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我的承诺之后，顾清煜似乎变得耐心了起来。

一晃，我与顾清煜半月未见，他的消息却几乎每天传到我的耳朵里。

原因无他，府里的女官和侍女们闲暇时最爱话家常，说杂事。而八卦的中心人物，便是京城中的这位炙手可热的新人——顾清煜。

“禁卫统领在圣上面前多次夸赞顾将军天生就是带兵打仗的料，龙颜大悦呢！”

“顾将军那可是神君下凡，进城那日我远远瞧过一眼，威武极了！”

“我们碰到这么厉害的人物真是运气好呐！有顾将军在，可不得把那些贼人打得头破血流！”

“可不嘛，听说是今天就要启程平乱了呢！”

不经意地听着，忽然“平乱”二字进了耳朵。我转身唤来影枭。“牢牢盯着，确保他平乱回京，别又跟丢了。”

影枭领命而去。腰间挂着一块和顾清煜手中相似的令牌。

令牌一向是所属身份的象征。我手中的这一支影卫独立于禁卫。乃是上任国师，也就是我师父在皇帝的默许下亲自组织的。充当耳目，也只听命于国师府。只不过，顾清煜手中的令牌，与我这一支的，很像，但却不是。

我转身出门，往占星台去了。皇帝没有旨意，我没有理由出门相送，只能算算这一路是否顺利。

城门口，英勇豪气的将士们整装待发。顾清煜一身戎装，杀气尽显。

不出所料，行军半月，捷报频传。作乱的匪徒在顾凌雷厉风行的攻势下，很快就四散而逃。一月不到，结盟的乱匪已经溃不成军。

顾清煜大胜而归。皇帝乐地揽着顾清煜连连夸赞。有传言说，皇帝有赐婚的打算。

权势斗争中，顾清煜成了执棋之人平衡各方的棋子。

观星台建在皇城的最高处，顾清煜出征以来，我常常在这里夜观天象。师傅口中的晟国大劫，已经近了。

深夜寒凉，却隐隐传来丝竹夜宴之声。是皇帝在大宴功臣。群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有武将借着酒意放出豪言，必定要收复失地，不破不还。

我正在观星，忽然，有东西破空而来。

“谁？！”我伸手接住，却是一个酒坛子。

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在寒夜中更显得清冷。“没想到你不仅善于卜算，身手也不错。”

“顾清煜？”我讶异地看向他，“皇帝大宴为你接风，你不在宴席上喝，却来这冷冷清清的观星台找我喝酒？”

他清冷的眼睛弯了弯，声音似乎带这些温和，“我今日听了很多人的道贺，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想想听你的声音，就不请自来了。”

我莫名奇妙地看向他，半月前这人揭了我的面纱后，态度分明冷漠低沉得很。

他带着些酒意走来，眼神有些迷蒙，半晌还是开口道：“我还是觉得你很熟悉。”

“咳咳咳。”我被他的后半句话惊得咳个不停。寒意侵袭，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喝酒。”他朝我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声音喑哑了下来，“我这几年一滴酒都不敢沾。上次酒醉的后果，痛得我刻骨铭心。不过，今天有些想喝。”

我拿着酒坛的手一颤，握着酒坛朝他示意，“将军神武，今日得胜归来，我陪你醉一场。”

他眸中的幽深被冲淡了些，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好。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想喝酒。”

夜深了，宫中的宴饮之声渐渐淡去。宫中已经陷入了沉睡。

只是，观星台上还有着两个席地而坐的酒鬼。

“顾清煜，你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皇帝很久都没有这么大宴群臣了。这打了这么多的仗，你害怕过吗？”我摇晃着酒坛，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转头望去，顾清煜已经醉得躺倒在地上，倒还是醒着的。“对我来说，最可怕的地狱从来不在战场上。”

我好奇，“你连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都不怕，还有什么是能吓到你的？”

“哈，我怕很多东西的。怕火，怕醉……还怕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了……”他越说声音越小，慢慢醉倒过去。

徒留我一个在寒风中。

我长叹一声看向星空。“四星若合，是为大汤，兵丧并起。”

而今，太白与荧惑的距离愈发近了。命定的祸事，即使用尽手段，百般阻拦，只怕还是螳臂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