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约会，其实也搞不了太多花头。

裴办确实宏图过坐三小时公交到九峰山、爬山坐索道这种日程。

但在看到山上下大雪、缆车停运后，他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他对郜白的了解，如果出来约会的内容是坐车六小时、爬山八小时，自己也不用表白了，收拾收拾在山上葬了吧。

裴办一直觉得郜白唯一能接受的户外运动应该是钓鱼。

所以他选择了最保守的方案——商场。

好无趣的流程，好可悲的安排，裴办还在纠结。

虽然这么说很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搜索楼月市有哪里好玩。

事实证明，根本没地方好玩。

非遗体验馆、军事博物馆、历史遗迹馆、花卉种植园......他曾试着探过郜白的口风，换来的是一言难尽的白眼。

好吧，以上这些地方，确实都是小学初中春游研学去烂的地方。

对郜白来说，与其去这些地方，还不如在书店泡一整天。

就算是去城中乐园，裴办也不觉得顶着风玩什么大摆锤是个好主意。

主要是两个人去也不好玩啊，这种地方人多去才有意思吧。

裴办在心里絮絮叨叨的，一心扑在怎么把一天的行程计划得更有价值，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应该是约会本身来着。

不过当郜白出现后，裴办也就没空接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和裴办一样，郜白穿得也挺随意的，如果说有哪里比较特别，大概是他特意换了隐形眼镜。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郜白看见了裴办，走过来。

“这里离我家近。”裴办才不会说是因为他差点失眠一晚上，折腾了好久才睡了两小时，索性卡着商场开门的时间过来。

“那先吃饭？”郜白跟着裴办走，“火锅？”

“嗯，”裴办点头，“他们家情人节有活动。”

郜白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想省钱......还是想暗示我们俩？”

“都有，”裴办不服地看回去，“省钱很重要好不好，而且这算什么暗示。”

“你不会是过年没压岁钱的那种吧？”郜白担忧地说，“要不这顿我付吧。”

“我倒也没有那么穷，闭上嘴吃你的。”裴办撂下话，过去找服务员点单。

等裴办回来，拿了杯子倒水喝，才问：“你是要晚饭前回去？”

“嗯，”郜白很无奈地点头，“我爸定的包厢，估计会去好几家人。”

“挺热闹啊。”裴办在这边的亲戚很少，要么在学校里过，要么在自己家过。

郜白想起什么，往前倾了下身，“这么说，你好像是第一个陪我过生日的同学。”

“啊？”裴办愣了下，“不可能吧。”

“真的，”锅底端了上来，郜白靠回去，“我从小到大生日都是在寒假，根本就没和同学一起过生日过。”

这么惨吗......裴办没说出口，因为服务员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先生，您定的特惠情人节套餐，拍照转发到朋友圈，只要38个赞就能获得一份精品牛肉卷，您看看要不要——”

裴办先是看了郜白一眼，然后颇为钦佩地看了眼这位职业素养很高的服务员，点了头，“行，怎么搞？”

服务员带着标准的笑容，非常从容地说：“拍照三张就可以了，不需要您和您的伴侣入镜的。”

“咳咳咳。”被呛到的是郜白，他转过脸去看窗外，拿着杯子猛灌了一整杯。

裴办很想装作“因为图便宜所以故意假扮情侣的真兄弟”，但他现在的底气不足以让他完成这样拙劣的表演。

只能动作相当尴尬地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在看热闹的同学助力下，成功送走了这位依然微笑的服务员。

郜白低头刷着裴办的评论区，突然笑出了声，“喂，下面都在祝99、说脱单快乐，你怎么回？”

“不回。”裴办冷酷无情地说，翻到方征说他“金屋藏娇，竟然没把嫂子介绍给他们认识”，也是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哐当”——

裴办连忙看过去，见郜白的手机差点打翻水杯，忙把纸巾盒拆了，伸长胳膊帮他擦了桌面。

“怎么了？”裴办还以为是他看到了什么语出惊人的评论。

郜白把手机捞起来，指着上面祝汀的一条点赞：“你是不是开的所有人可见！”

裴办呆了两秒，火烧火燎地点开手机，“卧槽！”

郜白头疼地捂着脸，“你要不干脆直接说跟我出来的，再发两个表情包糊弄一下过去得了。”

“为什么啊？你要官宣啊？”裴办翻过点赞列表，看到蓝钰女士的时候，整个人凉了半截，“完了，我妈也看见了。”

“你拿我出来当个挡箭牌，开个玩笑，反而没人会当真，”郜白更头疼了，“本来出来吃饭，蹭个套餐省钱，也不难理解，遮遮掩掩的才会让人觉得有鬼。”

“呃，但是......”裴办半张着嘴，弱弱道，“我已经删了。”

“......”郜白深呼吸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您手速还真是快啊。”

裴办急忙解释，“那我总不能让这条动态在朋友圈继续挂着吧？”

郜白气得快笑了，见水开了，扒了一盘子肉下锅，“呵，反正是你发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你这是见死不救！”裴办绞尽脑汁地想着词语谴责他，“同床异梦！”

“......”郜白罕见地哑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苍凉语气对他道：“哥哥，下次别说成语，我真的求你了。”

抱着一种“都已经这样了那还能怎么样呢”的想法，裴办决定先把这事扔到一边，吃饭要紧。

“这么细节的吗？”裴办把肉扒拉完，发现底下的冰块竟然还是个爱心，“这店还挺会搞氛围的。”

“情人节嘛，”郜白看了眼桌上细长花瓶里的一只玫瑰花，“你要这么说，我俩才是最没氛围的。”

“什么意思？”裴办捞了丸子上来，放郜白碗里，“你想穿情侣服？”

郜白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你突然这么一说，我还有点犯恶心。”

“不至于吧？”裴办来回指了指，“咱俩校服都穿了一年半了，还不够情侣啊？”

郜白“嘁”了一声，“那按你的说法，住一个寝室的，是不是算同居半年了？”

“岂止啊，”裴办表情夸张道，“我还给你陪读陪吃陪喝了半年呢！”

郜白本是想绷住脸的，但瞧着裴办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被他逗乐了一下。

先前有些郁结的情绪就这么被轻轻松松吹散，连带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郜白笑着去看对面的裴办，总算能像平常一样生起些撩拨的想法。

“那既然你都做了这么多了，裴伴读，”郜白看着裴办的眼睛，声音故意很暧昧地说，“什么时候陪睡啊？”

见郜白不生气了，裴办也放松下来，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然后冲郜白笑，“如果你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啊。”

郜白盯着裴办眨了眨眼，突然低下脑袋，夹了块毛肚涮了一会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不好逗了......”

不再害羞地支支吾吾，还真给他学会应对了。

可恶啊，快乐没了一大半。

“你说什么？”裴办没听清，往辣锅里丢了蔬菜拼盘下去。

“说你光说不做，”郜白的声音清楚了点，故意道，“约个时间实践一下？”

裴办的耳廓悄悄泛红，但他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好啊，我随时欢迎。”

郜白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面对裴办明显躲着自己的目光又愉快起来。

嗯，很好，快乐还是在的。

吃完饭两人又去看了电影。

只看电影的那种看电影。

裴办陪着郜白取完票，还在碎碎念，“一部电影如果出到第五部，那它大概率就是个烂片。”

“反正我是不可能陪你去看那个动物灾难片的，”郜白斩钉截铁道，“春节档那么多电影，你想看哪个不好，非得看个全员死绝的。”

“什么动物......那叫外星物种！”裴办走到检票口，把手上两张票递出去，“我看的又不是动物世界！”

“你看个动物世界也比那强啊，”郜白毫不留情地吐槽，“而且我听说还是烂尾，结局也没明说有没有拯救地球。”

“这叫悬念！悬念！”裴办气得狠了，拽着郜白摁到座位上，“你一个语文一百三的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吗？”

“哈，那请问你一个数学一百四的，看预告的时候就没觉得那剧情有多离谱吗？”郜白收了收腿，让裴办过去坐到旁边。

“不说别的，”郜白侧过身子，“光是上座率不足10%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是大众还不懂得欣赏这种艺术行了吧！”裴办恼火地捂了他的嘴。

事实证明，商业片还是有商业片的价值的。

至少裴办看到一半的时候还真看进去了。

郜白倒是对最后反派揭示阴谋没什么兴趣，趁着电影还没结束，影院内黑黢黢的，悄悄把中间的扶手抬了起来。

假装自然的，郜白往裴办边上靠了靠，脑袋压到他的肩膀上。

他俩的位置本来就在很边上，郜白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去找裴办的手，先是捏了捏指尖，然后顺着指腹一路划下，在手心上打着转。

裴办大概是觉得痒，想收回手，郜白没让，抓着手不让他动。

而后还真没动了，裴办索性把手心放在郜白大腿上，任着他玩。

郜白戳了一遍又捏了一遍，十指相扣了一会儿，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

于是他想出了个欺负人的招。

从兜里拿出火锅店里带走的湿纸巾，抽了一张出来，裹在手指上，一寸寸擦过裴办的指尖到指缝。

又湿又凉的触感让裴办一惊，他刚想低头，就被郜白另一只手抵着下巴转回头。

如果裴办词汇量够的话，他一定能知道这是不折不扣的狎.昵和亵.玩。

但显然他并不知道，只是被这看似仅是擦手的缓慢动作激得脊背绷紧。

湿纸巾擦过的地方明明会泛起凉意，但不正常的热意还是在郜白包着自己的手轻轻握拳，指尖反复轻挠打圈在手心的时候，无法忽视地出现。

这应该是煎熬，等郜白终于满意了，他才放过裴办，看似无事发生一般亲密地十指相扣，舒舒服服地等着电影尾声播放完。

几乎电影一结束，裴办当即转头，咬牙瞪着郜白。

“怎么了？”郜白很无辜地松开手，“我只是帮你擦个手。”

裴办眯起眼睛，丝毫没管周围尽是往出口走的观众，径直拉住郜白的手，完全没去在乎会不会有人看见，抓着郜白就往出口走。

郜白被他拽得踉跄，但以他对裴办的了解，裴办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怎么样的。

下一秒，裴办停了脚步，拉开一个站在所有人都能路过这里的大头贴机，一把将郜白塞了进去。

自己跟在他身后也钻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