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草的心沉了下来。

她早知道会被审问，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措不及防。

她知道自己暴露的破绽太多，可她没有办法。

别的小偷都有团队，她的家里都是病人，一个也不敢用，一个也用不了。

蔓草张了张口，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满是倔强。

她直直凝视万俟琅珩，问他：

“你怀疑是我偷走异能药剂？”

“不是怀疑你，是怀疑你背后。”

万俟琅珩眼神冰冷，嘴角挂上一抹似苦笑似嘲笑的弧度。

似乎在嘲笑自己，掉进别人精心设计的美人计而不自知。

“我背后？”蔓草提高声音，愤怒道：

“你尽管查！”

如果是查她的行踪，她倒是有些害怕，可若查她的家庭背景？

就算查个底朝天也是清清白白的。

万俟琅珩凝视着她，肩膀忽然垮了下来。

他怀着万分之一的希冀祈求她：

“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

在昨天，他还想着让蔓草做自己女朋友，他要带蔓草吃喝玩乐，享受人间一切美好。

可一夜之间，天塌了。

如果他心心念念求来的女朋友，只是某个团队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那他这些天的感情算什么？

算一个蠢货自作多情吗？

蔓草望着他，冷静问：

“如果我背后真的有人指使，为什么我不干脆跑路，今天还照常来上班？我是这种不惜命的人吗？”

“如果这件事和我有关，为什么我要将这桩桩件件都和自己挂上钩？”

“刘主管赋闲在家，我直接找人上门，半夜三更取走他的性命，拿走他的信息不好吗？难道我能控制刘主管让他来杀我？难道我能控制你让你杀掉刘主管？”

“花秘书奋斗心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告诉她的邻居、家人，甚至随意安排两个过路人在她面前一唱一和，她都会牢牢记住这个主意，在你面前邀功，何必自己上阵，亲口告诉她呢？”

万俟琅珩先入为主，认为她背后有团队，如今听她辩解，发现确实桩桩件件立不住脚。

他没有想过，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蔓草一人参与，也不敢相信，一个弱女子能孤身一人完成惊天大局，愚弄整个白蝇。

他的傲慢，让他从一开始就排除了正确选项。

万俟琅珩放软声音，道：

“好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此事巧合太多，桩桩件件都指向你，不查你的话，我对公司上下也不好交代。”

蔓草静静盯着他，盯到眼眶泛红，眼角含泪。

她轻轻说：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过。”

随后转身，决绝离开。

门口保镖急忙聚在一起，用身躯挡住蔓草。蔓草大喝一声：

“让开！”

万俟琅珩挥了挥手，示意保镖离开，他自觉亏欠蔓草，跟着追上来，抓住蔓草的胳膊，软声解释：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一时怒气上头，你要是实在生气，打我两下？”

蔓草用力甩开他的手臂，冷着脸乘坐电梯，一路下楼，万俟琅珩像死皮膏药一样紧跟着。

她走了两条街道，实在甩不脱，便朝淮琮所在的火绒饭店走去。

万俟琅珩看出她的心思，急切道：

“我们吵架，你去找淮琮做什么？”

“能做什么？去约会啊。”

蔓草嘴角微微上扬扬，眼中满是愠怒。

“和他约什么会？我们不都确定关系了吗？”万俟琅珩急道。

“打住，我可没有和你确定关系，你别忘了，一开始是你挖淮琮的墙角，让他赶我出门，在我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再装成救世主捡我回去。”

蔓草趁机发泄情绪，将她憋在心里的怒气一股脑散发出来。

万俟琅珩瞠目结舌，他微微张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到底，是他不仁不义在先，被人翻旧账时只能忍着。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蔓草啊。

现在和兄弟产生裂痕不说，连蔓草都不领他的情。

这一瞬间，他有些心灰意冷，失去挽回的心情。

蔓草轻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一个人走在雪地里，蔓草开始思索，该不该找淮琮遮掩一番。

万俟琅珩的思维现在陷入死胡同，才会被她一番诡辩唬住。万一他哪天突然想通，或者有人在他耳边提示，自己又会变成嫌疑人。

毕竟整个白蝇，只有她和此事牵扯最深。

只是淮琮，他值得信任吗？自己和兄弟之间，他会选择自己吗？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放弃。

她不能用淮琮那点稀薄的爱意赌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来到火绒，蔓草随意对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径直走上二楼。

淮琮一个人正在静静看书，见蔓草进来，他先是一喜，后又含酸道：

“你可算舍得来我这里了。”

“我在白蝇本就待不下去了，万俟琅珩怀疑是我偷了他的药剂，现在变着法的审问我呢。”

蔓草长叹一声，发愁道。

“你一个小女生，怎么偷得了异能药剂？”

淮琮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

他用那双棕色的眼睛望着蔓草，戏谑道：

“如果连你都能破解地下五层的机关，白蝇恐怕早已漏成筛子了。”

可不漏成筛子吗？

蔓草双手捧脸，微微笑着。

一个企业的腐败，从裙带关系、任人唯亲开始。打从刘秘书暗存私心，将自己那贪财好色、暴虐无能的哥哥放到研发部领导的职位上，地下五层的机关泄露已成定局。

别人不去盗窃，是害怕万俟家族报复，而不是他们的秘密保守有多高超。

至于自己，也是被逼上梁山，实在没法了。

她问淮琮：

“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偷的东西吗？听说对方用的指纹，是上次来我家打我的刘主管。”

“万俟琅珩抓了一个秘书，正在审讯呢。”

淮琮懒懒道：

“不说他了，我带你去散散心。”

蔓草点了点头，佯装高兴和他出去了。

另一边，万俟琅珩情场失意，转身走进白蝇的地下审讯室。

审讯室一片漆黑，仅用一盏黄澄澄的钨丝灯维持光亮。

万俟琅珩目不斜视走进去，径直走到尽头，那里的十字架上悬挂一个血人。

听到脚步声，血人虚弱地抬了抬眼皮，看见万俟琅珩，他忽然情绪激动，哭求起来：

“老大，我真的是无辜的。是刘丰商一个人自作主张，去袭击蔓草，我劝他不要惹事，他偏要偷偷去，我拦不住啊！”

刘秘书本能地隐去自己偷听蔓草说“总裁喜欢她都是因为她的眼睛”一事，将所有罪行推给死去的哥哥。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一时隐瞒，竟然悄无声息为蔓草洗脱罪名。

“刘丰商为什么袭击蔓草？”

万俟琅珩面无表情审讯他。

刘秘书清秀的脸上略微踌躇，见他不回答，一旁审讯的壮汉提起他的头发，狠狠撞到墙上。

“说！”壮汉怒喝一声。

刘秘书被撞得眼冒金星，他痛哭流涕道：

“我说，我说，因为刘丰商被总裁你打了一顿，赶出白蝇，他记恨蔓草挑唆，伤刚养好就去找蔓草，想给她一个教训！”

“刘丰商死后的尸体去哪了？”万俟琅珩继续问。

“我，我不知道啊，那天以后，我就，就没再见过他了。”

刘秘书眼前一阵发黑，说话断断续续。

壮汉拾起水盆，兜头一盆凉水泼到他头上。

万俟琅珩见他体力不支，支支吾吾说不出更多话，便开口吩咐：

“养一养他，继续审。”

然后转头离开。

他身后，高学历的精英秘书推了推眼镜，请示总裁：

“总裁，我们需不需要深入调查一下蔓草秘书的家世背景，再调查一下刘主管消失的痕迹？”

万俟琅珩冷漠抬眼，问：

“这点小事还用我吩咐吗？”

精英秘书小心翼翼道：

“您和蔓草秘书的关系……？”

“偷偷查，别让她发现。”

万俟琅珩不耐烦道。

和淮琮玩了一整天后，蔓草哼着歌回到家里。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她的笑容凝固住了。

客厅正中央，万俟玉像尊神像一般坐在首位，其余侍从保镖站立在他身后。

自己的家人则齐刷刷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蔓草瞳孔紧缩，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玉少爷，您踏足贱地，有何指教？”

万俟玉缓缓抬眸，微笑道：

“你家这两个异能者很有意思，尤其是大人，物理和化学组合的异能倒是少见。”

蔓草放下淮琮给她买的衣服、首饰、零食，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万俟玉面前直直跪下。

“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她平静道。

“你不问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万俟玉微微倾身，饶有兴致。

“玉少爷手眼通天，手段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

蔓草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俟琅珩那边暂时骗过去了，来度假清修的万俟玉却如此可怕，一天时间就找到她这里。

“你很聪明，也很有执行力，如果昨天夜宴没有撞到我怀里的话，也许真能蒙混过关。”

万俟玉露出一抹笑，向小花招了招手。

小花怯生生地走过去，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万俟玉随手扔给她一个苹果，小花条件反射地接过去，抱在怀里。

“蔓草小姐，你无论穿黑衣，还是白衣，眼睛都是那么清澈动人。我对你很感兴趣，便随手查了查云境雪居的监控。”

他抬手，身旁侍从恭敬地递过平板，播放视频。

视频里，蔓草的身影被用红色线条圈起来，她换的每一次衣服，进出的每一道门，甚至走进监控死角，又从另一个房间钻出来的小伎俩，都被剪辑的人贴心标注出来。

蔓草彻底心服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没有被白蝇、警局的人揪出来，却被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公子爷查出来。

但事情还有转机。

他没有告诉万俟琅珩，而是深夜上门拜访，说明有其他想法。

蔓草跪坐在地上，从容不迫问：

“您有什么能用到的地方？”

万俟玉笑了笑，示意手下收回平板。

他十指交叉，俯身向前，盯住蔓草的眼睛说：

“我要你，做我的空调。”

“空……啊？”

蔓草脑袋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