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内，褚诗义两只胳膊架在洗手台的大理石上，水流声不断。阵阵的恶心还在上涌，让她肩膀无法控制地蜷缩。

好一会儿，胃里的翻涌才平息下去。她整个嗓子火辣辣的，像是要冒烟了。

这里的葡萄酒她都招架不住，刚才还大言不惭的要白的。

“还好吗？”

身后的人出声。

透过镜子，褚诗义看见赫季宣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旁。镜子只能照到他半个身子，修长的腿抵着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有人从他身边路过，偷瞄着打量他，怀疑却又不敢上前确认。

过道的灯光不算明亮，洗手台的光不足以到达他所站的位置，他就在那儿等着她，也不知道多久了。

褚诗义关上水走过去，身体有些发软，脑袋昏沉。

“走走吗？”赫季宣转过身来问她。

“去哪儿？”

许多避而不谈的问题好像随着酒水从身体里泛了上来，挣扎着想要一个答案。

“学校转转？”他提议着，“离这里也就一条马路。”

尽头有扇窗户，往下望一中就在不远处的一排排绿树木环绕的地方。

原来这么近吗？褚诗义看向那片位于闹市区的低矮区。

砖红色的教学楼群后是蓝绿相间的操场区域，大部分人记忆中校园的色调。

这一片是岭岛市南城区，他们读书那会儿妥妥的郊区。这几年随着岭岛的发展，根据当地的特色文化创建了不少文创产业景区，这里就是其中一处。

校外的这条通往城中的街道建筑疏落，如今却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招牌挤在建筑物的腰线处，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今日是周末，校门外的人流量更盛，也有少量的学生进出校园，两人并肩走在街边的小道上。

这是一条两米左右宽的碎石路，专门隔出来让游客散步。

“听宋岩说，这里马上要拆了。”

赫季宣点头：“嗯，下个月吧。这一块人流量越来越大，对教学环境有影响。”

褚诗义听完不以为意：“应该是这块值钱了起来，这么大的区域有人眼馋了吧。”

赫季宣笑道：“要这么一针见血？”

“没办法，我也想有一双稍微浑浊点的眼睛。”她指着自己的眸子开玩笑地说。

酒后的眩晕随着路边的小风渐渐消散，胸前那股被酒水洗过的灼热却久散不去。

路边飘来小吃的香味，香辛料伴随着奶茶的甜腻灌满了这两米宽的小路。

一家坐落在路口的书店，吸引了褚诗义的注意力。

“这家书店…”竟然还在？

这是一家门面很窄的书店，比旁边的奶茶店看上去要小一半，像是一个竖立着的大哥大，颇为心酸。

只有褚诗义这样的常客才能了解，里面往上的空间有多大，二楼和三楼更是让她沉迷整个高中。

书店的门口摆着不少杂志海报，花花绿绿，任谁看都不是那种满是辅导书家长偏爱的书店类型。

“这么多年，还是这一间门面！”她感叹，又转头颇为骄傲地向他炫耀，“这家店的书我基本上都看过哎。”

“那你还真是有时间。”

书店的招牌被路边的梧桐遮挡，赫季宣弯腰凑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找寻到那家毫不起眼的小书店。

“当然了！”褚诗义得意，“我那时候在读书分享区写书评还有很多人在下面给我留言呢！”

赫季宣颇为配合：“原来褚导演那个时候就有粉丝了啊。”

原来早上那几个男生找她要签名被他看到了。她扬了扬眉故作谦虚：“那还是远远不能和赫选手比的。”

赫季宣笑笑没有说话。

“书店旁的这条小路往里走，就是你以前练习的道馆。”褚诗义指着左侧往里延伸的街道。

“嗯，我知道。”

“那你怎么会不记得这家书店？”

每次周末，她都会来这里看书，顺便‘偶遇’训练结束的赫季宣。在这里她不但认识了许多喜欢看书的同好，还经常遇见一些同她一样心思的‘情敌’。

他原本就因为训练和比赛很少来学校，分班之后想要见他一面，难度堪比期待岭岛日不落雨。

就在他们纠结这段记忆的片刻，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

由于大奖赛的举办，近段时间岭岛的游客量激增。他俩站在这里聊了会，已经有人在旁拿起手机。

褚诗义没太注意，她的视线完全被面前走过的一位美女手上端着的奶茶吸引。

“别盯了，你喝不了的。”赫季宣察觉，好笑道。他清楚地记得她有睡眠障碍，上了大学之后更加严重。所有含有□□的饮品都不能入口。

“看看而已。”咂了咂嘴，她的语气颇为遗憾。

在更多的人开始往这边聚集前，褚诗义的胳膊被人抓起，没有预兆地将她拖走。

她仰起头，略显失落的脸变得惊慌起来。

她问：“怎么了？”

快走了好一段后，赫季宣才放开她的衣袖：“有人偷拍。”他补充道：“我认为你现在应该不想同我一起登上娱乐版的热搜吧？”

身后有几个游客紧跟着他俩，褚诗义终于反应过来。刚要转头，被赫季宣按住脑袋：“别回头。”

他们快步来到一中的校门口，那只拉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松开。

褚诗义掐着腰，看了一眼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游客，气喘吁吁还不忘打趣他：“原来你的那些绯闻就是这么来的啊？”

“什么绯闻？”这人装傻。

褚诗义冷哼一声，想起方部长得知两人是同学之后，对她说的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及‘看准机会就下手’。

她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心叹道如今怕是难咯。

…

校门口前，谢绝游客参观的警示牌就挡住去路。

她跟着赫季宣来到旁边保卫处的值班室。

两句话的功夫，她就见里面的人递给他一个本子。满脸堆起笑容。

褚诗义从值班室的窗户口塞进来脑袋，看着正在和门卫做登记的赫季宣问：“能进吗？”

赫季宣弯着身子在本子上填着信息，听见声音皱眉提醒她注意脑壳上的窗沿。

很快，两人拿着通行证，进了校园。

“欢迎领导莅临参观！”褚诗义打量着通行证后面的一排文字，“好大的气派啊世界冠军。”

刚才得知他的身份后，门卫还嚷嚷着要上报办公室，还好被他拦住了。不然就会看见休息日一群人陪着‘领导’参观校园的盛况了。

赫季宣在旁边拆着袋子，刚才特地找门卫要的口罩。

临近校庆，学校里有不少趁着周末排练的学生。刚拆开，就递到了褚诗义的面前。

“你戴吧，我不用。”她满不在意。

赫季宣指了指她身后的公告栏，再次提醒：“你确定真的不用？”

这是一块竖立在教学楼主干道旁的宣传板，每个学校都有这么几块。平时会刊登成绩，奖项，好人好事等正面事迹。

此刻褚诗义的照片赫然张贴在上面，还不止一张。

借用的是她刊登在杂志上的媒体照片，还有一两张社交平台上的生活照。大大的标题离着几米也能看清，一些庆贺校友的赞扬文章。

以照片的彩色清晰度来看，已经张贴了有一段时间。想必学校对她这个昔日学子很是满意。

她沉默着接过赫季宣递过来的口罩，安分的戴上：“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哈。”

她瞅着公告栏上明媚灿烂的自己，还真有了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她悻悻地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这名字挪了位置还真不太习惯。”

赫季宣听见，想起来她口中所指的另外一处位置，忍不住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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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中，如果大门进来的那块公告栏是好学生的领地，那你也不能说学校厚此薄彼。

因为位于食堂前的路旁还有一块相应的惩戒栏。

地理位置上，也不难看出哪个是排面，哪个是丢面。

每天饭点所有学生路过惩戒栏都会关注一下今日的饭时讨论热点，而褚诗义就经常作为嘉宾登陆丢面板的头条。为一中紧张的学习气氛增加一丝欢愉。

比起一些违规乱纪，她出现的方式往往自带幽默。

比如体测时候在终点线前扒了班长的裤子，导致两人跑步成绩作废拉低全班平均成绩。

比如在圣诞节前夜从四楼教室的窗户往下打泡泡机，导致楼下一名趴在窗口凑热闹的学生严重过敏。

还有带着班里被打劫的学生去找外校的学生算账，结果被洗劫第二轮的事。

这些事迹中，主人公并不是十恶不赦，但就是伴随着几分诙谐，一些倒霉，让老师恨得牙痒痒但又让学生津津乐道。

所以面对学校将自己获奖的信息公示排满一整个排面栏的举动，当事人只有手足无措的尴尬，受宠若惊。

幸好，在赫季宣即将念出那些表彰内容前，有人来拯救她了。

“季宣啊！”

不远处一名年近半百的教师叫他。

褚诗义认出来是赫宣高三的班主任。

“老师，你怎么来了？”赫季宣连忙上前。

任老师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刚刚校长给我打电话，说是你回校了，正好我们班今天有节目彩排，我下来接你。”

他在保卫处明明嘱咐了不用通知，还是架不住才十分钟不到，信息都拐了好几个弯。

“我们也是临时兴起进来逛逛，打扰老师了。”

“什么打扰，我本来就在。”任老师拉着他的手笑意盈盈，随后注意到他身后站在公告栏前的女生，“这是？”

对方连忙弯腰跟他打招呼：“老师好。”

“哎～你好。”

褚诗义戴着口罩，任老师推了推眼镜觉得熟悉却又不太断定。

“这是、小褚同学？”任老师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