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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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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公在周王朝以卿士身份专权,把控朝政,一时权势煊赫,他借由天子之名攻打他国,并纳疆域,广收沃土。

周天子少时天资聪颖,不甘心受郑公的控制做个傀儡皇帝,对郑公实行一系列强硬政令,削弱对王室的操纵,免去其卿士之职,夺去郑公的权力,因此郑公便不再前来朝觐,离开周朝去往封地郑国时割走了两车麦子。

周天子忍而不发,多年后,筹备粮马弓矢,带领陈、蔡、卫等诸侯讨伐郑国,郑公出兵抵御,双方在繻葛交战,郑国以鱼丽之阵大败周王的联军。

其中,郑国将领祝聃英勇善弓,一箭射中周王肩膀,周王负伤,这场战争以周联军溃败收尾。

开战前,姬佗曾问此战该不该打。

满座门客皆答可战,兴致激昂者高呼投军参战,一雪前耻。

唯有仓荷直言不战,一为联军人心涣漓,各国派遣的兵力良莠不一,诸侯们不愿牺牲强兵增援,且极有可能安插老弱兵卒。二为郑国韬光养晦,兵强马壮势猛如虎,牺牲众多以硬碰硬,此为兵家拙计。

姬佗问当如何?

仓荷答曰:对付猛虎,当拔其牙,剃其爪,而后一举拿下,方能不损不伤。对付强国,当贿赂奸佞,祸乱朝纲;除贤才,断其智囊;布谣言,动摇民心。国本不稳,民心不济,是为大弱,此乃攻伐良机。

姬佗听后大喜,连夜前去奉天殿劝谏周王,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现下情状,仓荷也明白了,周王听不进劝,以为人多势大就稳操胜券,急着攻打郑国,如今负伤惨败,只怕将来周王室前途坎坷。

“我未听你谏言阻拦父王,父王领兵出征,中箭兵败,如今又不肯就医,我心忧如焚,阿荷,你快想办法。”

姬佗此时心痛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我有一药,可令人麻痹昏睡,无知无痛。”仓荷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

姬佗立即催促:“父王失血过多,不可耽搁,速去!”

仓荷道了声喏,提着药箱推门入内。

奉天殿内,轻纱幔帐内扔出一个青铜角,医工与侍奉的隶妾们跪了一地。

“出去,都滚出去!寡人无疾!”

为首的寺人顽长着八字胡须,或许是仗着周王宠信,大着胆子劝谏:“大王,求大王保重圣体!”

其他人附和道:“求大王保重圣体!”

仓荷入内后看见这幅情景,不免心寒几分,外有强敌,内有昏聩国君,幸而有太子与王姬两人戮力同心,为天下万民谋划,她挥手示意其他医工退出去。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周王以为人走光了,撩开帘子,看见仓荷静静站立着,战败后无颜见人,颇觉脸面丢光,周王呵斥:

“你怎么还不出去?寡人无疾!都出去!”

仓荷不为所动,暗自拿出一粒药丸化在陶盏里。

“大王,属下是仓荷,您先口水润润嗓子,我便退下去。”

周王仔细瞧着眼前的少女,与昔年那个儿时好友面容重合起来。

“寡人记得你,你是素琼的女儿。”

所谓素琼,就是仓荷的母亲,上一代最优秀的玉级隐师。

仓荷端起茶盏走向床帐,“大王,请喝水。”

周王安静下来,毫无防备地喝了水,透过仓荷回忆那个人,喃喃道。

“你长得像她,却不如她,若她还在,寡人想杀谁,她都能为寡人提来首级,何须亲自上战场。”

“荷能力不如母亲,但忠于周王室的心与母亲是一致的。”等了许久没有回话,仓荷抬首,便见周王已然昏睡。

仓荷打开药箱,拿出利器在火下炙烤,擦拭过后,为周王处理伤口。

直到日暮时分,殿内静悄悄,为纱帐内的人包扎好伤口后,仓荷清洗沾满鲜血的手,收拾药箱走出去。

偏殿内,宣景王姬与姬佗正静坐在一侧煮茶,见仓荷走出来,立刻惊起。

“如何?”

“大王已睡下,莫要进去打扰,今夜可能会发烧,还需派人守夜。”仓荷低声叮嘱。

“我来。”

“我来。”

宣景王姬与太子争相言道。

仓荷献言:“公子与王姬孝心可嘉,何不轮着来?大王恢复身体尚需一些时日。”

姬佗与宣景王姬安排好轮次侍奉后,宣景王姬愤恨地问仓荷。

“听闻祝聃是郑国第一勇士,勇猛强悍,善骑射,其箭术不知与你相较如何?”

仓荷略微思索,带着猜疑说:“从未比试,荷不知。”

宣景王姬咬牙切齿:“此次繻葛之战,祝聃辱我周王,令父王颜面扫地,身负重伤,既然他箭术高强,若是死在箭下,算是他死得其所了。”

王姬是个仁孝的女儿,仓荷心中有了猜测,呐呐开口:“王姬的意思是……”

宣景王姬红着眼,抓着仓荷的手臂激愤道。

“阿荷,我恨他!我恨他!他差点杀了父王!我也要让他尝尝死亡的滋味!”

仓荷被她癫狂的模样吓到了,脸色有些苍白。

王姬这样,她是理解的,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就发现若箭再偏一点,便是中了心脏,难以回天。

射箭之人箭术精湛,把握好了尺度,不敢要王上的性命,却叫他吃尽苦头,此伤治好了日后会也留下旧疾,反复发痛。

“仓荷明白。”

姬佗出声阻止,“王妹不可!此举太过鲁莽。”

“郑国欺人太甚!王兄,祝聃不能留,不只是为父王报仇,郑国如今猖狂,离不开这些悍将,唯有将郑公的臂膀折了,才不会让其强大起来。”宣景王姬咬牙切齿说道。

王姬之所言,亦是仓荷所想,哪怕情绪失控,她们的想法依旧不谋而合。

君辱臣死,更何况周王被伤至此,屈辱荒唐,若不处理好,周王室还有何颜面号令诸侯?

仓荷附和道:“王姬所言极是,郑公先前为卿大夫时挟天子令诸侯,假命征伐诸侯国为己牟利,后又割走王室麦子,气焰嚣张,无法无天,如今诸侯们国盛兵强,不敬王室,周王朝可分封的土地与赏赐也越来越少,兵弱则势衰,若不加以限制,他日便会覆灭在养大的诸侯之手。”

姬佗纠结万分,看着宣景王姬和仓荷殷切的目光,松了口。

“那就去吧,挑两个金级的隐师协助你。”

“我不欲张扬,最差的石级即可。”仓荷推辞。

这次去郑国,她欲乔装成医工,身侧怎么供养得起功夫流利的侍人。

王姬恳切叮嘱,“那就依你,阿荷慧且勇,此行,务必要拿下祝聃的命!”

“王姬莫忧,荷定不负使命。”

仓荷流露坚毅的目光。

………………

隐师阁,兰因特意挑选了一对初入门的兄妹,两人衣衫朴素,甚至破了好几个洞,是训练时弄出来的,举止有些畏缩,身体干瘦,毛发枯燥,脸色蜡黄。

“按你的要求,这是隐师阁里实力最差的两个新人,他们是一对兄妹,不满意我再给你换。”

仓荷一看就知道他们长期食不果腹,流亡于危险之地,思绪紧绷不得安眠,故为此类症状。

不过也不要紧,以后慢慢养回来就是。

“你们可愿誓死追随在我身侧?”

青女与青生见仓荷清雅如初春的花苞,亭亭玉立,气质斐然,惊于她的美貌,羞赧低头作揖,异口同声道:

“属下愿追随女郎。”

兄妹不知眼前是何人,只觉恍若神仙妃子,能遣兰姑所为,必不是什么身份低微之人。交谈几句才知道这是甚少出现于人前的另一位玉级刺客,传闻中隐师里智慧与实力兼并的最强者。

他们私下听其他刺客偷偷品评兰姑与荷姑,论武艺,兰姑一身剑术无人能敌,荷姑武艺不精却箭术高超,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论头脑,荷姑聪慧多智,兰姑颇有些直来直去,略差几筹;论功勋,荷姑完成的任务比兰姑多几件,做事决绝且狠厉,当为隐师第一人。

眼前的两个少年看着才十岁出头,一问才知十四了,仓荷诧异于他们年纪与实际差太多,只暗暗想还来得及,定要把这两个小可怜养得白胖一些。

将人带回善药堂,沐浴更衣之后,他们换上了丝织的长衣,下裳配长裤,那是仓荷在市面临时买来的成衣,穿在身上有些大。

仓荷亲自下厨炖煮鱼羹,加了黍米,奶白浓香,抓了一点腌菜摆出来下饭,又割了鹿肉炙烤,肉香扑鼻,惹得两个小可怜连咽口水,虽说在隐师阁吃得也不错,但厨子手艺没有仓荷这么好,令人食欲大开。

仓荷笑了笑,招呼他们坐下吃饭,饭后,仓荷泡了桃地特有的桑叶茶,清香解腻,把这次任务计划细细说来。

“此行我扮作巫医去郑国采药,尔等为我的侍人,听闻祝聃在战场上受伤颇重,在家中休养,到时我先宣扬医术高超,挑战当地名医,声名大噪后,遣人透漏给祝家,有奇人善治刀枪外疾,只待祝家前来求医,医治时,以奇毒毒死祝聃火速抽身离郑,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青女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要扮作巫医,那可是巫医,治病救人,祈福去灾,祭祀神灵,百姓尊崇者也,她一时有些害怕。

“荷姑,你去挑战那些巫医,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我听闻他们有通天之能,可起死回生,万一得罪他们……”

看着懵懂的小女孩十分担忧,仓荷笑了笑,安慰道:

“别怕,我亦擅医,十拿九稳。”

相比青女,青生就没那么多担忧,大不了一死,死前想办法将这个蠢笨的妹妹送走就行,至于眼前这个,黄泉路上有人同行也不算寂寞。

翌日,江面上笼罩一层薄雾,虫鸣暂歇,空气中的晨霜凝珠随着人一走动,雾气就落在身上,洇润一股潮湿。

整装待发的三人登上船舷,兰因与小鹰在岸边挥手道别。

“荷阿姊,一切小心!”

仓荷也挥手回应:“仓荷必定归来,请诸君勿忧。”

这是仓荷第一次去郑国,小船随江心的水一路疾驰,见两岸树林蓊郁,层峦山峰顷刻倒流,岸上的两个人影渐渐变成小点。

朝阳升起,霞光映照万物,人也变得暖洋洋的。

飞鸟翱翔在江上,忽而一下子拍击水面,捉住一条银白色小鱼,发出欢快的鸣叫,飞往山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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