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只恨过一个人，恨得牙痒，一提起来就恶心反胃，那人就是李汤姆，他曾经的朋友。

为了和他作对，张雨硬是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张Jerry。他甚至翻着字典给自己的艺名找对应的中文字，他找到了“捷瑞”，寓意“捷报频传，瑞庆大来”。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吉利中带着点膈应，膈应中彰显出文化，甩李汤姆这个没文化的假洋鬼子十万八千里。

但他们曾经确实是好兄弟。

那时候李汤姆还叫李小山，张雨也还不是一个胖子。两个人住同一个地下室，也一起蹲在各个剧组里吃盒饭。

他们每天都过得忙忙碌碌，跑前跑后着做些没人爱干的打杂工作，时不时被人呼来喝去，打骂偶尔也有，然后赚三两文钱。

后来他俩跟着同一个制作团队转战综艺节目打杂，没想到走了狗屎运，参与的综艺成了当年的爆款节目，狠狠捞了一笔，得到的不仅是金钱上的，更是难得的机遇。

那个叫做“耀眼的你”的选秀节目捧红了不少人，从制作团队到参演艺人。

制片方想把这些利益连肉带汤全部独吞，在节目尚未结束就匆忙着手成立经济公司。成立新的公司，自然需要大批量招聘员工，张雨和李小山就这样被招了进去。

他被公司一句帮买五险一金忽悠得晕头转向，乐颠颠进了一个完全没做过艺人经济的新公司。

后来张雨也想过，入职前他甚至连个正经点的面试都不需要参加，这么随意就收留了他们这群菜鸟的公司又能是什么好公司呢，那时候的他们根本没有能力给公司创造什么价值。

只是当时他也才刚进入社会没几年，尚且不知天高地厚，除了膨胀着的自信心外，他一无所有。

于是他和李小山这两只梦想着要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的山鸡，懵懵懂懂地闯进了一个“菜鸡窝”。

整个公司，艺人不知道怎么做艺人，经济人也不懂怎么当经纪人，只有公司老板明确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资本家”。要不是旗下艺人都是选秀出道，血条足够长，根本无法想象它怎么能坚持运营下去。

康轶、赵名誉、还有邱越天，都是这个“草台班子”通过那场选秀推出的第一批艺人。

他和李小山，就是这个公司里的第一批流量“经纪人”。

张雨忍不住叹气，撑着肉下巴暗自追忆往昔。

康轶“持靓行凶”，凭借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儿大杀八方。赵名誉实力强悍，还长着一张偶像派的脸，理所当然的混得风生水起。更别提节目里选出的“闪耀少年团”，直接开启了天\朝的偶像元年。

只有邱越天，他似乎什么都会一点，没有太大的短板，但也没有什么亮眼的长项。他永远温温吞吞，没有锋芒，在公司里处处被人压了一头。

艺人嘛，有红的就会有糊的。

就像艺人助理，有运气好的就会有运气差的。

张雨属于运气好的，他被公司安排去带康轶，背靠帅哥好乘凉，他只用躺着等工作自己找上门来，再瞪着眼睛挑挑拣拣，选些合适的。

李小山比较倒霉，他成了邱越天的助理，只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寻找工作机会，有些心酸地辅佐着一个有那么一点实力但没什么存在感的小明星。

张雨有时候看着李小山那低三下四拉资源的倒霉样儿，觉得他有些可怜，遇到合适的机会，他也会帮点小忙，提携拉拔他们一下。

没想到他和康轶一朝失势，第一个上来狠踩一脚拼命吸血的就是他李小山。

李小山给了他们最狠最重的一刀子。

也算是世事无常，这些年下来，曾经风光的康轶糊到无人问津，邱越天却厚积薄发，越来越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哎！”又是一声长叹。

金禾看着声音来源那张充满哀怨地胖脸，偏脸看了看周许晗，又看了看康轶。两人都是一副习惯了的神情，并不惊奇于张雨的一惊一乍，只是小声讨论着老板送是泡酒里泡了些什么东西。

金禾实在好奇，她不知道李汤姆是谁，但还是问：“你为什么恨李汤姆啊？”又问周许晗：“李汤姆是谁？”

周许晗的表情怪异，犹豫片刻才说：“李汤姆是……张雨的……CP？”

张雨脸上的肉狠狠抽搐了下，半晌挤出一句：“什么CP？是我的仇人！”

金禾了然点头，“哦……相爱相杀的……敌蜜？”

康轶忍不住笑，又强忍住，轻咳一声试图恢复正经。

张雨被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他不敢得罪金禾，只能狠狠瞪康轶一眼。

康轶叹气，劝他，“都这么多年了，放下吧，别太小心眼了……”

张雨抽抽嘴角，撇过脸去，狠狠喝完杯子里的酒。

不是他小心眼，实在是李小山这人太不地道了！偏偏这个小人越过越好，让他得了红眼病。

那个混蛋甚至连长肉都比他快一点，现在看上去比他还胖一些。

几年前，刚从天上掉下来的康轶丑闻缠身，自顾不暇，张雨也被公司开除，狼狈出走。

同一时间，李小山改名李汤姆，带着邱越天高调解约，风风光光自立门户，打了漂亮的翻身仗。

几年下来，李汤姆同志化身香饽饽，开始和越来越多的明星艺人合作，时不时上个电视节目，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成了业内有名的明星推手。

作为一个著名经纪人，成功的奸商，李汤姆收到的来自粉丝们的“关爱”越来越多，每天接收到的“问候”花样百出，不带重样的，从问候他本人，到关心他的祖宗十八代。

张雨幸灾乐祸着，时不时看着他微博下的评论发出欢快的猪叫声，但暗地里，也不是不羡慕他的流量……

娱乐圈嘛，流量为王，哪怕经纪公司老板，也是想要关注度的。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逐渐离奇……

各家粉丝对李汤姆的花式“关心”仿佛没有尽头，充满创意。

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大约觉得现有的这些挑衅还不够有新意，不足以表达他对李汤姆这种恶势力的唾弃，于是开始寻找新出路。

他翻遍了李小山的履历和各类采访，摸透了他的人生轨迹，找到了他这一生中最难以放下，也是最让他食不下咽的男人——

张捷瑞。

对张雨来说，李小山是让他耿耿于怀的人。

同样的，对李小山来说，张雨也是个让他感到糟心的存在，一提起来就控制不好表情，十分之膈应。

在李小山看来，张雨就是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纯靠着运气上位的傻子。果不其然，最后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成了个落荒而逃的丧家犬。而他，手里握着一把烂牌，硬是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了一串王炸，他不成功谁成功啊！

但张雨就像个狗皮膏药，永远都摆着一张欠他五百万的臭脸，出没在他身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搞得他听到他的名字就要起应激反应，但凡是听到个张啊、捷啊、瑞啊的就摆不出好脸色。

各家粉丝自以为抓到了李汤姆的痛脚，时常拉张捷瑞出来踩一捧一，偶尔也会把他们捆绑在一起，组了个“猫鼠cp”恶心人。

反正张捷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捆绑着李汤姆上位了，成了圈里还算有点知名度的经纪人，连带着旗下艺人都有了点存在感。

也算反吸了一口血。

张雨吐槽完毕，终于觉得舒服些了。

他转脸，看到金禾大小姐正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这些恩怨。

金禾：“就这？”

张雨点头，“这多大仇啊！”

他凑过去，试图进行补充解释说明，“李汤姆那个混球就是邱越天经纪人！是我的对头！”

金禾的脸瞬间皱成包子，有些不太淑女地喊出来：“我/靠，原来我家宝宝的经济人叫李汤姆！他简直就是神经病，天天压榨我家宝宝。”

“对！对！他就是个神经病！他……”张雨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偏头看向金禾，皱了脸像是不敢相信，“你家宝宝？邱越天？”

金禾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问他：“既然你说你们是对家，你有没有买水军黑过我家宝宝？！”

张雨：……？？

似乎是不小心招惹了对家粉丝？？

求生欲促使张雨条件反射忙不迭摇头，否认后他又觉得不可思议，他瞪大眼睛，说：“大小姐，你什么眼光啊？！邱越天？邱越天？”

“怎么了？”

张雨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不然他不会说这种得罪人的蠢话。他说：“邱越天？那个假双眼皮假鼻子假下巴还烂人品的垃/圾？他都比不上我们家康轶的一根头发！

“还有他张小山！他个假洋鬼子，更是比不过我！”他扭头看向周许晗，怒气冲冲的问：“周许晗，‘恶心经济人101’你给我投票了吗？！”

周许晗有些无语，前些天她确实收到过张雨发来的投票链接，她曾经打开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恶心经济人101”的选拔，最终网友票选出来c位出道的经济人获得的奖励似乎是……

一篇千字讽刺辱骂稿？

这算什么奇怪的追求？

她抬眼看向康轶，康轶正用手支着下巴微笑着看她。见她偏头看自己，他伸手过来理了理她的头发，用口型说：“又犯病了。”

他的手指下移，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揉捏一下，耳钉上的针在他手指上戳出一个印子。

周许晗笑起来，夺目又耀眼。

要不是这个耳钉，他们可能就结束了。

不，应该是，不会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