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吧。”
这人得是多想和好友凑一块儿去？凰七心中感慨。这感情难道就与他和那小凤凰崽子的是差不多的？
可他毕竟与小凤凰有血缘关系，人间没有血缘的两个人之间也能有这么深感情的？
想着想着，似乎就要跑偏了。他连忙让自己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先说你有没有对万归门那老头下暗示？幻术？”
“想杀人越货都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不过是在尊主授意下，将‘天生仙体’、‘金丹’之事告知。”
“果然就是个纯不安好心的老家伙。”凰七唾一句。
“这两样东西放在谁面前谁不眼红？他贪婪，也不过人之常情罢了。”说来当初他和昘术不也是因为……结果不仅没能成功，还把自己连带着整个茕莲教都给搭进去了。
“尊主只让我跟着进去，其余的也没说，所以引魇香最终也就是那个作用了——成了个激发她心中邪念的引子——可与我原先预想的却不同。怎么就从多方人马乱斗，成了万归门群殴我们两个了？”
“或许尊主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也或许，是中途改了主意。”他语气不咸不淡。
“少扯。没事先收到命令，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让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凰七立刻给反驳回去了，而后道，“你说尊主是不是到底还是怕伤了旁人啊……”
“请慎言。”
“怕什么？”凰七又凑近几步，“诶，你说……又要拉她下地狱，陷入绝望，一边又不把血海给她造得更声势浩大、气势磅礴……尊主心里到底什么想法？心疼她，还是不心疼她？”
“这种事不该来问我。”重九真没正面回答他。明明这人不久前才内涵过他什么都不懂。
“算了，反正问你估计也是白问。”他心里早有猜测，也不过就是寻些认同罢了。
“那么这事儿就暂且放一边，接着说——万归门原先计划如何？那些雾气是障眼法我看出来了，可应该不止这么个障眼法吧？若他们真成功把谈容给抓走了，事后预备如何？难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少一个天同宗小弟子？这不得把天同宗和闻岓得罪到底了……万归门那老头胆子有这么大？！”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带这么断自己后路的。
“我同掌门进言过，人可以藏芥子空间，只要一早准备好精致的傀儡替代上，即便瞒不过一世，但只要瞒过了当时——事后，便不会有人寻到万归门头上。而万归门只需要混进同为受害者的队伍中，就更不会有谁怀疑。”
“……亏他信。傀儡能瞒得过别人，难道还能瞒得过就在下边儿坐着的人家亲师父？”
“那傀儡是尊主亲手做的，不知是否能躲过闻岓眼睛，但至少当时骗过了掌门。”只这一句话足矣。
凰七恍然大悟。傀儡根本不需要骗得过闻岓，只需要骗过万归门的。
“至于你们昏迷，是因为有时境中早种下了薄愈草……”
“薄愈草？”
“不过是普通灵草，只是颇为罕见，若初次闻，难免产生眩晕感，甚至昏迷，但也坚持不过多久的。而那几个万归门弟子早被训练出来对于那种气味免疫了。”
“诶不对啊，那我怎么没晕？我也没见过这种灵草啊？”
“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真身？这气味只对人起作用。你与谈容，一个百毒不侵，一个是凤凰，自然不会起作用。想来尊主一早就预计让你留下来帮她一把，不然，只剩她一个便太可怜了。”
“……”
“但你最后那一下倒下来倒是神来之笔——当然，实际上除了薄愈草，尊主应当有亲自动手让他们处于深度昏迷……我虽未去求证，但大差不差，毕竟仅靠这东西是无法保证他们中间不会醒来的。”
“……还真是喜欢多此一举。”他口中喃喃几句话，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自己动手不就得了——
不对！
说到底，也是要骗过那老头的招数，这一层还是必不可少的。
“尊主好算计啊！”他恍然大悟般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既然目的是谈容，便不得不舍弃些什么。”
凰七推翻先前猜想，理理心神之后总结：“所以你诓骗那老头的计谋应当是，用障眼法瞒过众人，于秘境之中抓走谈容后用傀儡代替，再让万归门弟子混在昏迷的人里面，到时候，就算有人质疑，也没有实质性证据来控诉万归门。”
“正是如此。”
“不过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万归门的老头也知道一切没能按计划进行了，甚至他有两个弟子莫名其妙成了魔物，难道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毕竟都是你进言的。”他顿了一下，“话说那魔物又是怎么混进去的？”
“只要尊主想，世上不会有多难的事。”只这一句，就算是已经解释了为何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送进去两个魔物的事了，“至于掌门……他自己都没发现弟子何时成了魔，又怎会怀疑到我身上？何况，此事结束，他也基本没什么用处了，彻底变成茕莲的人，也不过是尊主想或不想的问题。”
啪啪啪。
凰七连连拍掌，状似佩服道，“了不得——不愧是双面……三四面人做久了的。”倒戈倒得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如此一来，这情况与我猜想的也差不了多少。”凰七晃晃扇子，得意地挑了一边眉头，“好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日后定当在尊主面前为你说上几句，好让二位尽早相见。”
“多谢。”
凰七笑笑，“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如他来时一般，是从心所欲，乘兴而来，也乘兴而归。
扇子在其手中晃荡犹如无骨。
原这一切，还是为了引她入魔……万变不离其宗。
冷啊……
根根分明的乌黑眉毛上挂了霜，紧闭双眸之上微微翘起的眼睫，也爬上了点点细密白霜。
似是在冬日飘雪时，接住了晶莹雪花。
可这儿并未下雪。
哈……
她终是难忍酷寒，自冻地一点血色也被冰雪颜色遮掩个七八分的双唇中呼出一口白气来，带着其主人痛苦之意，一抹洁白不消一时半刻便隐没入周边袅娜腾起有如仙境的团团白雾中，难舍难分。
果然不论是经历过多少次，她依旧是受不了这天寒地冻。
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谈容“唰”一下睁眼，浑身难以控制打了个寒战，毫无气势。
仍强撑着不让自己懦弱地抱住自己取暖，迈开一步，脑中想的是就如平常一样走出去，可这一脚才跨出去，登时水如冰刃，划肌肤而过，那刺痛传到脑中来，是几乎要令人错觉是否真给割出了血的剧烈疼痛。
她已经给冻得七荤八素了，还得在这时遭这罪，骤然倒抽一口冷气。
差点就要抬起手来看看是不是真出血了——出息——她这段时间来得勤快，几乎每隔个三五天就来泡半天，怎会不知到底是不是真会出血？
可别真做了这样丢脸的事。她想。就算这儿也没别人。
谈容咬紧牙关，强忍住了膝盖发软就要跪下的冲动，一小步一小步，缓缓移动着最终还是出了寒潭。
一身依旧洁白的衣衫浸泡透了寒潭水，在这般寒冷之中也散出白雾来，丝丝缕缕沿她紧贴身上勾勒出抻地笔直的肩颈线条的湿衣，顺畅坠于背后而完美显露出看似单薄却直挺的脊背的湿发，以及长发都挡不住的鲜明蝴蝶骨与在腰肢处微微凹陷的腰窝，紧翘股臀……不疾不徐涣散开，于人间仙境中更似九天仙上坠凡尘。
——所以才说孩子长身体都快。
不知从何时起，她也是个凹凸有致，拥万般风情的女子了。
谈容随手抓起先前也是给随意一把扔到树枝上挂着的外衫，那衣衫宽大，随她动作在空中划开，“呼啦啦”一阵响就铺开在半空中一转便披到身上去了。
将美妙腰身遮掩了个严实。
再看她绑好腰带，随后一只白玉似的手攀着脖子往另一边伸去，撑开一捋，原被外衫盖在了里头的如瀑青丝就便在氤氲雾气中如一笔遒劲挥洒散开，洒出滴滴水珠，才乖巧落回她背后。
体内寒气不散，她又呼出一口冷气来。
抬起脸来，露出张瘦削了不少，也褪去了不少稚气的面庞。
两年过去了，她身量又抽开不少。与前些年模样又是一变。不过眉心那一点蓝依旧不见踪迹，额头洁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