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那姑娘下车后,借着她的位置换着箱子。
“这箱子能修好吗?”裴办把东西塞进郜白的箱子,很郁闷地问。
“都用这么久了,”郜白见东西都放进去了,把箱子扣上,“换一个呗。”
“上哪儿换啊,”裴办想想都头疼,“去商场买一个?”
“整那么麻烦干嘛,”郜白坐上椅子,随手把裴办摁在自己箱子上坐下,“我还有一个箱子,去我家给你拿。”
“你家?”裴办愣了下,在车子颠簸的时候,伸手抓住身边的栏杆。
“不然呢?”郜白反问,“你东西都在我箱子里,还要我专门给你送回家啊?”
裴办倒是也没法反驳,“也行吧。”
下了车,裴办跟着郜白往小区里走去,“你家有人吗?”
“这个点应该只有我爸在家,”郜白说,“我妈在她自己工作室,我弟晚上才回来。”
“爷爷奶奶呢?你不是说和你们住一块吗?”裴办想起他们之前聊的。
“他们住另外一栋楼,”郜白指了指,“不过他们这周不来,去我大伯家了。”
“你家亲戚挺多啊,”进了单元门,那种突然降临的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感,让裴办莫名开始冒汗,相当没话找话道,“过年很热闹吧。”
“嗯,基本都住在这边,”郜白摁了电梯,“今年过年估计是来我家。”
“叮”,电梯到了一楼,裴办面不改色地悄悄深呼吸一下,跟着郜白走进去。
紧张,不知道为什么紧张。
这算什么?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不不不,人家里还有他爹在,别乱想。
郜白靠着后面的镜子,目光飘在站在门边的裴办身上。
肩膀不易察觉地有些紧绷,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冲动了。啧。
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
电梯门打开,这一侧是两户人家,郜白伸手敲了敲最近的一扇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说完,也没管里面有没有回应,径直走到最侧边的那扇门,开了门锁。
“你妈......住那家?”裴办没搞懂,回头看了眼。
“那是她工作室,”郜白给裴办找了双拖鞋,“当初拆迁的时候,分了这里的两套房,那间被她拿去用了。”
郜白提着行李上了二楼,进了自己房间,把箱子随手放在门边,踩上椅子,从衣柜最上面拿下个箱子,“都是灰......我拿浴室用水冲一下?”
“这不得泡坏啊,”裴办反对,“纸巾随便擦一下得了。”
“我找找啊。”郜白翻了翻床头柜。
裴办左右看了一圈,郜白的房间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除了玻璃柜里乱七八糟的好几排手办和漫画,其他地方都挺空的,特别是床对面的那面墙,居然是完全空白的。
“投影仪?”裴办在架子上看见个东西,“你还挺会享受啊。”
郜白找出包湿巾,正擦着箱子,“那个啊,你要看吗?抽屉里有碟。”
裴办没看见哪里有抽屉,顺手拉开玻璃柜下面,一摞摞扎成捆的男性杂志和本子,以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倒了下来。
裴办:“......”我草。
郜白回头看见这一片狼藉,无语道:“我让你找抽屉,你翻我柜子干嘛?”
裴办顺势坐到床边,捡起一本翻了翻,“靠,你这里好东西不少啊。”
“怎么?要我分享你几个G?”郜白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把箱子推到一边,也蹲下来翻了几本。
“这都是两年前的了,”郜白辨认了一会儿,“今年没怎么买,你要的话我送你?”
“不要,”裴办看得津津有味,“我很少买纸质的,被我妈看到得抽死我。”
郜白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盯着裴办的背影,“那你以后要是找了对象,怎么跟家里说啊?”
裴办翻着书页的手一顿,“到时候再说呗,柜都出了,还能怎么办?”
郜白半撑起身,从身后趴上裴办的肩膀,没头没脑地问了个问题:“你几月份生日啊?”
“九月......你问这个干嘛?”裴办动了动肩膀,换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哦,我是二月,”郜白越过裴办,看向他手里的东西,“你比我大半岁。”
裴办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故作镇定地接着翻,“那你喊声哥哥?”
郜白没吭声,他抬头看了眼时钟。
这个想法有点冲动。
他需要十秒钟的时间冷静一下。
身后一时间没了动静,裴办稍稍松了口气。
注意力放在了手上的本子上,拿的时候没仔细看,居然还是个骨科,不过日语他也看不懂,只能勉强认出一个“尼桑”。
带着湿意的手指忽然碰上耳尖,顺着耳廓向下轻轻一划,随后扑上温热的呼吸,郜白低沉的声音就那么冷不丁响起:“哥。”
仿佛电流蹿过脊背,裴办僵在原地,喉头干涩得要命,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掉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咚”地一声。
那一瞬间,裴办被郜白很凶地压到床上,郜白大约是豁出去了,裴办完全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裴办走神地想。
他这人就是这样,越紧张越放松。
明明是被对方压制在下,倒是游刃有余了起来。
就好像,BOSS终于放了大招、凶手终于显出身形、暗恋的人终于摊牌。
停停停,这都是什么鬼,扯远了。
裴办抓着郜白的手臂,勉强镇定地问:“你发什么疯?”
郜白的视线往下扫了眼,“你硬了。”
裴办想翻白眼,但怕刺激这人,“so?”
“你是对着我硬的。”郜白眯起眼睛,膝盖似乎是想往上顶,被裴办眼疾手快地拦住。
“那又怎样?”裴办还想像过去一样糊弄过去,“我喜欢男的,你知道啊。”
“所以谁都可以?”郜白的脸色有点难看,捏着裴办的手腕,“说话,是不是谁都可以!”
裴办有点恍惚。
这个问题他是不是问过一遍。
草,难道他当时就是这个意思?
“你先别紧张,”裴办很诡异地安抚他,“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郜白被他这话整得愣了下,“什么叫我想问什么......”
“那你松开我?”裴办试探着问。
“......”郜白很复杂地盯着裴办,硬梆梆地扔下两个字,“不松。”
是他脑子秀逗了,还是他脑子秀逗了。
妈的,这对话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还“你想问什么”,我想问的多了去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感觉,你想不想和我谈个恋爱......
但他一对上裴办小心翼翼瞅着自己的眼神,无数问题就卡在了嗓子眼。
郜白:“......”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等着我问呢?
这种挖坑等我跳的感觉......是错觉吧?
“你这不是第一次了!”郜白尝试复盘,“你就是对我有反应!”
“嗯,”裴办现在甚至想枕个枕头,能舒舒服服地看郜白的表情,“我也没办法啊,我都说了,你一天到晚这么黏我,不起反应是不可能的。”
郜白:“......”我突然觉得他好欠揍。
妈的,一下子就不想问了。
裴办努力憋着绷住表情。
太精彩了,从忍着紧张和羞耻的孤注一掷,到被问懵圈的茫然和挣扎,最后变成无语到极致的窝火。
嘶,我语文水平好像好了一点。
裴办觉得自己确实太恶劣了。
稍稍谴责一下,改就不改了。
是他自己闯进来的,我还不能逗一逗了?
“喂,”裴办挑着笑看他,故作疑惑和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所以天天撩我?今天还特意让我跟你回家......不会是一早计划好的吧?”
郜白的表情一下子空白。
这,草,你他大爷的。
你让我说什么?!
有些事就是这样,只要被一打岔,最开始的决心就再聚不起来。
郜白用一种“你赢了”的目光起身,翻身下床,把地上的东西重新塞回柜子。
裴办躺在床上,缓了会儿,偏过头看郜白仿佛生闷气的背影,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行啦,他现在确定了。
这家伙就是喜欢自己。
可能人就是贱吧。
不确定的时候,天天患得患失。
一旦确定下来,反而更纠结了。
就算他表白了,在一起了,那然后呢?
然后怎么办?谈一场高中毕业即分手的恋爱?
他不想这样。
也不该是这样的。
说到底,他觉得自己的喜欢很简单,简单到好像没办法跨越以年为单位的时间。
说不定郜白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次喜欢人,想法都很简单,不想让对方被抢走,想和对方发生一段更亲密的关系。
人都是很冲动的,说不定他俩压根就不合适,当个暗恋对象还行,真要在一起说不定也不长久。
万一中间真分手了,耽误人家考大学怎么办?
裴办的思维越来越发散,最后终于忍不住吐槽自己。
我是不是有毛病啊,你都没表白,就TM开始追忆初恋白月光了?
胡思乱想的裴办没注意到郜白已经收拾完柜子,蹲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掐着他的下巴侧过脸。
“波”,郜白在裴办侧脸亲了一下,然后瞪着他说:“出去吃饭。”
说完,他看都没看裴办一眼,扭头就出了房间。
裴办愣愣地碰了碰脸颊,温热的,是真的。
人都是很冲动的。
少年人就更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