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间，渐渐走近，郑旭挑着眉，心情似乎很愉快，说：“好久不见啊，你们也不来找我喝茶。”
周许晗笑，和他们打招呼，说：“我可不敢随便找你喝茶。”
郑旭向自己的女朋友介绍面前的两人：“这是康轶，不用多说吧，你的偶像！这是周许晗，我初中同学。”又牵着女朋友的手晃了晃：“这是我女朋友，张艾艾，康轶的粉丝。”
张艾艾朝着周许晗眨眨眼，说我知道你，又转头对着康轶笑，喊他偶像。
康轶已经听到了他们那些笑闹着的打趣，他知道这是这对情侣间的小乐趣，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羞赧的比了一个讨饶的手势，笑着说：“这么巧啊，我以为你会加班到天荒地老。”
“哎呀，你可别诅咒我！”郑旭拍他的肩膀，随口解释：“好不容易按时下班一次，出来陪老婆吃饭啦。”
有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路过，伴随着一连串奶声奶气的“警察叔叔好”，郑旭板着脸回给他们个敬礼，小孩子们就快乐地跑跳着离开。
康轶看着他直乐，说：“我刚才还在睹物思人，每回站在这里总会忍不住想到你和张宫畅，他最近回来过吗？”
郑旭失笑，给他一拳，说：“我求你快些忘记！”又摇摇头，说：“张宫畅的事儿不是你更清楚吗？你们可是一个行业里的。”
“上次见面，他说他在写一个民俗背景的剧本，所以去了一个什么村，说要找灵感。”
“听说已经乐不思蜀了，见不到鬼不打算回家。”
康轶也笑。
郑旭提议：“走啊，一起吃饭啊！”话说出口，又想起自己在和女朋友约会，一时间有些讪讪。
周许晗朝着郑旭的女朋友笑，拉着康轶的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否定了他的提议，“你快点跟着美女走吧，不要打扰我们约会。”
郑旭立马顺杆下，挥了挥手说:“改天约改天约。”他拉着张艾艾离开。
康轶听到张艾艾好奇的问郑旭：“为什么在这里会让他睹物思人？”
郑旭说：“因为这条街道上都是哥的传说。”
“就你？我才不信。”
声音渐远。
康轶和周许晗对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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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上留下过很多传说，也许这里面没有郑旭，但一定会有张宫畅的痕迹。
中学时代的张宫畅时不时就到一中墙外蹲点。
他并不做什么恶劣的事情，就安静的晒太阳，有时候也会吃几根油炸火腿肠，有时候就喝罐牛奶。
最开始，保安大哥还总会催他离开。他梗着脖子说自己不过是在等朋友放学，他们约好了一起去打篮球。而且……他呆的地方明明离一中的校门口很远。
他又质问保安大哥是不是因为他长相粗鲁就歧视他，认定了他是一个坏学生。
保安大哥只能瞪他几眼。
观察了一段日子后，他发现这就是个喜欢蹲在墙角晒太阳的奇怪学生，也就放任不管了。
张宫畅有着非常纤细的内心，他讨厌自己壮实的身材和看上去就很不好接近的脸。
“我就喜欢少年感，少年感你听说过吗？就是康轶那样的，有修长的身材，秀气漂亮的脸蛋。气质要干净利落，笑起来得好看，散发着清爽和朝气……”
郑旭垂眼看了看蹲在墙边的张宫畅，他正皱着眉啃着一个鸡腿，用一只手摸摸自己有些凶悍的脸，朝着他一脸哀怨地抱怨：“我就是太有男人味了，烦！”
郑旭叹气，把MP3的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太幻灭了！
实在是太幻灭了！
第一次见到张宫畅，他以为这是个能“罩着”小弟的可靠大哥，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靠山，于是他舔着脸凑上去打招呼巴结。
没想到，他给自己找的“大哥”拥有如此纤柔的少男心。
张宫畅还在絮絮叨叨，“我昨晚看了一个电视剧，女主是朵坚韧的小白花，巨水灵巨漂亮。但她太可怜了，后妈虐待她，亲爸讽刺她，爹不疼娘不爱的，把我看得哭惨了……”
郑旭只能干笑一声。
“郑旭！”
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他转头去看，继而有些紧张的把耳机收回到口袋里。
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少年笑着摇摇摆摆地围了上来，身上穿着职中的校服。
又是那群人。
郑旭缩到了张宫畅的背后，低声哀求：“畅哥罩我……”
张宫畅站了起来，把鸡腿丢进垃圾桶里。
他也有些害怕，那些人看上去比自己年纪大，又一副人多势众的样子。
但是……
他都被叫了那么久的大哥了……
他轻咳一声，站起来，扭头盯着带头的那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小平头，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说：“哟，这不是三中的老大吗？叫什么来着？”
张宫畅没直接承认，也没敢报上大名，他怕自己天生就有些嚣张的脸不小心激怒了对方。但他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太怂，于是他也仰着头，用鼻孔对着他们，问：“你谁啊？”
小平头抱着手臂，说：“别管我是谁，你也别插手，这事儿跟你们三中没关系，我们就是找你背后的小兄弟聊聊天。”
他的态度还算和气，张宫畅胆子大了一些，梗着脖子问：“你这是找人聊天的态度吗？”
小平头身后伸出个脑袋，带着一头不太规则的卷毛，他说：“我就说这小子最近怎么不乖了，原来是找了靠山。”他走过来伸手就要拉郑旭，被张宫畅一把拦住，他说：“不要动手动脚的，有话好好说。”
小平头说：“他欠我们东西，我们得拿回来。”
“什么东西？”
“钱！”
张宫畅偏头问郑旭：“你欠他们钱吗？”
郑旭着急忙慌摇摇头。
小平头说：“说好了每星期两百块，想反悔啊？”
张宫畅嗤笑一声，不高兴的说：“原来是抢劫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校园暴力……”
“哟，不可以吗？”
张宫畅试图讲道理，他扯出一个微笑，说：“那当然是不可以的。”
“你拽个屁啊！”对面的人怒了，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张宫畅一愣，他觉得自己一直很和气，并没有做出什么挑衅的表情。他满脸疑惑，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好好说话的？”
动手来得很突然，张宫畅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接了一巴掌。
他被吓了一跳，又疼得嚎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捂着脸挥手反击，一边动手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郑旭被吓得一个哆嗦。他没被霸凌自己的人吓到，先被张宫畅的嚎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康轶听到张宫畅和人动手的消息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
他按照电话里的说的位置找过来，在一中后门的巷子里发现了他们。
张宫畅还在捂着脸哀嚎：“我们俩对上的是七八个人！七八个呢！而且我们是初中生，他们都是高中生了！他们以大欺小！”
郑旭连连道歉，说：“对不起啊畅哥，是我连累了你。”
他被职校的小混混欺负，被敲诈了一个学期的零花钱，终于忍不住抱了张宫畅的大腿。他听说他是三中的校霸，觉得自己找到了可靠的助力，即使是把所有的钱都上贡给张宫畅，他也不愿意再忍受那群人的欺凌。
万没想到这个校霸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看着张宫畅的委屈脸，突然有些想笑。
他被欺负时候，娇气又嘴坏的张宫畅依旧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我又没有怪你！”张宫畅嫌弃地推了他一把，抹着眼泪看向巷口，突然眼睛一亮，感情充沛地喊了一句：“轶哥！”
康轶有些无语，他问：“你们怎么躲在这里？”
郑旭说：“老师带着保卫处的人冲出来了，我们怕被逮到。”他拍着胸脯一阵后怕，“吓死我了，被抓到我就完蛋了，幸好放学前因为天气太热我把校服外套脱了。”
康轶瞥了眼他的校服裤子，问：“受伤了吗？”
郑旭说不要紧，没什么大事。张宫畅堵住他的话头，斩钉截铁的说：“屁！”他抹了把眼泪，说：“轶哥，我太疼了！”
康轶：……
康轶叹气，他蹲下去，扯过他的胳膊，说：“我看看。”
张宫畅受了点小伤，身体上出现了几片淤青。
康轶有些坏心的按压那些青紫，他疼得一口一口吸气，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往下流。
郑旭小声吐槽：“我真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人……”
“爱哭怎么啦？浪费你家大米啦？！”张宫畅一边吸鼻子，一边分神看着巷外，怕有老师路过，把他们一锅端进派出所里。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紧张地伸长脖子往外看。然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用胳膊肘碰碰康轶：“康轶，你的漂亮妹妹过来了，叫什么来着？许晗？”
许晗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在巷子口站定，眯着眼睛分辨里面的情形。
康轶面无表情，放开了刚刚还捏着的手臂，抬头看向她。
郑旭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去。他垂头耷脑地蹲着，手里拿着纸巾，似乎刚刚正在给他身边的人擦着眼泪。
以及，坐在地上哭得伤心的那个叫张宫畅的黑壮男生……
她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许晗今天有事，在学校里耽误了些时间，出校门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她看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发现穿着一中校服的同学似乎是和外校的学生发生了争执，被围着的一中学生势单力薄，明显处于下风，于是她转回学校偷偷叫了老师。
但她没想到，老师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了，包括那位不知道是谁的校友。
许晗也有些害怕，怕被发现是自己告的状。为了避风头，她在学校又陪着出黑板报的同学呆了很久，天快黑了才准备回家。
她看向郑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问：“你怎么在这里？”
郑旭低头不语，他有些不自然，因为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丢了脸。
许晗用手指拉了拉书包带，说：“你们快点回家吧。”
她低着头挪开几步，让开了小巷的路口。
康轶感受到了郑旭的局促，他把书包甩到背上，站起身先一步离开。
“走了。”
他们擦身而过。
康轶带张宫畅去买了几个膏药贴，贴在他淤青的地方，以免被家长看到。
他知道这不异于是掩耳盗铃，但张宫畅一直嗷嗷叫着，说害怕被父母发现，叫得他心烦。又拦了出租车把那两人一一送走，康轶才拖着脚步到了公交站。
距离放学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但没关系，没有人管他几点放学几点回家，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康轶站在公交车站台上发呆，他看到对面的奶茶店钻出一个人，挪动着脚步慢慢走到了自己身边，和他并排站着。
她看着前方，他也没看她。
“康轶，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许晗。”那人说。
康轶偏脸，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那人也偏脸看过来，唇边勾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