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太可怕,人均寿命居然这么长。那自己在他们眼里岂不是小娃娃?!
赵劲峰突然有种迅速逃离这里的想法。
玉莲倒是不惊讶,她摊手道:“只是他们活得久而已,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活到这个岁数。”
赵劲峰微怔:“什么意思?”
“叔叔。”玉莲跳下桌子,道:“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依靠自身发能的异人,也有诞生于自然的灵修,更有能变成庞然大物一口吃掉你的老鼠!”
她忽然张手吓唬赵劲峰。
然而赵劲峰完全没被骗到,面色如常:“继续说。”
“……”玉莲尴尬几秒,清了清嗓子道:“异人会爆体而亡,灵修会走火入魔,妖互为捕食狩猎者,有的根本活不到四十年,他们能活这么久,是因为他们在社会高层,受人保护,又或者本身很强,能驯服体内的变异因子。”
“叔叔。”玉莲似乎轻叹了下,“爸爸是灵修世家之首的蒋家二少爷,也是社会高层的一员,我跟着他才不会被毁灭。但是你……空有一身灵气,还未完全聚气凝神,恐怕……”
赵劲峰直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当当当当,看!”玉莲飞到屋内唯一的书桌旁,将一块板子翻过来。
赵劲峰看到上面自己的照片,和像花一样散开的关系线,彻底怔住了。
他看过蒋陆持的字,线条流畅有力。那块板上写了他从长吟村见过自己的种种细节,还有长吟村的地形能量分布图,图上有个点用红色标记,旁边画着一个能量陡然升高后降低的能量曲线图。
赵劲峰走过去,看到书桌上布满了杂乱的符文手稿。
他这是……真的在寻找自己回家的办法。
这一瞬,赵劲峰胸口微微颤动,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玉莲看不懂爸爸分析一个小村庄做什么,但她知道最边上的人体剖析图是什么意思。
那副图分明是赵劲峰,体内仿佛流动的水的蓝色水雾,是爸爸的灵气,其中腹部凝聚着一个圆形空壳,听爸爸说,是叔叔的灵丹雏形。
而且,剖析图边还记了好几本修炼秘法。
玉莲摸着下巴歪头看白板,挑着眉思索道:“这上面的修炼秘法,各个家族都有,不过都在别的灵异都市,比较难取,但蒋家的可以先练练。”
“明天就是家宴了,可以先让爸爸从主宅借出来。如果修炼这些秘籍,杀死爸爸的哥哥和妹妹觉得不成问题!”
玉莲牙齿忽而变成尖刺,乒乒乓乓地上下碰撞,邪恶的嘴脸似是已经忍不住要把他们的嘴里啃噬殆尽。
赵劲峰:“……空砍。”
【发癫。】
原来这小姑娘是想拉拢我干杀人放火的活。
“你自己怎么不去杀?”赵劲峰问。
玉莲娇弱地倒在地上,那双老头懒人布鞋在白嫩的小腿上蹭啊蹭,翘着兰花指,故作轻声细语:“我只会物理攻击和护主咒法,用不了法术攻击,一旦露出杀气就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碾死哒~”
她唯一作用就是守护,如果学会法术攻击,将来一定会噬主。所以她出世的那一刻就被刻下封印,只要学了法术攻击,就会灰飞烟灭。
可只有盾没有剑,如同以肉身抵抗枪林弹雨,迟早会被蒋肃觉和蒋鹿晚手刃。为了生存,她本能寻找“剑”,打算先杀了他们。
先下手为强,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呢?
现在赵劲峰就是那把剑。他是爸爸开辟新语言学世界的入口,所以爸爸一定会对他放低底线,那么锅给他背再好不过了。
赵劲峰:我看你也像疯子……
费尽心机说一大堆,就想让我升级砍人,真是罪过。
我绝对不会成为不法团队的头目!
赵劲峰拉着她往外走,道:“不可能,别想了。只要我们不离开你爹,谁能伤得了我们?别打你的鬼主意。”
玉莲挣扎:“你就是胆小鬼!”
但他装作听不见。临到门口时,他看向那块板白板上的字。
半响,毅然决然地退出那间密室。
终于等到蒋陆持离开监守处返回家中的消息,赵劲峰和玉莲站在门口迎接他。
蒋陆持下车,看着他们和谐地站在一块,压下不明显地笑意,走近了问:“中午吃了什么?”
“爸爸。”玉莲用肩膀将赵劲峰挤到身后,热情道:“阿姨熬了香苓菇鸡肉汤给我喝。”
赵劲峰在一旁冷眼看她:“分明是给我的,你用得着吃东西吗?”
“……”玉莲保持着微笑,也假装没听见。
“那就好。”蒋陆持摸了下玉莲的头,进屋道:“晚上我要回趟主宅,你们千万别乱跑。”
赵劲峰道:“这几天哪都没去。”
蒋陆持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能待得住。
他嗯了一声:“也好。”
监守处的衣服,床等都不如家里的好,蒋陆持在那住着不习惯,三天来都精神疲乏,上楼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
须臾,两侧的位置突然压了下来。
他缓缓睁开淡漠的眼,淡声:“你们在干什么?”
赵劲峰脸皮厚,被发现了丝毫不觉得害臊,支着脑袋看他笑:“hia,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感觉自己的灵气在快速流失的蒋陆持:“……你们这样我怎么睡?”
“呃……”好在玉莲还知道什么叫“廉耻”,迅速把锅推给赵劲峰:“爸爸,都是他的主意,他要把您的灵气全部吸干。”
蒋陆持眉头抽了抽,忍无可忍:“都滚出去!”
“嘭——!”
赵劲峰和玉莲被轰出卧室,相看两瞪眼:“……”
“啧,都是叔叔的错。”玉莲把上次的事一同拉出来谴责赵劲峰,“没事像个饿死鬼一样,要不是你还有用,爸爸一定讨厌死你。”
“……”一个小屁孩以下犯上,赵劲峰是忍不了一点,抵着她的脑袋怒道:“是你先冲进去的吧!不知道什么叫女大避父?!”
“那是我爸爸,关你什么事!”
“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
蒋陆持听着他们的争吵的声音由近及远,从二楼到一楼,转身拉上被子盖住脑袋。
晚上,许引摇着宾利钥匙走进来时,看见赵劲峰和玉莲在沙发两头坐着,各自拿着一本漫画书和《动物的世界》,装模作样地观看,谁也不理谁。
他笑了下,跟在自家似的,进厨房拿了根香蕉,边吃边走出来道:“你俩干什么呢?”
玉莲翻过一页:“研究怎么不知不觉杀掉爸爸最重要的人。”
“……”
看漫画管用吗?
赵劲峰眼都没抬,反讥道:“在自我升华,努力达到不跟没分寸整天想着怎么杀人的丫头片子计较的神仙境界。”
“……”
那本书上全是动物行语,看得懂吗你。
许引默默咽下香蕉,装作没看见这两个神经病。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蒋陆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难得系上领带。
知道他又要应付难缠的家宴,许引没主动提,靠在沙发背上笑着:“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蒋陆持走到赵劲峰身边,赵劲峰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近,然后抽走自己手里的书,随手递给阿姨。
赵劲峰:“……”
许引幸灾乐祸:“你前脚刚出特研局,侯睦责就申请去A4区出任务了,未来半个月,你在局里都看不见他。”
“还真是好消息。”蒋陆持松了松领带,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车钥匙,道:“帮我看着他们,车十点前还你。”
“……不是,用我的车,还用我人。蒋哥,我才刚出院。”
“你已经出院很多天了。”
许引扭头看着关系明显不合的两人,难办地抓着头发。
蒋家主宅对玉莲来说,是一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但赵劲峰拒绝自己的“合作”,她也不想跟他待着,于是跟蒋陆持道别后,转眼就钻进玉板里了。
只剩下赵劲峰和许引面面相觑。
鉴于之前他把自己摔在地上,许引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可现在这个氛围,实在太尴尬了。
半响,他迟疑问:“你……吃过特研局附近的自助餐吗?”
赵劲峰稍稍抬眉:“自助餐?”
“对,还有酒吧追星什么的。”
听到酒字,赵劲峰神色一顿,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比起许引身为老大哥带着吃香的喝辣的,蒋陆持这边倒是觉得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夜色暗涌,宾利尚慕穿过一片片高林和深色柏油路,来到半山腰一栋灰白色花岗石别墅前,五层楼高,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无法尽收眼底。
蒋陆持从后座下来,看着这栋房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是早已预知会发生什么事。
蒋陆持走进去,最先看到一名管家打扮的男子,他身形高挑瘦长,近乎两米半,连一米八的蒋陆持在他身边都会略显逊色。
他眼睛圆圆的,极大,眼白是黄铜色的,竖瞳纤长,仿佛紧缩的裂缝,且身后竟似有若无地荡着一条黑色的尾巴。
蒋陆持看他怪异的样子并不觉得惊奇,反而面色如常。这人是化形的黑猫,蒋家老爷夫人的管家。
蒋家人都各配了位管家,身份物种不限。
黑猫管家毕恭毕敬地伸手接过外套,道:“二少爷,老爷夫人已经在餐厅等您了。”
“其他人呢?”蒋陆持问。
他似乎滞了下,道:“也在餐厅,就等您了。”
闻言,蒋陆持忙快步走向餐厅。
半分钟后穿过一个拐角,果然看见餐桌上的四人洋溢着极其割裂的氛围。
最为肃穆庄严的蒋家老爷蒋裁此时挂着浅笑,宠溺地看着身旁的夫人蒋素怀。
蒋素怀妆容精致,穿着一袭米白色宽吊带礼服,项戴闪亮耀眼的钻石项链,两条浅绿色宝石耳坠摇曳闪烁,右手无名指和中指各戴着一枚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戒指,全身富丽高贵,皮肤却格外苍白,仿佛那些价值不菲的饰品快将她压垮。
但她正和蒋裁激动地说着什么,举手投足还是十分的活泼优雅。应该是一些学校里有关学生们的趣事。
她每个故事都要重复说好几遍,家里没一个孩子有耐心再听她絮叨,唯有本性闷如木头,严厉冷酷的父亲才会对她的一切照单全收。
而她唯一的亲儿子蒋肃觉坐在身侧,沉着一张和父亲近乎相似的冷酷的脸,正阴森地瞪着对面的人。
那人不是谁,就是说着“你怎么还活着?”的养女蒋鹿晚。
蒋鹿晚今年二十二,一头红发张扬妖艳,相貌贵气美丽,眉宇间竟有几分蒋素怀的轻柔。
她手里拿着餐刀,捏得手指泛白,却还维持着笑脸,又道:“早知道你会吃,就应该串通厨师在饭里下耗子药。”
蒋肃觉刚叉起一块肉要放嘴里,闻言停下来看她,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能看见你,看来晋恩的暗杀失败了。”
他放下刀叉,丢了句:“真是倒胃口。”
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醒来问对方怎么还没死,已经成了日常问候。
蒋素怀听到自己的儿子女儿又在说这些话,倒也习惯了,微笑道:“肃觉,身为大哥,怎么能让人暗杀妹妹呢。”
蒋裁从不关心孩子,听到妻子语气重了些,不禁看向蒋肃觉。
蒋肃觉擦了擦嘴,道:“母亲,您要是能让她识趣点,离陆持远点,我说不定还能留她全尸。”
“……”
蒋鹿晚嗤道:“你要是看不顺眼就赶紧死吧,省得看见哥和我在一起难受。”
蒋家虽是灵修世家,但并不看中嫡系旁系,三人中,唯独蒋肃觉是蒋素怀亲生的。
因为蒋素怀想给亲儿子找个玩伴,又格外喜欢女孩,便从孤儿院要来了一男一女。蒋陆持进蒋家时十四岁,蒋鹿晚八岁。
因人生地不熟,蒋鹿晚从小把蒋陆持当做救命稻草,无法全身心交付于老爷夫人。
而蒋肃觉从小没什么玩伴,和蒋陆持不过相差三岁,上学生活一同进出。久而久之,他便把蒋陆持抬到极高的位置,也将非亲的异人妹妹当做敌人。
可蒋鹿晚从小性子烈,即使冒着被赶出蒋家的风险,也要和蒋肃觉争到底。
不过有着母亲的宠爱,但始终是寄人篱下,也不会闹得太难看,非争个你死我活。
直到有一天,蒋鹿晚发现蒋肃觉喝醉酒企图逼迫蒋陆持,她显露杀意与他扭打,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对她来说,蒋家既是温柔乡,港湾,更是学会生存的第一个战场。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母亲没有血缘关系,蒋肃觉对她根本不会手软——自己也是。
看着他们斗来斗去,蒋陆持疲倦地揉了揉眉间,这跟在家看赵劲峰和玉莲斗有什么区别?
他故意咳了一声,引得所有人看向自己,才微微一笑:“母亲。”
蒋素怀抬头看见蒋陆持,松了好大一口气,扬手道:“快、快就坐,你不在的时候,我快被他们吵死了,整天咒来咒去,把死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她指着蒋肃觉和蒋鹿晚:“你们爷爷要是在的话,把你们吊起来抽都不觉得狠。”
提起素未谋面的爷爷,几人都没甚反应,倒是蒋裁提眉含笑,意味不明地揉了揉高脚杯。
蒋陆持却听出言外之意,他就着黑猫管家拉开的凳子坐下,道:“那我多回来陪您。”
蒋素怀会心一笑:“这样才对嘛。”
“你不回来,肃觉又整日忙公司的事。”她转而覆盖蒋鹿晚的手背,“晚儿也去上大学,我都不知道能跟谁说话。”
蒋鹿晚抽了下嘴角,提醒:“母亲,我上的是您的学校,您一个电话,我随时能去办公室找您。”
“我那不是为了给你留隐私吗。”蒋素怀道:“自从你二哥搬出去后,我就想通了,晚儿你迟早会跟别家的孩子谈恋爱,母亲不能管你管得太严。”
话音刚落,蒋裁第一个迅速发表看法:“有道理。”
蒋鹿晚干笑:“……是吗。”
说起谈恋爱,蒋素怀看向蒋陆持,问:“陆持,你大哥说养了个男人在家,真的吗?”
蒋鹿晚脸色骤变,也看向他。
刚夹起一块鲍鱼的蒋陆持感觉两道视线狠狠戳中自己的脑门,逼自己给个合理的解释。他强忍着放下筷子,正色道:“他是我最近的研究体,很重要。”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两人。
蒋鹿晚怔了下,自觉低头反省。
可提前知晓的蒋肃觉却态度不同,他冷冷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研究体,能让你连命中玉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