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纸条上面写着秦姑娘表示那天的见面很愉快，希望能和柳倾雪建立长期的情谊，如果能经常见面喝茶聊天就很好了云云，末了还留了地址。

柳倾雪看完感慨了一番，这姑娘还真是云淡风轻，照礼上次人家请了她，她肯定是要回请的，但现在没什么钱，而且她也在忙着赚钱。一想到秦姑娘和人见面时通常都会谈得很久，柳倾雪打消了立刻还礼的念头。

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打算以后再去找这位姑娘。

由于这件事耽误了点功夫，柳倾雪这才开始收拾，打算往工地走。不过也幸好是有了这个小插曲，冲淡了众人的压抑情绪，孩子们都拍着手等着张妈和小梨买点心，这让柳倾雪也跟着心情轻松起来。

可还没等柳倾雪收拾妥当出门，李工就急冲冲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看见准备出门的柳倾雪，忙叫住她，说道：“不好了，姑娘，有客人来退货了，你看看！”

柳倾雪一看，李工手里正拿着一张横直纹的石板，她说：“这就是客人要退的货，那马上给人家退了吧。”

李工微微睁大眼睛，顿了顿才问道：“姑娘，咱们随便就给退货的话......”那不是所有人都会来退货吗？

柳倾雪看出了李工的想法，对他说道：“我也不想退货，但是客人退货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货比三家，那就是说赵家的东西可能比我们还要好，要不就是价格便宜。”

本来摇着头的李工听见柳倾雪最后一句话，忙连连点头：“那客人说赵家商铺现在开始推出洗衣石板，看着比咱们家的粗糙些，但价格只是咱们的一半，所以那客人想退了咱们家的，买赵家的那种。”

“哦，那就给他们退了吧！”

“可是姑娘......”

柳倾雪对李工安慰道：“要是咱们遇见这种情况，肯定也想半价买一样的东西，不能硬去留住客人，抓住客人的心比硬留住他们的人要强得多！”

李工一怔，柳倾雪也忽然反应过来，她干嘛说这种“鸡汤”话呀，可李工的表情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喃喃道：“姑娘，你真是和东家当初一模一样！”

柳倾雪倒是有些愧不敢当，她也是在柳家呆了这么久，经常听着其他人提起柳石匠，一边佩服也一边被感染的。

但不强求客人这件事，她倒是早就知道的，李工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不能强求客人，东家在的时候，也从来都是像接待新客人那样热情对待退货的客人，但......”

“但真那么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受，毕竟咱们家现在有困难！”柳倾雪笑着接口道，李工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这两天不是还接了赵家一笔四百张的大单子吗，这也算是赚了钱了。”柳家石匠铺子这些天也在不间断地接生意，虽然没赚到大钱，但柳家宅子里的开销都是石匠铺子的收入支撑的。

柳倾雪开导李工道：“再说庙会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

“嗯，姑娘，我听你的。”李工脸上的忧愁减少了不少，柳倾雪笑道：“一会儿给人家客人退钱的时候，也别忘了热情一点。”

“好的，姑娘，肯定让他们满意。”李工答应着又走了出去。其实就算李工哭丧着脸给客人退钱，客人也不会不开心的，因为听见柳家能用原价退货，客人真是喜出望外。

然而，有了第一个，自然就又第二个，陆陆续续的退货的客人都出现了。柳倾雪特意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看样子赵家的超低价格倒是真的起了作用。

她昨天虽然想到赵家会开始做洗衣石板，可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出成品，毕竟她的工具这个村里其他人并没有，要做只能找铁匠打造。

柳倾雪一边往工地走一边想，当初她做那些工具用了整整好几天，赵家如何一天之内就能做好了的？看样子真是下了本，大概是给铁匠加了钱，或者同时找了好几个铁匠来做石雕工具。

但价格却卖得如此之低，即便客人都去买，赵家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同样，退货的柳家也不那么高兴，但高兴的人还是有的——往返两家的顾客。这招损人不利己的方法，倒是让本村的村民得了好处，总好过一方高兴的没有强，不错不错。柳倾雪想，她必须要快点把县城的石雕准备好了。

到了工地，工人们还在加工赵家的石板。柳倾雪另抽调了一批做石块的帮工，让他们专门加工曲线棱子洗衣石板，她刚才远远看过，不知为什么，赵家只仿造了直棱石板，那庙会上柳家还是有机会卖掉第二种洗衣石板的。

正忙碌着，柳宅那边忽然又传来了口信，小梨和一个媳妇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工地来，让柳倾雪拿个主意，说是客人又返回来，要柳家帮着把赵家的石板修整一下。

柳倾雪正盯着工地现场过数目呢，实在是走不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地那些客人又要来柳家加工？

小梨说的不是很清楚，那媳妇也是一知半解，就说李工让她们过来问问柳倾雪，给客人加工石板要定下多少钱？小梨她们说柳家又来了不少这样的客人呢！

想必李工也是忙得走不开，柳倾雪想，既然客人已经在赵家花了一半的价格买石板了，再到柳家加工，如果收得过高，客人岂不是吃了亏，倒不如当初直接买柳家的洗衣板子了！

柳倾雪猜得到，赵家肯定是售出不退，要不然客人恐怕就不会带着他家的板子来柳家二次加工了。她对小梨和媳妇说：“回去告诉李工，加工费收另一半的成品洗衣石板价格，不能让客人吃亏！但是你们让李工必须跟客人说清楚，二次加工需要等个一两天，当天是取不回去的！”

小梨和媳妇带着柳倾雪的话回去了，柳倾雪继续在工地忙碌，直到散工，才和庄楚生、方子表哥精疲力尽地往回走。

到了柳宅一推门，立刻吓了一跳，门口摆着堆成山的板子。“这是怎么了？！”三人不约而同都吃了一惊。

“姑娘！是你们回来了吗？”板子后面传来李工他们的声音，又听张妈在板子那头喊道：“姑娘千万小心点，绕着走，别碰到头！”

三人绕过石板，这才看见，李工和张妈，还有婶婆和婶婆媳妇，都跟着整理今天的退货，重修，新订货的单子呢。

“哎呀，你们可回来了！”婶婆差点坐到地上，旁边的媳妇连忙搀扶她。柳倾雪他们也赶快过来扶住婶婆，张妈也扶着腰慢慢站了起来，叹道：“今天真是把我们几个累得四脚朝天！”

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板子和一地各式各样的单子，柳倾雪也能想象到今天张妈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嗨，人手一个板子，来一个我们就要记一个，记名字，还要记客人要修还是要退，退完又回来要修，还有退完又回来重新买，还偏要找他原来的那个，那些板子就由着在门口一顿乱放，说谁谁也不听，哎呦......”

婶婆是个直肠子，她和张妈一口气给柳倾雪讲了鸡飞狗跳的一天，她们两个还有力气抱怨，李工在那边是干脆连话也说不出来。

庄楚生忙接过李工手里的纸笔，李工摆手道：“庄公子，你先别忙，我这账记得乱七八糟，一会儿我再和你说，你先把门关了，再来人咱们可真招架不住了。”

幸好有今天买的点心，众人就着茶吃了口，好算缓过来点力气。张妈对柳倾雪抱歉地说：“姑娘，我今天实在是做不动饭菜了......”柳倾雪忙道：“这还做什么饭菜，我都担心你们是不是累坏了！”她早知道家里会忙，可没想到乱成这样。

婶婆笑道：“我们又不会写字，又不怎么会记账，只能帮着查查板子，李工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大伙儿都很累，柳倾雪刚才也并没细看，问道：“怎么客人又要回来加工，赵家的板子不能用吗？”

张妈道：“说是用着不顺手还是怎么着，人太多了，咱们也顾不上细看呀。”李工道：“我看了，好像就是棱子纹路粗糙些，客人让给打磨得跟咱们家一样粗细就行。”

柳倾雪让众人歇着，她到门口的板子堆里捡出来一块，想细细看一看，庄楚生也跟在后面。

两人把赵家的洗衣石板摸看了半天，终于得出个结论，这个板子用来洗衣裳可能会刮坏布料子。

“不光是衣裳，柳姑娘你看。”庄楚生把手举起，柳倾雪一看，他手上已经被磨出了好多细裂纹。

庄楚生刚才并没有用力去摸，手就这样子，如果用这板子来用力搓洗洗衣裳，可想而知，手和衣裳都得完蛋！

方子表哥也围过来，看了半天，笑道：“这板子刮鱼鳞还差不多，洗衣裳有点麻烦，得戴副铁手套！”

柳倾雪笑出声来，她抬头对方子表哥和庄楚生说道：“赵家怎么做这么粗糙就拿出来卖，这不是坑人呢吗！”“可不是。”方子表哥说道：“碰上我这样不常洗衣裳的人，不怎么懂，一手下去，就得好几天不能干活了！”眼下村子里的村民都是用手干活，洗衣裳的，做衣裳的，种地的，打铁的，卖豆腐的，谁的手受伤都是个麻烦事！

方子的媳妇也走过来，听见方子这么说，笑道：“我常洗衣裳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这东西看不出来，除非洗一次衣裳，或者像你们这么看半天！”庄楚生道：“一般人都看不出来，谁会那么细看，肯定是有人受了伤，其他人才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柳家又多了一大堆活，必须把赵家的这些板子给修理好。柳倾雪叹了口气，其实修整打磨这种板子不比做一个新的洗衣石板省事，明天帮工们又要挨累了。

她得把这些看起来差不多的板子分出来，免得明天帮工们粗心大意，再刮伤手。看样子今晚要加班干了。

张妈和婶婆忙过来，说板子乱的就是上面一小部分，大部分她们都控制得很好，没让客人乱放，毕竟客人买的多少钱的板子他们还是清楚的，今天回收的时候张妈一人看住柳家的板子，婶婆和几个媳妇看着赵家的板子，后来见时间太晚，柳家要关门了，客人着急柳家人也着急，才放乱了一小部分板子。

天色开始发暗，灯下视线不好，柳倾雪没让李工他们插手，只和庄楚生带着方子表哥，张妈和婶婆在一旁帮忙看着，很快就分出来了所有的板子。

柳倾雪查了查，赵家那头被送来二次加工得板子居然有一百多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