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很奇怪吗？”

周熠歪了歪头，他有些不理解。

只要是会思考的生物多少都会生出一些好奇心，这些崩幻生物时不时的看着‘爱丽丝’来来去去，会产生一点探究心也说不定。

楚召摇了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幻想生物对生成自己世界以外的世界没有概念，哪怕是误入现实世界的崩幻生物都不会产生这种认知，所以严格的说就连‘离开’这个概念他们都不会有。”

毕竟从一个地方脱离出来的过程建立在知道下一个落点的基础上，如果连这个概念都不知晓的话，前置的念头当然也不会成立。

所以红心王后才会觉得疯帽匠和三月兔的疯病越发严重了，哪怕幻想世界和现实相互碰撞那么多年，两个世界的因素相互影响良多的当今，幻想生物对于现实的认知有依然壁。

哪怕每一次的崩幻事件多少会波及一些人类，但在崩幻空间中它们也会诡异的逻辑自洽，并不会觉得有其他的世界存在。

这种反应或是绝对性的排斥，或是为被涉入其中的外来者自动套上一层身份，就像是一种莫名的保护机制一样，但被保护的到底是哪一方，就目前的研究来说还是不可知。

“这种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孟安之偏过头，露出一个探究的表情：“但的确很有研究价值。”

“别告诉我你特意来这里一趟，是为了搞科研素材的？”楚召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一瞬间幻视了每次出任务都会对他们的通讯狂轰乱炸，在讯息留言字里行间阴暗嚎叫着让他们带崩幻生物研究素材回去的研究员白大褂们。

或许有新人总是会被这架势打引发一些恻隐之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事务处理局上下都像是被诅咒了似的，永远在结束任务之后才会想起他们可怜的研究院，于是恶性循环。

——不出意外的话，八成以上的处理局成员都为研究院的素材讯息设置了检索关键词的一键拉黑功能，其中行动处的成员更甚。

“不完全是，”孟安之有些心虚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但有些事情，我的确需要向帽匠和三月兔确认。”

随着他们的交谈，通往地牢的长阶也走到了尽头，在火光无法照亮的昏暗角落中隐约有笑声传来，给这个幽静的环境染上了些许诡异的氛围。

疯帽匠和三月兔就被关在离入口最近的牢房里，比起贴在边角缩做一团不停发出不明念叨声的三月兔，疯帽匠此时的状态看起来更加怡然自得些。

孟安之他们来到牢房前他正用口袋里的材料自娱自乐的给手指制作迷你帽子，当他举起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正巧和孟安之对上了视线。

“嗨，你好啊白兔先生，又见面了。”

他顺势将手翻过去向他挥了挥打招呼，半分没有自己此时是个被困在狭小空间中的阶下囚的感觉。

“让我猜猜，你们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已经见过了王后陛下——哦，我就知道她一向如此——”

“帽匠。”孟安之打断了他的话，隔着牢笼的隔栏看着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红王后找爱丽丝是为了什么对吗？”

“是的白兔先生，我当然知道。”疯帽匠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像是早就知晓他们的来意：“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还可以带你们找到寒冬女王，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我需要你们帮忙做一件事才行。”

疯帽匠并不掩饰自己有所图谋，并且还十分了当的向他们直接摊牌，他攥着隔栏尽可能的靠近孟安之他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带我们离开这个‘奇境’，哦当然，我指的是真正的‘兔子洞’外——我想你们听得懂我说的是什么不是吗？”

孟安之和楚召对视了一眼，很显然疯帽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远超出常规范畴，楚召皱了皱眉，试探性的问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兔子洞’，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离开？”

疯帽匠所指的兔子洞必然不会是这个故事中爱丽丝跌落进去的那一个，它只是作为故事的一部分，帽匠和三月兔他们哪怕真的顺着那里离开奇境，所去的世界虽然与奇境不同但也依旧是停留在这个故事之内。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崩幻空间已经在现实中出现，作为链接现实和这个空间的‘兔子洞’完美满足了帽匠他们的需要，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真的‘离开’这个奇境才是。

“这就是我提出这个条件的重点了，亲爱的爱丽丝。”疯帽匠的双眼失去焦点，像是陷入的回忆，他喃喃道：“我们想要离开奇境，去探究一个未知的地方，曾经我们也付出过行动，但就在即将成功时有种预感告诉我们那并不是我们期望的结果。”

“仅仅是靠近那里我就能感觉到我的理智在燃烧，它们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在我的眼前蒸发殆尽，我感觉我的身体在扭曲在发生着一种可怕的改变。”

疯帽匠的语速极快，虽然一个公认的疯子满口‘理智’听起来有些荒诞，但在他的描述中那个过程就像刚刚发生似的，他快速的说着忽的话头一顿，冲着孟安之他们微笑起来。

“——我和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们不想要承担那样离开的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我们去找到了威廉，他告诉我们未来会有一个特殊的爱丽丝能够带我们不受影响的离开奇境。”

“所以你们看，你们帮我找到那个爱丽丝，我帮你们找到寒冬女王并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多么合理的交易。”

他从牢房的缝隙伸出手去做出一个握手的动作，像是笃定孟安之他们不会想要拒绝一样。

孟安之为疯帽匠的话陷入了思索，他所形容的反应与幻想生物接触现实的过程很相似，就像人类在两个世界碰撞后因为幻想指数出现了异化一样，接触现实的幻想生物也会出现一定的反应——也就是现实中常见的崩坏幻想现象。

从纯粹的幻想生物转变成受到影响的崩幻生物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逐渐出现在他们身上融入现实的拟真形态，以及被逐渐侵蚀的理智。

目前已有的记录中几乎没有类人形的幻想生物直接进入过现实世界的案例，但已有的事件记录和研究结论所记载，所有长时间留在现实世界的幻想生物最终都会变成只依靠本能行事，没有任何思想的模样。

且不论让能够留存理智思想的崩幻生物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影响有多大，就他们提出的这个条件就已经让楚召眉头紧锁了。

“你说的爱丽丝是？”

“爱丽丝就是爱丽丝，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他——谁说的准呢？”疯帽匠的目光徘徊了一圈，在楚召和周熠身上扫过，甚至连孟安之怀中的慕无虞也没落下。

“说起来寒冬女王那里也有不少的爱丽丝，你们正巧能够遇上也说不定。”疯帽匠笑着歪了歪头，就像是已经提前预测好了发展，以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为他们铺垫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一样。

这种感觉让楚召有些不适，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孟安之把他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答应他，事务处理局的职责是处置崩幻带来的危险，我们不能这样放任不确定因素进入现实。”

楚召调出腕上的终端页面，并侧过身避开疯帽匠的视线：“之前我已经将目前的现状传阅回处理局，后续的几支小队也已经出发前往北部山脉，有宋古诗他们的定位，哪怕那是未被记录的区域我们也不会全然失去方向。”

“但是我们到现在为止对他们所说的‘寒冬女王’依然一无所知。”孟安之看着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们此时的难点。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些其他的原住民收集情报，但是时间不等人，宋队他们是否遇到了危险，他们是不是和失踪的那些孩子在一起这些问题我们都是未知。”

虽然孟安之的语气维持平静，明显并不想在此时和楚召发生争执，但他们相左的观点还是不能相互说服对方，随着时间的流逝楚召的表情也越发的烦躁起来。

他一把拉住孟安之的手腕将他向下扯略微一截，语气不容置否：“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跟着外面的狮鹫尽快动身，那面镜子显然就是这个崩幻空间这次核心的关键，只要找到那面镜子，这个崩幻空间的一切都会结束。”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但孟安之你只是个新人，做出冒险决定的风险你承担不起。”

孟安之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眼神微动，正想说话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便从两人间穿了过来。

“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长官？”

“慕长官？”

孟安之偏头看去，昏睡许久的慕无虞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抬起眼眸看向他们，蔚蓝的双眸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