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清就知道会这样，跟韩志讲了两句，说今天就先到这里，都回去休息。

韩志领了命，本想喊上戚潇竹一起离开，一旁的来喜却是及时阻拦，带他先一步离开。还赖在薛慧怀里的戚潇竹哪知道这么多，她哭够了嫌丢人，不愿意抬头，缩起来当鸵鸟。

“还知道羞。”方君宜倚在门边，看着薛慧给她擦脸。

左右现在也没有外人，戚潇竹所性不装了：“哪又怎么样，就说我是不是给你赚足了面子。”

方君宜好笑地点点头：“是是，在下也是沾了竹姐的光，才有了今日。”

他这般配合，戚潇竹倒是有些挂不住。她嘿嘿一笑，既想跟方君宜多说两句，又想黏着薛慧，不愿意离开，一下子有些犹豫。毕竟她要说的薛慧也不方便听，不说，又怕耽误了事。

这点心思，方君宜就算是不听也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主动解释道：“陛下赏你的宅子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今日便能入住。你若是想，便带着你慧姐出宫住两天。”

戚潇竹还没认真看过楚微清给的赏赐，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还有间新的宅子。还以为今晚又得回后宫的小院之中将就着，住两日，还寻思怪不方便的。

她立马往书房之中探头，问：“陛下，可以让慧姐跟我出去住吗？”

楚微清点了点头，薛慧立马欢呼起来：“谢谢陛下！陛下英明神武，简直是大尧的福气！”

这下连楚微清都有些哭笑不得，虽是早就知道这丫头的性子跳脱，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步。

“去，去闹你表兄去。”他没好气道。

但戚潇竹现在哪还有这么怕他，随口应了一声之后就让薛慧收拾东西跟自己出去住几天，而自己则是随方君宜慢慢走回撷芳殿。

“最近怎么样，总觉得你是不是比我离开之前还瘦了些。”戚潇竹问。

虽然薛慧说她瘦了，但她觉得那是薛慧的错觉，明明自己还壮了不少。倒是方君宜，明明在她前往天关城之前，这人还有两分红润的气色，现在却是只剩下半分。

方君宜摇摇头，不欲多说些什么，不想让戚潇竹刚回来就为自己操心。

戚潇竹也知道他这破脾气，小小声劝道：“说说嘛，陛下没把兵权收回去，只让我见机行事，是不是京城要出什么乱子？”

现在的她可是没有之前那般好忽悠了，尤其是忠义侯没有跟着回来，担心有些什么问题，出发之前拉着她分析了好几遍京城的情况。分析到最后，他谈了口气，觉得干脆还是跟着一起回去算了。

但戚潇竹不肯，毕竟这次她们另外带着任务一路赶回去，忠义侯上了年纪，只怕吃不消。

思及那其中让人头痛的弯弯绕绕，戚潇竹又追问道：“表兄，我能有今天也是你的功劳，有什么能做的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多我一个，也是多一分保障。”

方君宜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她手中的兵权为什么并未被收回。

那是楚微清在给他递刀子，希望他能握好了，要来保护自己。但方君宜自觉自己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他另有打算。

扛不住戚潇竹再三询问，他只好领着人回了撷芳殿，才开始好好给她讲讲现在的情况。

三言两语说不清缘由，但将过几日庆功宴的事情交代清楚却是够了的。

“……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陛下应该已经布置妥当，你见机行事即可。”他敷衍道。

戚潇竹捧着茶杯，有些愕然，实在不知道这么短短的时间，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多事来的。不过很快，她便回过味来了。除了方君宜跟自己说的那些，恐怕还有别的事情是他不曾说出口的。

她思索了一会：“听上去像是陛下在拿自己做饵，那你又是什么角色？”

方君宜默默别开了脸，他好不容易才哄好了楚微清，让他别管，别现在又招惹了另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但他越是这样，戚潇竹就越是担心。

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她哪能真的不知道方君宜是个什么人。所谓的平静淡然不过是表面，这个人记仇得很，有机会亲自讨回来的债，他怎么可能真的坐在幕后只看着事情发展。

方君宜一时有些无语，真不知道这些哪来这么多感想和形容，用来描述他这个药罐子。

他只好安抚道：“别担心，我到时候就在陛下的身边，安全得很。”

戚潇竹暂且信了他的话，没在反驳，只叮嘱道：“那你可得记得不能逞强，有什么想不通的，还有大伙帮忙想主意呢。”

方君宜点点头，催促她赶紧去找薛慧，别去晚了，让人家等。戚潇竹撇撇嘴，叮嘱他记得自己说的，然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撷芳殿，去找自己的慧姐姐。

偌大的前厅一下子便只剩下了方君宜一个人，安静地他有些不太适应。

他支使宫人给他将摇椅搬到了前院之中，春日的傍晚没有夏日的炎热，也没有冬日的寒冷，最是适合在这个时候小憩一阵。方君宜躺在摇椅中，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不觉之间便睡了过去。

等他被叫醒的时候，天空已经被残阳染红了半边。而楚微清则是搬了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翻看着他睡着前正在看的话本。

楚微清的表情很认真，好像不是在看话本，而是在看什么奏折公文。微风吹拂过楚微清的长发，削弱了他周身凌厉地气势，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望着楚微清认真的表情有些发愣，时间好像在此刻慢了下来。

先前与申屠铮说自己没有认真思考过是假的，他想过，只不过也是在担心这人心比不过时间罢了。

忽地，他伸手捂住了自己耳朵，问：“陛下，你喜欢我么？”

楚微清的注意力并不全在话本上，方君宜刚一动便已经被他发现了，只是他还搞不太清楚方君宜这是在做什么。只以为人睡得有些迷糊，在撒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就只跟方君宜睡在一起一次，还是在他没睡醒的时候就走了。也不知道这人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会做些什么。

他转过身，收起话本，与方君宜对视，故意用嘴型说：喜欢，最喜欢你。

方君宜捂住自己的耳朵，为的就是只听楚微清的心声。虽然楚微清为了配合他，故意没有出声言语，却还是让他听见了他在说喜欢。

但他又觉得自己似乎问错了问题，思索了半晌，又问：“爱我吗？我不会陪你留在京城，也不会为你留在这个金银做的富贵窝，如此，你还爱我吗？”

楚微清勾起嘴角，看样子方君宜确实是睡迷糊了。

若是这人清醒，断然是不会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爱，”他说，“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委屈些什么，你只要做自己，每日开开心心，我便心生欢喜。”

方君宜望着他，偏着头，不知道是在听些什么。

只见他沉默了一会，骂道：“骗子，明明就是很想把我困在自己身边。”

楚微清终于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将方君宜搂进自己的怀中：“对呀，这也是真的，想要你为我留下来，想让只看着我一个人。但是君宜，我好像没有那么舍得让你不高兴，所以还是让你从我的手心里飞走好了。”

方君宜没有拒绝他的怀抱，任由他将自己抱紧。

“我好像也没说过是你的，也没有说过喜欢你。”他撇撇嘴。

楚微清听着他的话，随意点点头：“是啊，那么少师大人，什么时候才愿意给个名分？”

方君宜纠结了一会，正准备说些什么，又被楚微清打断，不许他继续说。

“不用现在回答，正是紧张的时候，孤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哄我呢？”他凑在方君宜的耳边小声说道。

他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喷在方君宜的后颈上，让他有些痒。方君宜忍不住动了动，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楚微清抱得死死的，早就不在躺椅上了。

“先放手。”他叹了口气。

自己方才肯定是睡迷糊了，不然怎么会跟楚微清说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确实不是说着些事情的时候，这个时候跟楚微清说自己似乎心动，总有种像是在为了骗对方手中的权利出卖色相似得。很离谱，他干不出这破事。

楚微清难得见他乖顺，此刻自然是不愿意松手。但见他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凶光，只好将人重新放回到摇椅之上，免得一会又得挨这兔子咬人。

只是人是放开了，手却是不愿意放开。

他抓着方君宜的手摩挲，好似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舍不得放手。

感觉到他在摸自己手掌上的薄茧，方君宜默默地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楚微清似乎真被他带走了注意力，回答道：“本来见你最近累，想让你多休息一会的。来了不过一阵你就醒了，哪用得着叫。”

在不远处等了一阵的王吉听见他们的闲聊声，便过来禀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问什么时候开饭。

方君宜闻言来了精神，这些天他有些穷思竭虑，烦得吃不下东西，如今事情顺利，他才终于有了些胃口。

“今天吃什么，有甜的吗？我想吃些甜的。”他问道。

王吉沉默一瞬，心说这个御膳房还真没做。原以为今日方君宜的胃口也不怎么样，倒是备了碗梅子汤，还写一些酸甜开胃的小吃。但他到底也是宫里的老人，不过是一阵他便已经想好了怎么接方君宜的话。

“今日的菜比较清淡一些，都是些家常菜。不知道公子想吃什么，现在吩咐下来厨房也是来得及做的。”

好在方君宜向来都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他想了一会，道：“只是想吃甜的，就，来碗糖蒸酥酪吧。”

这下楚微清算是彻底想不起自己要问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