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惨叫伴随着人影在半空划出的一道弧线,也在人耳边划出渐行渐远的弧线。那公子哥就在众人眼前飞起,终而落下。
落下时“啪啪”压倒不少对面摊子的桌椅板凳。人群惊呼着立刻又辟开了一个包围圈。
刚才不干不净的嘴,现今只能用来痛苦□□了。
现场也就凤凰和谈容本人是毫不意外了,镇定的很。
谈容泰然收回脚。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下多了不得。当然,她就这么一踹,按招式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招式。
刚才还簇拥着公子哥的其他几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了,忙跑过去。
只是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她。只见她轻松一跃,登时越过众人头顶,翩跹落于那□□不已的公子哥面前。
分明该是极美的,令人心旌神摇的一幕,落在被踹飞出去的那人眼里却无异于索命恶鬼——
□□都立刻堵在了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他今日是踢到铁板了。倒在破木板的废墟里,想站起来腿也发软,浑身还散了架似的疼,眼见着人越走越近,瘫在地上的双脚抽搐似的在地上划拉几下,连带着手撑在地上才勉强后退一点,满脸惊恐,结巴道,“你,你别过来啊你可知我……”
这时候还敢放狠话嚣张?
谈容从来不爱解风情,一脚下去,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
踩的趴到地上,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属于是强迫性拉伸了。整个上半身前屈。
“知道什么?”她故意问,脸上笑容更是张狂,“我得知道什么?你说啊?声儿倒是再大点儿啊?”
太坏了……让人看了都不禁觉得腰间一凉,仿佛被迫前屈的人是自己一般。
可她这么问了却没有那个耐心等他回答,“让你说又不说——”
在他断断续续□□声中横扫一脚,跟踢球似的,把人又往旁边踢过去了,隔壁又一个摊子遭殃。
那摊主都傻了。可看这人武力值,谁敢惹?现在是没人敢惹了。现在到底谁才是这城里的混世魔王?
狗腿子们跟着换了个方向飞出去的骨头棒子转了方向跑过去。
“你你你……你可知这位少爷是何等身份,竟敢这般无礼!”有那狐假虎威的还敢开口教训她。
但说归这么说,等到谈容视线一扫过去,陡然就弱了大半气焰,“惹,惹了这位少爷,你就别想往后有好日子了!”用极怂的语气,说着霸道的话。
这可吓不住人。
尤其不会轻易被人威胁的她。
谈容只是慢慢走过去,一派云淡风轻,那气势都比对面拥簇着的丧家犬们加一块儿都强。这世道,权钱重要,毋庸置疑,还有就是拳头得硬啊。
只要拳头够硬,自命不凡的恶霸都只能在她面前夹着尾巴。
“什么人?说来听听?”她冷冷淡淡,看不出生气,没有恐惧,“我长这么大,也确实还没听说过这儿有我不能惹的人。你厉害,我厉害,说来比比看?”
城中何时多了这么个与这恶霸不相上下的人物了——本地人都不清楚——大抵是个脑子有毛病的,没少人这么想。
许是因为她平日不爱出门,即便出门也多被识沂保护地密不透风的缘故。
这张脸在墨荼城内的辨识度确实还不够高。甚至不如识沂脸上那张面具。
几人七手八脚架起出气多进气少了的男子,“你且等着!总有你倒霉的时候!!”
打不过人的分明是他们,也不知什么给他们的信心,竟敢对她怒目而视。
“等?谁等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也要我来等?”谈容悠悠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到底哪位大人物啊?”声调吊儿郎当的,听来似乎比纨绔子弟还要纨绔子弟。
转过脸来却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说啊!”抻紧了力道,吓得人心里都一跳。
“左都统知道吧?!!”狗仗人势,这不就来了?
但可惜了……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简简单单三个字以及她因迷茫而产生的片刻沉默仿佛足够给他们底气,给了他们能与她叫嚣了的错觉。
“这城里最大的就是都统大人——而这位少爷就是都统大人亲姑姑的独子——大人名副其实的亲表弟!!你敢做这些事就给我想清楚咯,你你你你小心你这条命!!”
谈容却嗤笑一声。
“表弟就表弟,还亲表弟?谁家管表弟叫亲表弟?亲弟是亲弟,表弟是表弟,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是不知道这贴的是什么金。倒不如说是他亲儿子好了。”
“你——”
“不过这样倒好——大伙儿都听见了,那位——升天的鸡犬少爷家里是当官的,官府大门往哪边儿开应该都知道吧——今儿个毁坏的东西本来我预备赔偿的,现如今看是不用了,都让那位大人来做主让这大少爷赔吧。相比既是当官的,多少也要点脸吧?自家亲戚出来撞坏了这么多平民百姓的东西难道不用赔的?”
“你你……大胆!”
“怎么!?想赖账不成?!!”谈容陡然又变了脸,前一刻还笑意扬扬,这会儿就又雷霆万钧了,一扬手,不见手触碰到那人分毫,就把人推开老远,飞去了糖水铺子门口。
与其门口的棚子以及一众桌椅板凳做了伴,同他狗主子是一个命运,砸了个七荤八素。
可不同人不同命,显然没多少人在意他死活,没见其他人这时候凑上去搀扶的。
其他几人见状更是怯懦,谁都知道不该逞一时之勇,同时也是不懂为何至今为止用过来的等同于免死金牌的说法,怎么突然就失效了。
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半死不活……对,还活着,的公子哥也不顾自己鼻孔往外淌血。这窝囊气必须不能咽下去。若真捅到他表哥面前,这日子还有得好过?少不了一顿责罚。推开扶着他的几个人,“一群废物!”
口中骂骂咧咧:“一个女的都打不过,都他妈一群不中用的狗东……”
然而谈容这会儿比刚才更性急了,狗话都没让他叫完了。
一个“西”字没等冒出一点儿音节,这话就戛然而止——
再转头看她脸上僵硬的固定了弧度却没半点温度的笑意,就差没把“老子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宣之于口,是一点儿没觉得该遮掩。
其嚣张程度,好像她才是那个背靠都统大人府上的关系户。
她何时到他们面前的反正他们谁都没看清,等到看清楚的时候人就已经到面前了,眼下正缓缓收回脚来。
几人中间空了个位置出来。就在她出脚之前,这儿还有个人。不过现在已经没了。
去了哪儿?
天上。
男子再次被踹到飞起,划出好一道惨烈的弧线,较之此前更是高,然后再狠狠摔在地上,余力却未消,控制着他整个人往前滚。
——也算得上是荒唐。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在有生之年体会到滚出去这么长一段距离的滋味儿的。眼下他体会到了。
路人都刷拉拉地,极有眼色给他让开了一条宽广前路,也越发让他滚去的前路更为顺畅,直至人群让开的空敞大道尽头,一道人影从中显露,被拨开了存在。
那人衣角雪白,不染纤尘,于惊呼不停人群中格格不入,仿若超脱三界之外。
可人群似乎只在乎这边战况,而无一人察觉这鹤立鸡群般的人。
他可不是一般的长相啊。
仅一瞥,便能将人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的,那般容貌。
谈容视线还跟着被自己踹出去的男子,没来得及他撞上的“南墙”的袍角往上瞧上一眼,就见他折回了。
“南墙”身上分明是有结界——要么就是动手了。才能使那人在连人衣角都没碰到分毫时被弹了回来。撞人的反被被撞的那位给撞了回来,又是一桩荒唐事。
可怜那公子哥以往没吃过什么苦头,今日就吃了不只两回,反被用更大力道弹回,“刺啦”贴着地面又滑回来了。
踢球不成?
谈容觉得有点意思,但也不准备就接着一个人使劲儿折腾,闹出人命来。借着脚尖点地的劲儿原地跃起,同时就见那人“嗖”一下从底下路面滑过,滑到后头去了。
她回头同时畅快笑了一声,才回过头来顺带看一眼对面给这场戏添了彩头的“南墙”何方神圣。
在没了热闹可看而四散开来的人群中,被稀稀拉拉来来往往的行人分割了眼前可见的场景,她一下子还没能把视线定在目标身上。
而当他终于在被视线拨开的人群中显现出全部样貌,落进眼中,一切就都被放慢了。
只是一眼,便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明明就站在那儿,唯独行人视而不见。
“哥!?”
闻岓不动如山,看不出是重逢的欣喜抑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