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彼此都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无形之中的默契让两人都达成了共识。
楚岚娟决定将将季从淋带走,但,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带走。
于是她决定将季从淋打扮成小男孩再带走,这样既能躲避他人的视线,也让自己更加放心。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们约定好,大年初一早上在滨海公园见面。
楚岚娟回去后,发现饭桌上面的饭菜没有被动过,家里很暗,没有开灯。
筠筠的房间门开着,床上的被子很乱,她有些着急了。
在屋子里面到处寻找,发现筠筠的包和鞋子都不见了,人应该是出门了。
所以她拨通了二姐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喂?是娟子啊?你说什么,我这儿看春晚呢,听不见。”
这边的房间落可闻针,楚岚娟将声音放大,盯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微眯着眸子,目光深沉而复杂,“筠筠是不是在你那儿?”
“啊?娟子啊,你说筠筠啊,他的确在我这儿,孩子大晚上跑过来,也不是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大过年的把孩子一个人留家里?你可放心吧,我给了他压岁钱,他正和杭杭他们两口子上街放炮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轻柔悦耳的声音,楚岚芳的声音很是轻快,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得出她心情十分好。
听到儿子没事,楚岚娟就放心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杭杭两口子?!什么时候的事儿?不会是杭杭把人家女孩搞怀孕了,先上船后补票吧?”
“哎哟,娟子,你这思想怎能这么腐朽!人家年轻人看对眼了,轻狂一下,老妈我怎能拒绝?不过吧,我那儿媳的确是有了,正打算通知你呢,元宵的婚礼,你可一定要来啊,请柬回头我让筠筠给你带回来。”
“……”楚岚娟对于二姐家发生这样的事儿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恐怕婚礼她参加不了了。
看来,筠筠以后就要拜托给二姐了。
电话挂断前,她刻意提了一嘴:“二姐,麻烦你照顾筠筠了。”
“哎哟,这算什么事儿,筠筠是我的亲侄儿,这种小事儿哪用得着你来说。”
这边景不遗正和顾杭,苏月月放完炮回来,抖落了满身的雪。
景不遗玩嗨了,就将家里发生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见到二姨在打电话,也不避讳,扑进了二姨怀里。
撒娇道:“二姨,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二姨推开他,对上了他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一个关心你的人。”
景不遗长得很好看,打小五官就精致而立体。
男孩轻缓而温和声音透过电话传到了楚岚娟的耳朵里。
楚岚娟的心跟着震颤了一下,“二姐,我想跟筠筠说两句。
景不遗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打来的,因为电话漏音。
他推开二姨递过来的手机,拒绝道:“我才不要和她说话。”
楚岚娟只觉得心脏被谁狠狠掐了一把。
傻小子你知不知道很有可能你就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
她装作轻松的样子,和二姐说了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之前,又感谢了一遍二姐照顾筠筠。
娟子这样婆婆妈妈,让二姨差点破口大骂。
大过年的,不就是带个孩子,至于嘛?!
季从淋晚上被楚岚娟送回了家里。
当她敲门后,来开门的母亲见到她时并没有惊喜,反而是失望。
“怎么了这是?怎么没死外边儿呢?是装可怜、苦肉计用不下去了吗?”
季从淋头上还有被雪花浸湿了的头发,一张脸是苍白又憔悴。
双目空洞无神,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似的,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活物。
季从淋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外面太冷了,我回来睡觉。”
“还知道回来睡觉啊?我倒是白高兴了一场,真奇了怪怎么就没有死外边呢?”
季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的眼神十分冰冷,连多看季从淋一眼的耐心也没有。
“对不起,我没有如你的愿。”
季从淋冷冷道,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冷漠,眼底带着几丝厌恶和鄙夷。
她依旧是穿着那身薄如纸的秋衣,领口微微敞露。
脖颈往下,有一大片别人发现不了的淤青。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那双眸子很漂亮,却又深邃冰凉。
“你……,怎么了这是?还知道顶嘴了?”季母冷笑一声,怒气冲天地吼道。
她揪住了季从淋的头发,将她的脸用力往墙上撞,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季从淋被吓得浑身瑟缩,一双眼睛通红,却不敢哭出声来。
她的手指死死拽住身上的衣服,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母亲总是无端生气。
“对不起呜呜呜呜……我错了,我不该顶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儿,痛苦和无助让这个柔弱的小女孩发出凄惨的叫声。
季母站在灯光下,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你就好好享受吧,别想逃跑。”
——
季从淋回到房间,找出了她压在衣柜最下面的曲奇饼干盒子。
这个盒子是当时路舒筠给她的,当时她吃完饼干后,这个盒子一直舍不得扔。
或许是因为经常在家里吃些过期的、馊了的食物,这些饼干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应。
坐在窗台边上,邻居家电视里新年的倒计时传来,漫天的烟花接连不断。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个有密码的日记本,粉色,上面还有一些幼稚的卡通图案。
上面的每一页并没有写一个字,而是她画下来的画。
每一页都是她给自己的安慰,上面画的是天堂。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由母亲照顾她长大。
当然,家里还有一个后爸。
在这样扭曲的单亲家庭长大本来就已经十分不幸,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线专挑细处断,她在成长的过程中还遭遇了虐待。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童话故事里的美好。
人间简直是炼狱。
记得幼儿园时,老师让大家照顾一只受伤了的小鸭子。
可是小鸭子的伤势太过于严重,最终小鸭子没有被治好,死去了。
孩子们都很伤心,有的小孩甚至哇哇大哭了起来。
幼儿园老师告诉大家,说:“大家放心,小鸭子这么可爱,一定会去到天堂,天堂十分美好,那里有小鸭子的亲人在等它。”
孩子们都信以为真,不哭也不闹了。
只有季从淋从始至终神情冷漠,她不是不关心小鸭子,而是太过悲伤。
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天堂。
这个世界一定没有天堂。
但是,潜意识里面她又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天堂的,毕竟那是她有可能去的地方,也是她活下去的勇气,是她的精神寄托。
每当她在家里受到虐待,她都会在这个日记本上画上几笔她对天堂的遐想。
而今天晚上,她要彻底结束这种每日痛苦的遐想了。
或许生命还有另外一种活法,不管怎样,至少每天不用再担心被打,不用再浑身酸痛,至少可以让身体上的伤痕不再增加。
仅仅是这样,对于她来讲也已经足够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往她的日记本上面画画,而是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再见。
大年初一的清晨,滨海公园里还残留着昨夜未曾褪去的雪花。
一个穿黄色褂子的环卫工人老爷子已经开始拿着大扫帚清扫地面的垃圾了。
这里距离市中心比较偏僻,每逢过年,总会有家长带孩子到这里放烟花。
这不,一大早就给老爷子留下了难题。
老爷子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因为天气比较干燥,这样可以起到润滑的效果,让掌心更加贴合扫帚柄。
这个时间公园里还没有什么人,老爷子虽说不喜欢干这些累活。
可终究是被节日的喜庆氛围包围着,不像从前那般骂骂咧咧。
一个抬头,哎哟,那海水边竟然还站着个小孩,正挽着裤脚在沙滩上踏水。
海水拍打着岩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空气中充满了湿咸的味道。
“喂,小孩,凉不凉啊?”
隔着大老远,他朝着季从淋打招呼,拉长调子喊道。
现在的年轻人疯狂就算了,小孩也疯狂,今天可是零下三度呢。
季从淋听见了招呼声,朝着老爷子举起胳膊,挥挥手。
风吹拂着她的头发,把她的笑脸刮得有些凌乱。
声音清脆悦耳:“爷爷,我不凉,这海水是暖的!”
海水继续翻滚着,巨浪不停拍打岩石和沙滩。
在这样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人类渺小如蝼蚁,根本不值得一提。
老爷子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一般冬天洗手的时候会觉得水龙头里面放出来的水是暖的。
他正这样想着,再次转过头去看小女孩时,发现那边海滩上竟然没人了……
哎?人呢?
刚刚还在这里呢,这才一会儿功夫呢?
一瞬间,老爷子觉得大事不好。
他丢开扫帚,往刚刚小孩站的地方跑去。
海浪拍打沙滩,而后又褪去,留下了一双粉红色的运动鞋,还有一个发卡,上面还粘着沙子。
老爷子紧张地往大海深处看了看,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小孩恐怕凶多吉少了,于是接下来,老爷子赶紧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喂?警察同志,啊对对对对,滨海公园,东南方海滩边,一个小孩失踪了……”
很快,警方和各大媒体都闻声赶来,像浪潮般涌来的车辆将这里堵了个水泄不通。
经过再三确认和调查,不出三个小时,警方就调查出溺水的人是季从淋。
“据本台新闻报道,我市滨海公园一小女孩溺水死亡,目前还未打捞到尸体,见证人是一位环卫工人,已通知小女孩家长,来让我们将镜头拉近,看看环卫工人是怎么说的……”
镜头拉近到老大爷,老大爷站在海边,满脸老实和担忧:“哎哟,我当时就这样拿着一把扫帚,在那里扫地,谁知道一会儿功夫,那小孩就被海水淹了……”
与此同时,在临爻市的列车经停站台前,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妇人,正牵着一个穿着奥特曼衣服、带着帽子的小男孩,满脸恐慌和紧张地踏上了前往云南省的绿皮火车。
列车的屏幕上还在报道滨海公园发生的溺水案。
季从淋捂紧了耳朵,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言不语,不悲不喜,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引起她的兴趣和情绪。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剩下的就只有风雨兼程。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老规矩哈,一样的前二十评论送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