为止的人生都要多,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死亡从来不是准备好的招呼,而是突然降临在头上或者身边。
避而不谈,让时间去抚平一切低落的情绪是最烂的主意。
但目前,她没有更为成熟的做法,虽然不懂陆鸣说的脱敏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认同了就去面对困难。
只是无论什么情感都是有排他性的。
钟于川对于师姐不停去和林家姐妹搞好关系这件事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师弟!叫你怎么不回话呢?”
“哦,有事吗?”
“马上要到开藤了,你先去查看有没有风声是要抓捕我们的,要是有的话我们只能夜间活动。”钟于川轻功好,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金满枝就是来给他派发个任务,完全没注意到他故作高冷的姿态,只担心他是不是犯困。
到达开藤的港口已经是次日的拂晓。
歌祁,开藤少有的平原城,说是平原但相较于同样是平原的永朝来说多了不少山。
作为港口,重要的交通枢纽,面向的不仅是开藤本国的居民还有周边来此做生意的其他国家的小老百姓。
为了能赚更多的税收,歌祁的管理并不算严格。
这也是金满枝选择水路的原因之一。
躲过官兵的搜查,小队成员就打算分开行动。
商业区无论什么时辰街道总是忙碌。
几个目标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金满枝带林家姐妹去醉雨林寻找太岁,分开前,金满枝将肥啾留给钟于川。“这里人多眼杂,我怕留下痕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注意安全。”
“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多山多树的缘故,空气里湿气多重,发尖都有了湿意黏连成结糊在脖颈。金满枝抬手在耳边,轻捻,似空气中有些什么看不见的物质。
林南音之前见过一眼开藤的地势图纸,三人能这么快的寻到山脉。
忽然,金满枝睁开眼皮。
林南音有点没安全感的挽上林挽听的手臂。
“嗯……这里确实适合肉灵芝的生长环境。”金满枝只是想感受一下灵气。
最近一次耳闻太岁现世也有八、九十年了。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太岁,开藤国发现的最多,历史上有三株。
“能有把握吗?”林挽听看见林南音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再三向金满枝确认。
金满枝一把子扯下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放心,我们玄域一族和这些灵物会有感应。”在钟于川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前,害怕开藤会有眼尖的人认出她们的脸,需更为小心,披着个暗黑的斗篷试图融入还未落的夜色。
高山下是涌动的泉水,泥土中满是发霉的气味。
眼看东边再次亮起,是第三日的破晓,山间晨雾散尽。钟于川停下手中动作,深吸一口入秋后冷冽的空气,呼出沉沉的滞气。
“差不多,我感觉到了气息。”
醉雨林,不只是歌祁府数一数二的森林还是开藤说得上号的景色。后来因为适合菌菇生长,经后人不断的养殖出现不少优等质量的菌类,如今就成为开藤王室御用的宝地。
“行,那我们开始挖吧。”金满枝撸起袖子,拿起铁锹准备苦战。
“等等!这么大的地方要挖到猴年马月,没有更精确的位置了吗?”林挽听紧急叫停。
太岁可能藏与地底深处,想要在一片望不见边界的森林中找到太岁,别说太岁的保质期,她们几个的保质期都要过了。
金满枝捡起地上的树枝,画了个圈。
“这都要赶上半亩地了!我不行了。”林南音震惊的看着地上被树枝划出的痕迹,看着范围,头发晕。
“不管了,我们先挖吧!”
金满枝最近的大脑不太能思考问题。
正午时分,枝丫叶茂间沙沙声不断,风还是夹杂着夏末最后的热量。秋老虎多的是这种吹不散烦闷更添心堵的温度。
远处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哇!这些都是你们三挖的啊?”钟于川的回归打断了在劳作的几人。
入了秋后,日子短了些,街上巡逻的捕快换班的早。
钟于川趁着换班的空挡时间,跟着肥啾赶到醉雨林已经是傍晚。
“不是三,是我和大小姐两人。”
林南音从小习文,没锄几下地就扭着手腕的骨头,坐在一边的土堆上,扭着头没好意思看他们,虽这次回来被磋磨了性子,但好面子大概是刻入骨髓的,便嘴硬的回了句:“我很快就能好,晚上换我来挖。”
“算了吧,你好好的待着吃东西,就算是帮我们忙了。”钟于川没好气的接她的话头。拿过金满枝手里的锄头,发现木柄上竟然有残留的皮肉,“师姐你和大小姐快去休息。”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关心,语气生硬的加上不熟悉的人。
一听这话,林南音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吃!”起身离开。
“二妹去哪里!”林挽听赶快叫住她。
只说去找口水喝,马上就回来。
现在三人对于林南音所有的动向都格外留心。
“那就交给你啦。”金满枝说着在他耳边又轻声提醒,下次别在林南音面前说这些。
林挽听经过时听到金满枝说的话,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是酸楚涌上心头,喃喃道声谢。说到底是做错事,这次林南音犯的错,让林挽听必须成为封印元牙的容器,好在这件事还能弥补。
两人靠在一旁的树下休息,由于太久没有摄入食物,馒头咽的如刀割般疼痛。
只是为了快速恢复体力,金满枝忍着食道被拉扯的疼痛,像是宣泄情绪一样用力的撕咬着嘴里的食物。
林南音不知从哪里跑回来,树叶上盛着点水“你们喝点泉水吧,这馒头干硬的和石头一样。”
两人算是干上了,倒是让金满枝和林挽听得了好处。
“你喝了吗?”
“喝了。”
见她嘴唇上翘起的嘴皮,金满枝无奈地瘪嘴,“你当我俩瞎了吗?”
看着还在锄地的钟于川,“你带我去接点水吧,估计一会儿还得喝。”
上游还要走上几步路,经过一天的暴晒山泉水不似清晨时冰凉。用竹编够紧密时,打水也不是难事。
四人就那么换着人的挖,加班加点,还要避开过路的行人。
原衡国,金京。
李序引收到密信的间隔时间越来越久,这次距离上次已经有一个月了。
“林将军那边怎么说?”
“林二小姐已经安全回来,如今已经在去寻太岁的路上,换回桃木胶即可开始祭祀。”译官将密信解读后全部告知。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就好,把密信烧了吧。”李序引拢了拢衣服,秋意正浓,风寒又席。
“三殿下,元牙真没有发现林将军几人到达开藤吗?怕是其中有什么事是林将军也未可知的……微臣认为不可轻信。”
李序引一张嘴想说话,却突然咳血。“我走的每一步路好像都是错误的,何不如搏上一把。”
“可是,城中百姓如何能搏……殿下!”
译官没说完,李序引就直直倒地。
窗外是未停的雨。
不知道是白茫茫的雾气还是眼前缕缕的香炉烟遮住了那未曾停止的秋雨。
树叶将露水聚拢,一滴砸在金满枝的头上,像是被什么重物攻击了一样。“大家!还没找到吗?”接过钟于川递来的手帕,耐心被泥泞的黄土磨得不剩。
在见到第五次日出时。
“妙娥!”
金满枝刚迷上眼就听到人喊她的名字,愣了一秒,“来了!”
一块白黄相间的软肉,在泥土里软趴趴地蠕动着。
林挽听怕伤到这个人人都说的好玩意儿,便让开了位置。金满枝跪下身子,顾不得泥泞的黑土,用指腹轻柔地剥开黏着太岁的土壤,汗珠流入眼眶刺的泛红,分不出心来管。
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水冲洗污泥,乳白的软肉焕发润泽。
忽然在几人身后出现鼓掌声,像是在为他们几个小鬼头庆祝。“没想到,还真给你们挖到了。”
元牙的声音对于林南音来说像是打开了什么条件反射的按钮一样,所有的动作都变的磕磕巴巴不灵活。
“什么!”
陆鸣也很震惊它的出现。
元牙究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当年孙大圣在五指山下的感觉如今算是让陆鸣尝到了。
为什么她给金满枝出的主意每一步走的都像在它的股掌之间。连创造者都无法摸清元牙的心思,几人陷入被动。
千钧一发之际,金满枝燃起这一年炼制的七曜符纸,霎时间浓雾缭绕呛人眼红。等雾散尽,小队四人已经溜之大吉。
赶回荔淮已经是霜降时节。道路两边的人家院子里的柿子饼挂了糖霜,正是可口的时候,林南音见到吵吵嚷嚷着要吃。
“等我们换了桃木胶再说吧。”
钟于川刚说完就被金满枝推翻言论,“要不……我们吃点吧。”对上师弟疑惑的眼神,给了个古怪的微笑,他也没多心的附和。
一整天下来金满枝都没有提起去芳菲岭的话题。
尽是带着林南音到处游玩,晚上还让钟于川在酒馆里设立酒席。
这一个月来小队很少如此放松过,似乎都将元牙在追踪他们的事情都抛下。其实林南音隐约觉得奇怪过,尤其酒宴上金满枝还不停的劝她喝酒,她的酒量不算差劲,但几杯下肚竟有些晕乎。
哐——
不胜酒力的林南音醉靠在餐桌,平稳的呼吸告诉其余三人她已经睡了。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钟于川平日里虽和林南音不对头,“其实她也不是没那么不讲理的人。”
“以我对我妹的了解,这是最好的办法。要是不弄晕她,只要是她想,爬着走也要跟上我们,趁她还不知道玄域族的位置就留她跟着王友芸大夫是最好的安排。”林挽听说着已经背人起身去接头地点汇合。
金满枝用的蒙汗药已经是最不伤身的剂量,所以他们必须要加快脚步,以防意外发生。
趁林挽听去找游医的时间,金满枝和钟于川则去拿太岁去换桃木胶,按计划林挽听去租借马车赶到芳菲岭,到时候几人直接在芳菲岭外的客栈碰头。
“师姐,你说它会上钩吗?”
“会的吧。”
这是金满枝不知道第几次相信陆鸣的话了。
陶四合听桃花小仙说感受到能量,便知道两位终于回来了,早早就在村口侯着了。
当然他也想见见这传说中的太岁是长的什么样子。
历时一年多的时间,将最后一个祭祀品收入囊中。
刚将桃木胶收入囊中,元牙后脚跟就出现在他们马车后头。元牙可以有无数个分裂体存在,他们藏无可藏,倒不如便请君入瓮,为祭祀的最后一步做诱饵。
夜里,金满枝辗转无法入眠。
“师姐,你怎么不睡啊?”从轿子里出来,坐在钟于川身边。
“睡不着。”
人时常像是有两个生命在□□里拉扯。
再懒散的身体也有一个勤奋的大脑,谁都劝解不了谁,如果持续保持这样的状态,金满枝害怕自己会崩溃。
她不是一个强者,无法逻辑自洽的活着。
师姐弟两人无言并肩坐起身,笃定对方清楚自己心中所想。
寒露刚过的夜晚,风已经有了温差,吹的人脸僵。
“无论如何这一路上见过这么多人,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钟于川的声音不同往日柔和,转过身面对金满枝,坚定地拍她的肩膀,“我们一定可以绝地重生!”
在玉佩中的陆鸣翻了个白眼,还以为真有什么好招。
‘对他有期待的我才是那个傻子。’
只是金满枝对上一双如星辰耀眼的眼睛,似有火焰炙热,扭正身子,抬头看见整个星空,低声喃喃道,真是躲不开了?
“谢谢。”
她才发觉这个门派里最小的师弟也已经不需要她的庇护,或许是她变了,变得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的性子。
这会是好事吗?
‘会!’
这个点陆鸣竟然还未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