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恍恍惚惚的，我梦到了顾清煜。

少年一改往日温润乖巧的模样。一身残破的盔甲，正滴滴答答地滴落着血迹。面容疲惫，眼神中却充斥着绝望与疯狂。他一言不发，而犹如实质的目光却几乎将我拆吃入腹。

忽地起身，周围静悄悄的。我定了定心神，子衿已经死了，也从来不存在过。

而今，他成了威名赫赫的杀神将军。一月之间连杀北境十个敌将，皇帝大喜，特地召他入朝觐见。

第二日一早，我接到了皇帝的口谕。为表重视，特派国师代皇帝迎接顾清煜。我带着帷帽在城门口等待，而身旁的女官早就翘首以盼。远远见到有人纵马前来，更是惊喜：“大人大人！好像是顾将军到了！真威武啊！”

一人穿着素色暗纹袍子，一把短刀系在腰间，携着塞北风雪，翻身下马。“在下顾清煜。”声音冷冽，一如五年前的初见。

一袭白衣。帷帽遮面，顾清煜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却莫名有些熟悉之感。

我微微颔首：“在下姜离，奉陛下之名迎接将军。顾将军既然来了，就随我进宫吧。”

“嗯。”他应声向我走来。

随行的官员纷纷上前，“早就听说过顾将军的威名，此番进京一定能得到陛下重用。”“是啊是啊，说不定还能得一门亲事呢！”官员们你一眼我一语，凑在顾清煜面前，好不热闹。

顾清煜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神色柔和了一些，“多谢好意，顾某两年前已经成婚。”

众人停顿了一会，转而应和道：“尊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

我在一旁听着，脚步一顿。顾清煜这么快就找到意中人了？不过他既然已经来到皇宫，我当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也该放手了。

心下一松，我翻身上马。一行人策马向皇宫中去。

散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姜大人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顾清煜不知什么时候逃开了人群，跟了上来。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让我觉得有些寒凉。

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少年醉酒时的模样：“我要和子衿游遍山川，我们去江南游春，大漠赏雪！”心下微叹，还是少年时真诚可爱，随口接到：“哦？那可真是很有缘分。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见见顾将军的故人。”

他沉默了半晌，不声不响，一直到了金銮殿外。

“见不到了，她死了。”留下一句话，他走了进去，留我怔愣在原地。

皇帝十分高兴地召见了顾清煜，对他大加赞扬，关怀他的战场遭遇。

我收拾心情，垂手站到皇帝身侧，正听到皇帝问他有何心愿。

顾清煜瞧了我一眼，拱手道："臣与国师大人真是颇有缘分，愿国师闲暇时能带着顾某游览京城。"

小事一桩。皇帝一口答应，“好好好，顾卿既然与国师有缘，不妨多来宫中走走。不日城中大祭，顾卿也可以跟着国师一起去看看。”

我正想开口，只得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微微颔首道“是。”

心思转动，我听出了上位者言语中暗藏的忌惮。

他满意上天送给了他一个战神，能为他开疆拓土；却也忌惮他在民间“神”的名号，唯恐这个“神”捅破了他这个“天”。不自觉地，皇帝对他起了戒心。

可是，我不敢想象，十八岁的少年，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才搏得了一个杀神将军的名号。

而这些，如果没有“姜子衿”与他的一段纠葛，或许他本不用经历。

散朝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有些怔愣。

按顾清煜的性格，没有证据他不会无端试探，可是三年前我明明易了容，他不该认得我。

顾凌忽然回头，与我的目光撞在一处。他的眼神中多了些探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