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翼几乎是被半扛着进了将军府，刚走进大门就听了一阵喧闹声，然后就看到不知从哪跑出来的一堆人又哭又笑的看着自己。

老管家是真哭了，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在古代算是高龄，可却还在岗位坚持着，就是为了等他的小公子回来。

“公子，饿不饿，今日灶上做得全是您以前最爱吃的菜。”老管家没用问公子怎么才回来，在他看来公子只要愿意回家，什么时候都是好的。

杨家那天杀的老混球弄出一堆破事，害得他们家公子心灰意冷要去当道士，如今好不容易愿意回家过年，他怕自己一多嘴，公子又走了。

“不吃饭了，我就是来给先辈上个香。”他没打算在大将军府过夜，真就想着上个香磕个头就走的。

可显然老管家不这么想，他飞快指挥着一群人动了起来，然后杨翼和小道士莫名其妙就坐在了饭厅里。

看着那一桌子从没见过的菜色，小道士咽了咽口水，用了很大勇气才挪开眼睛，可怜巴巴看向杨翼：“师兄，原来你家过得是这种日子啊？”

当初在杨府小道士也看过雕梁画栋的建筑，可那时候杨家正在办丧事，所有人粗衣麻布不说，每日三餐也都是青菜豆腐，以至于小道士压根就没真正见过豪门真正的生活水平。

杨翼的记忆里自然也没有这种“腐蚀灵魂”的生活记忆，可他在现代社会什么没吃过见过。

“吃吧，好像也不是别人家，咱们是真不用客气哈。”杨翼给小道士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年夜饭得吃鱼，算讨个吉利。

一顿饭小道士吃得相当美，杨翼表面淡定其实却是食不知味，甚至可以说困惑不安。

其实这些菜很符合他的口味，尤其哪道油焖大虾，味道跟他记忆里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他上辈子关于家的回忆，可却在这陌生的时空、陌生的地方吃到了。

真是滑稽！

赵家祠堂牌位是真不多，出身寒门的忠勇侯上数三代家里都没有族谱，所以当年老侯爷修建祠堂时只供奉了自己祖父母与父母的牌位，同时还有他的几个同胞兄弟。

他们都是跟随先帝打江山的老人，可惜大业未成就都死在了战场，除了忠勇侯熬到了胜利，其他人甚至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赵桦为什么能以女子之身顺利接任安南军，除了她自己能力卓越外，同时还因为安南军就是赵家人身先士卒用几条性命拼出来的威望，作为赵家唯一的后代，她站在那里就代表着赵家那六位将军。

从她十三岁露出有军事才能时，先帝就给她规划好了未来的一生。

杨翼站在祠堂里，看着那些牌位，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之感，他很确定这不应该是他该有的情绪。

杨若风，你是不是还没离开？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在愧疚？

他们死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生，你有什么可愧疚的？

杨翼觉得自己今天或许真不该冲动，可他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磕完头就顺手拿着抹布去给供奉牌位的桌子擦了擦因为烧纸飘落的黑灰。

就仿佛这种事他做过好多回一般，甚至还下意识避开了供桌一侧的瓷瓶。

一时间杨翼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诡异感。

“福缘，要不我们离开吧。”

小道士一直等在祠堂门口，听到师兄突然正了八经喊自己“福缘”，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师兄失忆后除了极少数真生自己气时，并不会喊自己“福缘”，他一般喊自己“小道士”或者“小师弟”。

难不成回趟家，师兄的失忆问题好了一些？

“公子，您能不能在家多待两天？”

老管家突然又哭了起来，还是毫不顾及形象抱着杨翼大腿那种哭。

“咱们家将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这把老骨头没多少日子了，就盼着公子和将军都好好的，还有您知不知道，咱们将军她病了啊~”

杨翼原本是想努力拔出大腿的，可听到老管家后半段话，突然停止了动作：“大将军病得是很重？”

虽然跟自己斗嘴时似乎生龙活虎的，可想起对方那的确不是很健康的气色，杨翼有些判断不出老管家是不是在夸张。

他原本还以为是人到中年进入更年期，难免会有的内分泌失调，再加上大将军征战沙场，身体有亏损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反正大将军身边肯定有好大夫，比他这半吊子强，所以就没多嘴问。

“将军她前阵子差点没熬过来，这段时间好了一些才回京都修养，可为了不让公子担心，她搬去跟您住时不许大夫一起跟着，甚至连汤药都不肯带。”

老管家此时也顾不上这是不是过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您是将军最挂念的人，我劝不了的事，您好歹去劝一劝，咱们都好好在家住着行不行？”

看杨翼还沉默不吭声，老管家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转头就向祠堂门口方向哭了起来：“侯爷啊，将军们啊，阿五没用，劝不住咱们小姐，也劝不住小公子，阿五活着没用啊，守着这宅子等不到人，还不如这就找你们去~”

说着就要解裤腰带上吊，这一番操作当真是把杨翼和小道士给镇住了。

“师兄，要不你就在家过年吧，这老爷爷哭的太惨了，而且你娘病了，你留下照顾她吧。”

小道士模糊记得当年在南疆，师兄虽然跟大将军说话吊儿郎当的，可谁也不能说他不在乎他娘，他不想师兄以后想起来再去后悔。

一个祖父去世就差点要了师兄半条命，万一亲娘要是真怎么样了，小道士都不敢想他那重情重义的师兄会多难受。

沉默思考了片刻，杨翼转头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老管家道：“大将军的脉案应该有留存吧？”

他虽然学了点皮毛，可看个药方之类的还没人能糊弄他。

“有，有有有，公子您跟我来！”老管家骨碌爬了起来，身手矫健得压根不像个老年人，老脸挂着泪痕却满是笑意。

合着变脸演员才是您老本职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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