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幕之上，只见那一人手举长剑，灵力光芒万丈，将一弟子捅了个对穿——

眼下换成天同宗的弟子发疯了不成？！

台下哗然。

容不得任何狡辩，不存在什么失手不失手的说法，这就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杀人！胆大妄为至极！

一时间，众声熙攘，众人皆面有惊色，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惊讶……不同的人应当有不同的想法。比如万归门掌门所惊讶的，显然不会与旁人是一件事。

为何没有成功！？

他站起，面上不留哪怕一丝先前的慈善和蔼。

幸而有谈容“杀人”举动在前，他的变脸落在他人眼中也都成了因为看到弟子被虐杀而气愤。

“荒唐——简直荒唐——”

台下有人高声大喊。

但不容他煽动起所有人的情绪，下一刻，形势一转。

谈容剑下惨死的那人眼球暴突，身上竟蓦然炸开一团黑气，将其吞没。而她这张对比起来过于惨白的脸就愈发显冷冰冰的莹白。

这样的变故另所有人都住了口。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魔气……是魔气！”这声音，听着颇为惊慌。

“怎么可能？！”

而像是要印证这他们所谓不可能的可能性，接下来一幕随之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将那点剩余的侥幸都碾为齑粉——当黑气散去，那人已经不是人模样了。

这是，完完全全一个面目可憎，青面獠牙，仅余下依稀人形的魔物！垂死之际留下的口涎和着血液滴下，已然命丧黄泉。

死在她剑下。

“怎会是魔！？”

“魔物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莫说普通弟子了，事实摆在眼前，这下连众宗门的长辈都坐不住了。

“魔物幻化成弟子混进大比，竟无一人看出，真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

“若这是魔，那原先的弟子呢？”

万归门掌门暗自握紧拳头。即便计划并不成功，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当着众人面再做什么小动作。不苟言笑在这时候也算是有最好的借口掩饰……此前可说是因为弟子死在他人手中，现下也可说是因为担忧弟子安危，以及面上挂不住——身为东道主竟让魔物混了进来。

凰七做戏才是做全套，挑这时候朝前迈出一步，在众人视线中，装作体力不支，腿上一软，向前方栽倒下去了。

扑通倒在地上。

于是众人目光可及范围内，就剩谈容一个依旧站立着。

胜者是谁，显而易见。

即便这样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认知，也打破了一切预想。

一时间，场下是寂静无声的。即便就在刚才，还因信不过有魔物混入其中而震惊混乱。

过了会儿，才有人战战兢兢开了口。

“那，那人，是天同宗弟子吧……还是……金丹？”

一众元婴竟都倒下了，剩下一个金丹——

胜负已分，有时境自动将“人”都传送了出来。

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惨死的惨死。竟真只剩下谈容一个人还站着。即便她是满身血痕，触目惊心。但按赛制来，赢了就是赢了。

她赢了。

鼎沸人声中沐浴着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视线，她却恍惚着神情，仿佛不知今夕何年，也并不明白眼下究竟是何情况。她又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站在这里。

剑身锃光发亮，独独没有留下一点血迹。就连不久前还粘着血、黏着碎肉的右臂之上也没了一点痕迹，只有身上受过伤流下的痕迹依旧……这样的手笔，不会再有谁了……只有识沂，只有他。

为了什么？

连让她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他也没让人看出来那“人”是怎么死的。

那具同样成了魔的外观的尸首在被传送出来之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分明只是死于剑下的模样，而并非……被她亲手掏了个对穿的惨状。

一场宗门大比，万归门五人里就混进去了两个魔物？这个意思？

马上有人把这两具尸体都拖下去了。

至于后面他们要做什么，并不在她该关心的范围内。她脑中仍然混沌。开始是基本不留自己的意识，出来之后，即便神志逐渐回笼，也好像置身于梦境……一场噩梦里……她竟，亲手，残忍地，杀了人的噩梦里。

谁来……谁来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

另几个昏迷的人在离开有时境后迅速恢复了意识，但也说不出什么来——进去之后马上就晕倒了，还能知道什么？

就连万归门那几个，也都在醒来后仿佛完全失去了那一段记忆。

所以发生的那一切到底是谁的梦？

她的？他们的？

“怎么别人都晕倒了，偏偏一个小弟子没倒？难道不奇怪么？”有人提出质疑。

“你这话什么意思？”三长老又最先沉不住气。

“实话实说罢了。进去的弟子基本个个是元婴，元婴都能被迷倒，怎么就你们一个金丹弟子没晕倒？难道不奇怪？”

“这孩子体质特殊，一般迷药并不起作用。”闻岓恰在此时开口。

他们似乎都忘了，台上这浑身浴血的，原来是闻岓的弟子。

“……”那人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来是冷冷淡淡，到底也是个护短的。那被衣袖遮住大半的手掌，早悄摸收紧了……自瞧见她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起。像是，也在压抑着什么……

“早有听闻仙尊小弟子并非寻常人——也是，若无过人之处，怎能被仙尊收作弟子呢。”

闻岓冷冷望去。

而在他看来既有威慑力的视线下，识沂好似全然感受不到威胁，继续朗声道，“怕是早有人设好了局就等着将众宗门中脱颖而出的青年才俊一网打尽呢——不论是引大雾令人看不清实际情况也好，迷晕众弟子也罢，既然有能力安排魔物混进来，除了早有预谋意外不做他想。否则，怎能躲过众宗门高手的察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来？”

他这么说，谁能反驳？谁能自打脸，承认自己眼神不行，就是没看出来？

“如此看来，仙尊的小弟子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识沂看来真心实意，实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虚情假意，“小小年纪，竟就能斩杀魔物。了不起。”

闻岓没笑。即使他这话不论在谁听来都是拍马屁。

他却知道其中讥讽意思。

不明真相的三长老倒给夸地挺开心。

光凭谈容今日这给宗门长脸的表现，他心中甚至相当愿意同她冰释前嫌，并且当作往前那些事都没发生过，“哪里的话，贵教的那弟子不也……”

对了。

在众人眼中，凰七好歹也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想清楚了识沂想让他们清楚的个中因果，有人跟着来说，“没错，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天同宗和茕莲教两个弟子。这般年纪就已如此厉害，想来成龙成凤也是指日可待。”不过言语中说的既是实话，但又似乎带了些谄媚。

闻岓朝他侧过脸去，“您过誉了。”虽然照旧是没太多表情，但他能开口应承下这种话好像就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眼下显然还有更需要他去在意的。

谈容在上头显然有点魔怔了，迷迷瞪瞪。

她四个名字都叫不全的师兄稀里糊涂醒来就成了胜者，这时也陪她一起站在台上。他们不过是睡了一觉，自然没事，而谈容……她的状态不容乐观。

闻岓早看出来了，这样的不安压在心头，在从来因为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下却甚嚣尘上。

这样的不对劲，从她刚才里边儿出来起，就一直持续过来。并随时间流逝越发明显，并非他的错觉。

闻岓不自觉抓紧了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