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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赵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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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

能力强干,无须明言就能将自己想要的打点得妥妥帖帖,这是会揣摩圣心。

识于微时,相知相伴,忠心耿耿相护,一朝主子飞黄腾达,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这是慧眼识人。

可这关系也是危险的。

人在权力中很难一直保持清醒,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失去分寸。即使难得地保持了,你也不能保证上位者仍保持着从前的看法。

尤其是对顾九倾这样一个敏感多疑、自卑又自负的未来君主来说。

当初暗害不成,一直怀疑裴厌辞靠近自己的动机,现在也会怀疑张怀汝在挟恩监视、控制他。

他的心里,住着一个饱受虐待的、小时候的自己。

只要有人让他不舒服了,不管这人是谁,都应激一般地想要立刻反击回去,以免自己再次陷入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局面。

所以,张怀汝死了。

裴厌辞是第二天起床时听毋离夸张地讲述事情经过的。

张怀汝一早到主院请安,不知哪里惹了顾九倾不痛快,直接让人一条白绫勒死了他。

允升被发落到了城外张怀汝住了不到一晚的庄子上。

至于剩下的人,只剩下惶恐。

那些下人看顾九倾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当主子的心意揣摩不出来的的时候,在底下人开始彻底胆寒畏惧的时候,一位合格的帝王诞生了。

裴厌辞饶有兴致地望着沿湖走来的一行人。顾九倾长身玉立,刚游湖赏春回来。柳条在上方轻拂,鲜绿婀娜,在他的脸上投下影绰的斑斓。

即使沐浴在和暖的春光里,他的眼底也像千年难化的坚冰,扎得人锥心刺骨,鲜血淋漓。

既然他错过了与顾九倾携手共渡最艰难的时光,那么,他会成为现在乃至未来一段时间里,他最信任的宠臣。

直到他对自己毫无用处。

他微微弯下身子,等待他们离开。

黑金蟒靴在他眼前闪过,又彻底顿住了。

“你随本宫去凉亭处坐坐。”

“是。”裴厌辞只得跟着他过去。

飞檐亭里,春风习习,婢女摆上了点心,在庭外搭了个小炉子煮茶。

八面竹帘放下一半,顾九倾端坐在上位,面色凝重,轻叹道:“张怀汝走了,允升也下放到庄子里了,府里一时间没个主事的人,往后,你就接替张怀汝的位子吧。”

裴厌辞道:“是。”

“过两日东宫属官会来汇报三年来各项事务进展,你做好府内一应事宜。”

三年了,他终于从安京官场的边缘人物,开始走向权力的中心。

“是。”

亭内是长久的静默。

阶下婢女煮好了茶,低头弯腰送了上来,又撩开帘子离开。

顾九倾神色在氤氲的茶水中恍惚了下,问:“你说,本宫的做法,对吗?”

“小的没资格评价这事。”

“你怕本宫?”

连跟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人都能处死,一点情分都不讲,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这会儿可能真的有一部分伤心的成分在,但他想的更多的是收拾这件事造成的烂摊子——往日建立的仁德形象崩塌,他不好再笼络人心。

“小的不怕。”裴厌辞道,“小的只晓得,殿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张怀汝被处死,一定是他触犯了殿下的逆鳞。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后,只会觉得殿下是在立威。”

顾九倾脸色稍霁,“本宫选你,果然没错。”

张怀汝代表了他的过去,而裴厌辞,才是日后能在他身边辅佐的能人。

“本宫想将府内的人换一批,你觉得怎么样?”这些人他用着膈应。

“换了一批,没准还会混入朝中觊觎太子府之人的走狗,不如仍是现在这些人,只是允升走了,府内其他老人顶上,空了的一两个位子,买几个仆役补上便可。”裴厌辞道。

话音刚落,一个下人着急忙慌地来禀,说:“允升在府里大闹,还把赵管事给捅了。”

顾九倾皱眉,“多派些人手把人押出去,至于赵管事,伤得如何了?”

“肚子捅了个窟窿,在哀嚎不止。”

“去府外请个大夫来瞧瞧。”

下人欲言又止,面色怯怯,低头领命而去。

“殿下,”裴厌辞看着离开的侍从的脸色,道,“张怀汝的死对府内其余内侍和仆从造成极大的震慑,短时间内他们不敢造次,但也可能如殿下所顾虑的那样,会误以为殿下暴戾无仁。不如这样,张怀汝无儿无女,允升也是靠不住的,殿下不如派小的替他把身后事办了,以彰显殿下的仁德之心。”

顾九倾本就有这意思,“这也算圆满,这事就你来办吧。”

“是。”

从后院花园里出来,他见到毋离大汗淋漓地跑来,小声道:“妥了,允升气不过,支开了我和另外两人,去找赵管事了。”

允升离府,裴厌辞派了三人去盯着他收拾行礼,毋离就是其中一个。

“辛苦了。”裴厌辞拍拍他的手臂。

若论这张嘴的气人和挑拨离间程度,毋离绝对是府里第一。

————

裴厌辞找人收拾了张怀汝的尸身,寻了处后院不显眼的院子,摆了三日的灵堂,入殓,超度,买棺,一应事务都和普通百姓一样。

亡者生前的衣物物品还需烧了带给地下的人,为此他特地叫了十几人去城外庄子上收拾。

张怀汝刚到庄子上,一晚都没住下,很多东西都还装在箱笼里,他们收拾倒也方便,裴厌辞让人将东西全部带回府上。

收拾床上的枕褥时,一本黄纸黑字的册子从中掉了出来。

几个仆役围上来瞅了瞅,一人失望道:“还以为阉人也会在睡前琢磨春宫图呢,怎是这个?”

“你认得?”

仆役摇头。

裴厌辞道:“这是籍书,殿下之前一直在找它。”

“张怀汝拿籍书做甚?”

“谁晓得呢。”

这就要看顾九倾怎么想了。

反正这位殿下不可能想出一个正面的答案,只会觉得张怀汝私藏籍书,一定有所企图。

而他的籍书,自然是在今日之前就被张怀汝给“偷”走了。

裴厌辞将那些东西带回府,叫人把张怀汝生前的衣物和惯用的东西都烧了,他把籍书给顾九倾送去,人却不在。

刚出院门,一人来禀,说赵管事要不行了。

拖了三天,赵管事还是要步张怀汝的后尘。

裴厌辞本不打算去看他,但禀报的人说,赵管事硬吊着一口气,见不到他死不瞑目。

————

屋里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裴厌辞开门的身影激起了一阵微风,给里面带来了点新鲜空气。

他目光环视了一圈,施施然坐在了赵管事的床前,眼里浮起一丝不忍,哀恸道:“叔,还有何话想对侄儿交代的。”

赵管事瞪大了浑浊泛黄的眼珠子,伸手就要往他的方向抓去。

“就是你!你害了我,害了张总管!”他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一分力气,嘶嗬着声音道,仿佛厉鬼索命。

生命弥留之际的这三日,他总算想清楚了。

当初允升派他去探听裴厌辞的口风就是个错误,这简直刚好落入了他的圈套里。

若非他们的通风报信,张怀汝怎么可能连夜从城外回来送死。

裴厌辞侧身避开,手牢牢抓着空中干瘦的手臂,不容拒绝地压回床上,“叔,你又把我认成了允升。”

“我……没……你……”他吃痛得声音扭曲,已经几乎听不清他嘴里的话。

“我知道你做了那么多,从来没有真心为我想过一回。”裴厌辞惨淡地笑了笑,“从来都是因为张怀汝他们要求,才来找我的,你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为我辩解过一句,说过一次好话。你不必愧疚,我不怪你。”

他咬着牙,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害我,是不是因为之前我敲诈你!”

“不是,我能被殿下青眼相待,一步步成为府里的总管,都是因为叔你最开始的举荐。”裴厌辞感激道,“我能有今日,都是叔的功劳,我孝顺你几十里两银子,那是应该的。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可惜啊……”

“那为何……你要我死!”

“是允升要你死,”他叹道,“可惜不能为你报这个仇,殿下下令将他下放到庄子上去,他连衙门都没有去,我也无能为力,你怨我是应该。”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都是假话。”赵管事嘶声力竭地叫着,目光不禁看向床榻后面的屏风。

黑金蟒靴从屏风下方露出一个头来。

许久,蟒靴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叔啊,即使到现在,你还是想置我于死地,从未为我想过半分。”裴厌辞摇头道,“倘若给你个十两八两的,你会不会连殿下都能卖了。”

随着屏风后人影的消失,赵管事眼里的光逐渐衰败,再看向裴厌辞时,恨不得撕碎了他生吞活剥。

“就是你害得我!”

他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和缘由,但他就是知道。

“到底是为甚?因为那几两银子?我还给你,还给你,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他死命地抓着裴厌辞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已经闻到死亡的味道,感受到大限将至的无力感。

“不是银子的事情,也不是威胁的事情。”裴厌辞如果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私人恩怨放在眼里,赵管事早就不能活到现在了。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府上得空出几个位子。如今还差一个,只能劳烦叔挪挪地方了。”

赵管事倏尔睁大了眼睛。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裴总管,殿下让你赶紧去前院。”

“何事这么着急?”裴厌辞慢条斯理道,看着赵管事咽下最后一口气。

“扼、扼鹭监的督主,棠溪追大人,来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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