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本来正笑着跟韩佸开玩笑，小厮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他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就黑下来了。

小厮是附在武元衡耳边汇报的，所以这时候韩佸和裴度看看我、我看看你，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武伯苍黑了脸。

韩佸和裴度正奇怪着呢，武元衡却忽然勾起唇角笑了。大唐第一美男子的张脸配上蚀骨销魂的笑容，满山的牡丹都及不上这风情。

在武元衡的笑意笼罩范围内，韩佸和路边的牡丹花都忍不住随着风抖了几抖。

“伯苍，你…”裴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武元衡对面，皱着眉头看着武元衡，欲言又止。

武元衡推开裴度，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手心里敲了几下，脸上仍然是和刚才一样的笑，对裴度说：“我怎么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让我去见识见识行营节度使的夫人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尊贵的夫人呢，中立你先带十二郎去山顶，我一会儿就和东野一起过去。”

哥舒夫人和武元衡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这个认知让韩佸觉得有点难办。

韩佸从武元衡身后拉住他袍子的一角，声音里带着笑意对武元衡道：“我也跟你一起去见哥舒夫人吧，今天没能见到我的那两个小学生，还有点想念呢，这回沾了东野的光，刚好去看看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裴度这时候忽然拆起了韩佸的台道：“那你可要失望了，哥舒府夫人是去年才嫁进哥舒府的，跟哥舒府的两个小郎君关系并不算好，她可不一定会带上你的那两个学生一起来。”

武元衡没有理会裴度的话，他回头看了看韩佸，神色正常了一些，外露的气势也收回了一些，翻了个白眼道：“你呀你…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中立跟你才认识这么几天，就已经拿你当真正的朋友看了。”

裴度站着没有动，听武元衡提到他，垂下眸子勾了勾嘴角，但笑不语。

“走啊，跟上。”武元衡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韩佸和裴度说，“那就大家一起去呗，反正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韩佸跟裴度对视一眼，跟上了武元衡的步伐。

讲道理，孟郊虽然跟韩愈一样，身上都带着些迂腐之气，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也并不是个蠢人，今天这事情，如果非要说是因为孟郊说错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严重到让哥舒夫人不依不饶的地步，只要是跟孟郊交往的人都不会相信。

一个满口大唐山河，动则黎民百姓，再不然也是诗赋文论的孟东野，总也做不出太让人厌烦的事儿。

哥舒夫人，韩佸之前是见过一次的，就在几天前，在哥舒家的偏厅里。

那时候哥舒夫人穿着妥帖的深色襦裙，盘着中年贵族夫人常见的发髻，虽则语气高傲了些，但是礼法气度都是俨然的。

韩佸当时虽然觉得哥舒夫人面容年轻了些，但是也没往心里去，只说贵族夫人和平常人就是不一样，郑氏三十几岁眼角的皱纹堆了好几层，哥舒夫人却一点都不显老。

也不怪韩佸这样想，哥舒夫人除了那一张韩佸碍于礼数不敢直视的面容以外，不管是从穿戴还是从打扮上来看，都像是中年人的样子，而韩佸前一天又刚从裴度那里得到过消息，说是哥舒府的大郎君和二郎君比两个小郎君大了十几岁，自然就以为，哥舒夫人是哥舒曜节下的续弦，哥舒嵫和哥舒碛是哥舒夫人的亲子了。

却没想到，哥舒夫人确实哥舒子明的续弦，不过是哥舒曜去年被封为东都、汝州行营节度使之后，才在洛阳新续的一根。

武元衡告诉韩佸和裴度，哥舒夫人不是他邀请来得，他也根本不知道哥舒夫人今天会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武元衡挑着嘴角，鼻子里轻轻哼出了一小口气，脸上不屑的神情很明显。

武氏的别业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在山顶上，而是在山顶周围围了一圈，把最高处圈了进去，哥舒夫人所在的小花园，就在最外围那一圈里，是一个朝南的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楼亭数座，正对花田，是赏花的不二去处。

“啧啧啧…”看清了武氏别业在山顶的整体布局，韩佸不由得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道，“伯苍啊，我要是你，守着这一座山头，整日里种花饮酒，估计根本生不出什么上进的心思啦！”

裴度骤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紧贴在韩佸身上。

韩佸拢了拢衣服，感觉有点不太对，顺着裴度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自己，疑惑道：“怎么啦，中立，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武元衡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裴度的衣角，闭上眼复又睁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没有说错什么，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我少年时候也和你想的一样，花酒相伴，四时不动，现在想想……”

武元衡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没有说清楚现在怎么样。

院门外站着的几个小厮，从衣饰看应该都是武氏的人，他们看到武元衡来了，赶忙行礼问安，其中一个迅速解释了一下院子里现在的情况。

“禀告郎君，哥舒夫人和城里其他几家的娘子正再亭子里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还气着。您的朋友孟郎君坚持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小的们怎么劝都不愿意离开，如今正叉着手立在院子里…哦…元郎君也来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您看…”

武元衡摆摆手，打断了小厮道：“元郎君如今在哪呢？”

“元郎君还在院子里，跟孟郎君在一起，是他派人通禀了您，又让我等在门外守着等您过来的。”

武元衡又问：“孟郎君是怎么冲撞了哥舒夫人？武通去哪了，怎么没有过来？”

“武通…武通管家方才带人去找您走失的友人了，事发突然，又不知道他去了哪，暂时还没有联系上。孟郎君…孟郎君到底怎么冲撞了哥舒夫人小的们也不是很清楚，哥舒家的下人有的说他偷走了哥舒夫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还有的说…说他…”说到这儿小厮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面带尴尬的看了武元衡一眼，结结巴巴的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好了，知道了。”武元衡似有不快，对小厮道，“你们几个下去吧，换几个婢女带些髓饼【1】过来。”

“喏。”

以跟武元衡对答的小厮为首，几个小厮离开了，韩佸三人也继续往前走。

忽然，踏入院门之后，武元衡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厉声道：“回来。”

刚才已经离开的小厮们立刻又翻回来，恭恭敬敬的伏着首等待武元衡的命令。

武元衡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神色，似是回忆，似是痛苦，似是甜蜜，似是回忆，最终长叹一声道：“你…你去告诉厨房，髓饼要多加蜜。”

“啊？”小厮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有些惊诧的发出了一声疑问。

武元衡的声音里带着没由来的愤怒，不知道是对谁的：“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小小厮们被他这么一吓，都耸着肩膀急冲冲地溜掉了。

武元衡一把把别在他鬓角硕大的、美艳的洛阳红扯下捋在手里，嫣红的花汁染红了他圆润的指甲，他把手里残损的牡丹花掷在路边，轻哼了一声发出一个短暂的鼻音，大踏步走进了院子。

果然如方才小厮说得那样，哥舒夫人和几位穿着华丽的娘子跪坐在亭子里的地茵上，小声交流着，哥舒夫人时不时做出抹泪的动作。

至于孟郊和元宽，韩佸的注意力都被哥舒夫人吸引去了，一时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哥舒夫人今天穿的仍是一件襦裙，但颜色从上一次深重的绛紫，换成了过于素雅的莹白；发髻也不是韩佸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此时在贵妇人之间流行的双刀髻，而是活泼温婉的凌虚髻。

这两相对比，哥舒夫人比韩佸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至少年轻了十岁。

啧啧啧，所以说落在孟郊身上的，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吧？武元衡这一袭白衣一把折扇，不知道曾骗了多少小娘子春心萌动呢。

唐朝女子地位比较高，出身好、良人的地位越高，其自由度也就越高。

哥舒夫人的出身韩佸不清楚，但作为哥舒曜的正妻，她绝对可以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武元衡也没有能力与她抗衡。

武元衡27岁，数载之前就已经娶了正妻，哥舒夫人嫁给哥舒曜不到两年，怎么看，都像是风流浪子武元衡以有妇之身骗得了还是小娘子的哥舒夫人的一颗真心。

如果哥舒夫人是小说中的女主角，那武元衡一定就是那个被打脸狠虐的渣男，并且是那种绝对不可能翻身当上男主的炮灰。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波奶味狗血情节即将来袭，请各位心肝儿系好安全带，准备上车。

大唐第一美男子武大郎的土味情史（瞎编的），您值得拥有，嘿嘿嘿嘿嘿～

大侄子…作为主角，蠢石头必须说，他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感谢 明黑 的 地雷*1

爱泥们～

注【1】：髓饼，是石头在黄永年先生的《唐史十二讲·说饼——唐代长安饮食探索》中看到的，用髓汁和蜜和面做成饼状，在烤箱里烤熟，大概是一种类似点心的甜食，价格昂贵（唐代糖和蜜都贵）。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感觉很正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