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陛下还会更换去蛰城的人选？”

李群玉知他喜爱好茶，今日特意让人给他泡了新采的碧螺春。为了让他安心，自己还先喝了一杯。

这桌子上更是往常那般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都是方君宜喜欢的菜色，厨房还给准备了一道还在开发中的酸甜虾球，送过来让贵客先尝尝鲜，顺便给点改进的意见。

可惜贵客此时的心情不太好，这好菜好茶也没能入了他的眼。

方君宜顺着李群玉的话点点头：“是啊，我尽量安排点信得过的人去了，还请李大人放心。”

李群玉不置可否，他瞧方君宜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为了这件事情顺利而欣喜的样子。反而从坐下那一刻便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劳贤弟操心，只是不知贤弟这又是为了什么在发愁。不妨说说看，看老夫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

方君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丧气地那筷子挑着面前的菜：“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为了让陛下换人，我自请去蛰城罢了。没曾想这事是成了，陛下却是因此恼了我。”

他今日走得急，连细细都没有带出来。

此刻他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发呆，紧皱的眉头反应着他此刻十分不佳的心情。这副模样落在李群玉的眼中，却是好似什么吉兆，他最怕的就是这两人感情太好。

见方君宜皱眉苦脸，他也故作好心的宽慰：“陛下也不过是关心你罢了。”

方君宜闻言，叹了口气：“我哪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不过是觉得自己心真的是养散了，竟然开始肖想一些不该肖想的东西。”

他闭上眼睛，看起来内心十分挣扎。

李群玉自认自己是个体贴后辈的好人，自然是好趁机开导开导的。

“贤弟既是少师，又是陛下的宠妃，别说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算是要天天的星星那不也是你一句话的事情？陛下还能不满足你的愿望？”他试探道。

“那也只是看起来风光，”方君宜自嘲道，“若是没有陛下的恩宠，我又何来这般风光呢？”

李群玉不解：“陛下对你可是一片痴情，你似乎不必为此发愁。”

方君宜又重新拿起筷子，挑挑拣拣，夹了一块萝卜。只是这萝卜还没放到嘴里，他便又开始发愁。

“话不是这般说，若是陛下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他苦恼道，顺手又夹了一片瘦肉放在碗中戳弄，就是不放进嘴里好好品尝。

听到这句话，李群玉哪里还有不懂的。无非就是年轻人为情所困，不知何处是出路罢了，既然不知道何处才是出路，不如就由他来给这小子指出一条明路，包他满意。

他斟酌了一会：“这与我们的目标又不冲突，为何不能二者兼得？”

方君宜疑惑地望向他，似乎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虽然不曾明说，但他也是知道自己支持太子并不是些什么什么明路，怎么又能二者兼得了？

李群玉也知他是个没什么心思揣摩人的，说什么都得给他掰碎了才能明白，于是他想了想，心底有了主意。

“你想陛下只属于你？”

方君宜点点头，他确实是有这么个想法，但好像没有李群玉说得那么古怪。

“这样，我有个法子，端看你敢不敢施为。”李群玉道。

他这语气有几分古怪，方君宜迟疑一瞬，竟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询问道：“是什么？”

李群玉捋了捋自己胡须：“陛下比你强壮是事实，但这要他没了这权力和武力，不照样也得听你的话，任你摆布？”

方君宜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对方太过大胆是好事也是坏事，就像现在这般，他还未想好怎么接话，李群玉已经恨不得替他动手了。

“不过是下点软筋散，事成之后，他便是你的了。”他笑道。

方君宜只好垂下眼眸，装作自己还有顾虑：“多谢大人的好意，但还是让我再想一想。”

李群玉点点头，考虑不是问题，只要他心动了，总有他答应的时候。这个年纪正是年少轻狂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不信方君宜面对他的提议，真能如此冷静。

就这样，方君宜揣着满腹心思下了楼，去寻自己的马车。

一旁的掌柜待他离开之后，望着一桌子被翻乱的菜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们在饭菜里面动了手脚，竟是一口都未动过。也不知道按着东家的嘱咐，这药什么时候才会被姓方的吃进肚子里。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小巷之中，有人掀了帘子，坐到了方君宜的身边。

“看见了，胸口脖子，还有下巴那里都是烧伤的痕迹。”申屠铮拽过腰间的酒壶喝了口酒，长舒一口气，“你怎么知道那李思华定是有烧伤的痕迹？”

很简单，不过是他推测的而已。

盐场这种地方，李群玉定然是不会放心让别人去看着，定会找心腹去接管。而盐场是在烧毁之后才真正关停的，这之中发生了些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但那管理盐场的心腹肯定要会京城给李群玉一个交代。

而那李思华回来的时间也巧，并且自回京议亲以来便不曾出现过在众人的面前。像李群玉那般将婚事当做是拉帮结党的筹码的人，却只为李思华定下戚潇竹这般家中没有什么背景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再则，他曾听闻李府常请太医过府，便才有了这般猜测。

“以李群玉的能力，为他找三品左右大臣家中的女孩结亲，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除非连他都认为，李思华没有这个能力娶这些贵女。”

申屠铮拿着酒壶倚在角落之中，听着他分析自己的观点。

忽然他出声道：“就这么点猜测，你让我在京城义诊一个月？”

他前脚刚到京城，方君宜后脚便支使他出去义诊，说是出去帮他钓钓鱼。申屠铮寻思自己再京城也无事可干，便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到城西那边支了个摊子。

原还想问方君宜，这到底什么鱼这般大费周折，没曾想这鱼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了。

李府的管家听说城西有位名医，便出来替自己家公子请名医过府上看病，于是便有了今日他趁机混入李府探听消息的事。

方君宜点点头，虽然知道让叶慈光却找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加不费事。但他这位师叔性子死板，不够灵活，定不会答应他这种冒险的举动。所以，他便只能等申屠铮到了京城再做打算。

申屠铮叹了口气：“幸亏你的推测没错，不然我可就白忙活这一个月了。”

“不算白忙活，”方君宜才不接茬，“师父本就有给你和师姐定下义诊的任务，我不过是给个机会你完成任务罢了，省得你到处忙活又忘了正事。”

申屠铮说不过他，只好求饶：“行了行了，师兄给你忙前忙后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方君宜认真想了一会，竟也没想到申屠铮缺些什么，自己能拿什么出来敷衍。

沉默了半晌，他道：“那回青屏之后，师父要是问你为什么没收到徒弟，我替你背这个锅。”

此话一出，靠在一旁喝酒的申屠铮差点被他呛死。什么叫做替他背锅，这简直就是让他自找麻烦！本来只需要被罚抄药典的事，让方君宜这个霸王掺和进来可就不一定了，他还不想平白无故被罚下山种药。

“祖宗，算我求你，有这闲功夫不如想想这人你打算怎么办，怎么才能确认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申屠铮边说，边将自己的酒壶收拾好，一会回宫之后他打算请小彩姑娘帮他打两壶酒来。别的不说，但宫里的酒确实是比别处的好，啧啧，一口回味到天明，这滋味可真是不错。

方君宜闻言，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手中的话本移开，随口道：“你帮我把他绑出来问不就好了？”

他说得太过理直气壮，闹得申屠铮开始怀疑自己这趟是不是出来错了，自己这一身盖世武功，就是来给这小兔崽子打下手的吗？

“怎么，绑出来问，如果是就地弄死？”他问。

却不想方君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虽是没有出声，但申屠铮熟悉他，知道他这是认真的。思及这小兔崽子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回头的时候，申屠铮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劝两句。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你家陛下能答应这个？”他道。

谁知方君宜直接就无视了他第一个问题，角度刁钻地回答道：“他不是我的，他是大尧的皇帝，至少，暂时还不是我的。”

申屠铮真的很想说谁问你这个了，明明先前还整日黏在一起，难不成是他出门的这几日吵架了？他虽是有心想要八卦，但这事还是得分得轻重缓急，何况他还真挺乐意见方君宜不跟皇帝搅在一起。

“那怎么办吧？”他问，“这样，我给你把人绑出来，如果是那便就地宰了，顺手挂到李府门口示威，你呢，就跟着我回青屏。如果不是，那再说，怎么样？”

他原本也就说出来过个口瘾，哪知方君宜真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起来十分赞同这个计划。沉默一瞬之后，他决定当自己没说过这话，学着方君宜的样子往窗外看，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哪知方君宜竟是伸手拽着他的袖子，软声道：“师兄。”

申屠铮只觉得这像是阎王点名，权当听不见。

方君宜见他不理自己，又拽着袖子摇了摇：“师兄。”

申屠铮立刻炸毛，拨开他的手：“哎，哎！有话好好说啊，你都二十了别来这套，撒娇不管用！”

但方君宜哪是个好东西，见申屠铮怪叫，他反而舒展开了眉头，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好师兄，先不忙，还得再过些时候才动手。”他搁下了手中的话本，对着申屠铮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