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个不停，风仍然呼呼刮个没完，一雨伴一风，一风又一雨，密密麻麻砸下来。
林梦婕一脚踹开门，抬脚踢进她哥的客厅。
“我去你爹的，你没钱让修竹读书不会找我啊！哈？就知道叫我帮忙找活干？”
“阿妹呀……” 修竹妈在旁边劝上手来。
林梦婕瞥来瞪了她一眼，拿了桌几上的扇蒲就唰地咻过去拍打她哥的头。
他被敲得一哆嗦，刚想张嘴就被他妹声音压了下去，她继续骂道：“你个窝囊，现在好了，修竹上拿去了？一天了见不着人现在才说？”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说话，半半天天搓着手，哀声叹气道：“哎呀这不冇办法不，谁成想她去哪里了。”
“没办法找我帮忙？你咋不说找我给钱她读书，她哥读得乱七八糟你还好意思说？”
林梦婕又要上手去打，被修竹妈一手拦了下来和稀着。
林梦婕转过头来，“嫂子你也是蠢。”
“哎呀，男孩子总归好些啊，她迟早要嫁人。”
她弟耸着眼皮看她，手搓得愈来愈紧，半晌拿起茶杯撮了口茶喝。”
“我去你的，又狗叫”，林梦婕抬脚唰过去打了他腿一下，“狗叫，天天狗叫，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好好想想她能去哪？不费你操心修竹上大学的钱我会出，你就给我欠着。”
修竹妈去倒了杯水给林梦婕，她说了声谢谢喝了口放了下来，淬了口继续骂：“瞧你那样知道个啥，报警得了。”
“欸别别”，她哥赶忙招招手摆摆，“肯定去哪玩气去了，报什么警，让邻居知道多不好。”
话音未落，他又被扇蒲啪的一声唰打了肩膀。
“少给我狗叫!”
林梦婕落下话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大门去走去，回过头来朝嫂子喊：“嫂子你别跟他过了，窝囊得很，啥玩意。”
说罢便翻了个白眼，踩着鞋啪嗒摔门出去了，留下她哥在那里嘴里叨叨骂骂咧咧。
修竹妈看着她走去了，先开门追了出去赔笑了下，“妹啊，修竹可能去学校去了，可是”，她的眼尾挤成一角，扯嘴颤抖道：“可她哪来的钱去学校……唉呀我也不晓得，我跟你去报警吧。”
林梦婕皱眉看了嫂子一眼，道：“不到二十四小时报不了警的。”
“这……那……”修竹妈摊着手，卷起的袖口松下来一半，伸前去似乎想去抓她，又犹豫半晌拐了个弯，支支吾吾，蹙着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梦婕瞧她这样子，晓得她想些什么，叹：“好歹修竹还有你这妈，不然倒像是我成了她的妈了，走吧，先跟我去单位一趟，然后去修竹那之前坐大巴的地问问看。”
修竹妈听到她话，有了落，急急忙忙回屋，路过还先数落几句修竹她爹，再跑回房间，翻出钱袋子揣上，就和林梦婕一齐走去了。
修竹妈本不想同林梦婕一起去她单位，但要到电梯口前，纠结来纠结去也没能开成口，想了大半天也挤不出个话，只能步步懦懦地跟在她后面。
电梯厢内的烟气臭的很，林梦婕憋了好一口气，忍了忍，微微闭了一瞬眼睛。
修竹妈比她矮半个头，看着她的拳头越攥越紧，青筋暴起，不觉汗流浃背，微微侧着头用余光看着旁边的人。
“同志！电梯内抽什么烟！臭不臭啊！这是没人吗？熏死了！”
林梦婕忍不住了，回头压着声音对男人吼到。
那人挺着个肚，歪瓜裂枣，一口黄牙，看着面前两个女的，嗤了一声骂：“电梯你家？这栋楼你的？啊？！我管你我就抽。”
一个拳头刷的一声狠呼了过来，闷的一声，两眼冒星。
林梦婕甩了甩拳头，看他没有殴过来的意思，又补了一巴掌过去，啪嗒一声大响，“抽你爹的，抽你爹的。”
修竹妈慢慢侧退到她的身后，没有劝一声，压着嘴角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站不稳的模样。
她也特别讨厌烟味，但是从来不敢直接叫别人别抽了，刚刚林梦婕开口“同志……”的时候就已经把她惊了一脑门冷汗，怕待会这人就打过来了。
修竹妈看他的半晌脸已经发红了起来，那人捂着下颚，又挪上去捂着刚被扇的脸，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着，瞪着眼，错愕看像林梦婕，“你，你，你……”
他半驼着背，拎起手想去锤她。
林梦婕手上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张纸巾，她弯下腰迅速把男人刚刚震惊间掉下的烟捡起，怼上他挥过来的手上，“话你不停，爱听拳头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别给我狗叫，傻屌的。”
“啊！”他被烫了一下，“你你你，你个没素质的。”
林梦婕回头抬眼看了一眼电梯显示屏，同时猛踹了一角这男的□□。他整个腰都弯下去了哎呦呦叫道。
她冷眼看着他，笑了一下，“哦，我没素质，你有素质就给老娘闭嘴。”
“我说我那层楼的小姑娘们老在叨叨叨，说什么老遇到一个抽烟熏的满电梯厢的老登是谁，原来是你啊老登。”
“我下次要是还听到，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电梯叮一响，林梦婕收好模样，呵呵冷笑了一下，走出电梯，“嫂子，跟上。”
“哦……哦哦。”
修竹妈快步跟上，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男的，那男的还一脸茫然又震惊的在那里支支吾吾地：你你你……”
门合上后，修竹妈没跟过去了，停在电梯口等她。
她看见林梦婕先是和几个小姑娘打了招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又见她回到她的工位上，拿了方方正正的板子，有好几个，蓝的白的，好像还夹有几个纸。
再又看着她走过发财树，敲了敲门进了一个房间，
门只开了一瞬，修竹妈顺着看过去，里面坐着的好像是一个更加年长的女人，她再梗前脖子去看时，门就被关上了。
林梦婕出来的时候看到嫂子看她的时候，多了一层说不上的光亮，就像是单位里实习的学生看她的模样。
她想了想，也没回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罢说道：“走吧，先坐公交站去大巴站问问。”
“好……好好。”
修竹妈站在她侧身后一起下电梯，看着她，喃喃自语：“第一次来你上班的地方，好亮堂。”
她低眸看看自己被晒的黄黄的手，细缝间有清水洗不掉的印迹，再抬头看看她的模样，简洁的衬衫，没有多余的褶子，修长的直筒西装裤，脚踩低跟软皮鞋，很是精神。
“不过也准备辞职了。”
“啊……啊？”她没想到她会听到自己的话。“怎么辞职，挺好的啊这！”
“想出城自己做生意，嫂子。”
“这里不就是城里吗？”
林梦婕摇摇头，“这里也只不过是一个镇一点的地方。”
“哦……这饭碗挺好的，干嘛要不干了，多不好啊……”
好一会，修竹妈见她不回她，也就没说话了。
她们一起上了附近车站到大巴点的公交。林梦婕叫停了她掏到一半的，还没有展开的布袋子，帮她一起付了票钱。
“啊……啥！这哪能行？”
周之桢听完她解释完前因后果，凝结眉头怒叹道。
“你同我一起去，我帮你先垫着一半钱，反正我们现在成年了，你到哪后找个工兼职，赚伙食费再补上。”
“那你帮我垫了你的钱，你不怕我骗你吗？”
林修竹亮起眼，又问她：“你真好，但……要是我还不上怎么办。”
周之桢看她，突然大笑道，甩甩头，“我抓着你，你不还我我就上报学校。”
“你真的愿意借我？”
“为什么不愿意？”
她靠前她，复退回去拿了自己的行李，“走吧，雨小了，我们来去赶晚点一趟的吧”，说罢她就背着拎着行李往前走了。
“等等我。”
林修竹赶紧跟上她，外面还有些小雨，她看了看天，捂了头，跟她并肩，“你的伞呢？”
周之桢看了她一眼，道：“在背包右侧头。”
林修竹听完就拐到她另一边去，把伞抽了出来，开了伞给她撑着。
一路上，两人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的，林修竹跟在她背后，给她撑着，一起走走爬爬赶到了车站。
“进城的快上哈，进城的快上啊！”
两人一并挤了上去，并排挨着坐，行李包被周之桢放在了脚前的地上，林修竹看到，自然地把其中一个拉到了自己前面，两人没再说什么。
大巴车开动后，补票员开始个个前来收钱。
到她们这里时，林修竹看她已经眯上眼睛了，就掏出自己的钱把两人都叫上了，一共九点八元。
这一路的低丘矮林上的最后的雪花，全部化开了，雪天就在这一场雨里结束了，可是雪天不该有雨，真是奇，从未有过的。
周之桢抬了一下眼皮，想着，看了看窗外便又阖上眼了。
车厢内有小孩一直在哭闹，周之桢中途被迫醒来了一下，但太困了，眼皮根本抬不起来，迷迷糊糊的又靠回去睡着了。
下站前她又被吵醒了一遭，车颠簸过石路，她的胃一阵反胃欲吐，卡在喉咙里要上不上的，太阳穴处晕乎乎的转藤。
周之桢很想抬起头来说不好意思，她现在晓得自己靠着修竹，但是她死活睁不开眼睛，眼皮间就像被过年贴对联的浆糊糊住了，干的黏的紧紧的，脑袋一片混沌，又睡回去了，吵死了，小孩。
再一次到达学校时，已经临近傍晚了。大部分学生在早上已经报道完毕了，两人紧赶慢赶来到教务处报道，又去宿管中心报道。
“老师，修竹她现在钱不够，可以先欠着一半，日后再补上吗，我先帮她交一半去……”
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师，她挂着老花镜，拉远花名册眯眼看着，然后说：“道理来说是不可以的”，她翻了翻前几页，说：“修竹学业成绩很好嘛，劳务课的得分也高。”
她抬眼看了站在周之桢后一点的林修竹，双手握在前侧乖乖站着，抿着嘴看她。
“家里钱不够了，给弟弟读书去了？”
老师漫不经心地说道，帮她把名字填上了，“这学费我先帮你垫着，学校的勤工俭学的名额也还有几个，你待会赶先去报了，去学校图书馆做助理去。”
林修竹愣了一下眼，小声说：“是哥哥……”后听到老师的后半话，顿时喜上眉梢，鞠了个躬，“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老师推了一下眼镜，笑道：“还要谢谢你这个旁边的朋友。”
“是是是！”
“谢啥，多大点事！”
周之桢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两人听到老师催促她们说：“好了你们赶紧去宿管老师那里报道。”
“好嘞。”
……
“什么？”
宿管老师看着册子对林修竹说：“你那专业的床位已经没了，这学期转了好几个插班生，要不把你调到其他楼去住可以吧。”
她抬眼看了看两人，问：“要不要申请借被褥的？”
林修竹点点头：“要得老师。”
周之桢从衣内的口袋里掏出折了好几折的纸条，细细展开，交给老师，“老师我上学期的被褥没带回去，这是寄存条。”
宿管老师接过她的纸条，扶了扶老花镜看，再缓缓起身去后头的仓库房，对着她的纸条找到相应的柜格，牵找出一圈钥匙串里对应的，开了柜门，抱出她的被子给她。
“老师，可不可以把我们俩安排到一间房？”
周之桢说完了才侧过头去问她：“成不？”
林修竹点点头，她心里正想着这样呢，好巧不巧，她赶忙应了她。
老师拿起笔记着什么，“那同学你要和她去住贰栋楼哦，比你之前的壹栋楼去学堂要多走几步路的。”
“没事的没事的。”林修竹摆摆手笑道。
两人接过宿管老师拿来的两把钥匙，道了谢后，林修竹拎了周之桢的两个包，便一起同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