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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北府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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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一波三折,两场闹剧,秦昭身心俱疲,赶到校舍过后已是累到了极点,她吩咐阿娇打了一大桶热水,三下五除二剥了衣裳跳进去泡了起来。

阿娇打听事情倒是快,原来那女子是个绣娘,一日两人偶遇,那人拾了帕子,自报门户,因着上头的字以为那绣娘是个未出阁的富贵姑娘,而那绣娘只想着二人以后不会往来,便没有再过多解释。

后来那绣娘家中出事,一时情急,便写了信去求援,后头联系便渐渐多起来,她深觉若要同这公子在一处,便不能一直绣花,于是便开始半工半读,今年才考到北府书院来。

也算是有才。

约摸是她醉心读书,与那公子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快要断掉,那公子一急,便登了悬崖,以死相逼。

秦昭舒服地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握着拳头锤了一下木盆边缘:“你把叶向洵送我的那个金创药拿来。”

“哦。”阿娇走出去几步,将东西递过来。

秦昭接过金创药,放到鼻尖嗅了嗅,心道也不知这东西有没有毒,她思忖半晌,为着保险起见:“把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吧,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别又给我下毒。”

阿娇点头,心领神会,快步出去了。

秦昭继续泡着,忽的听见门外传来吵嚷之声,她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裳赤着脚就往外走。

她一把拉开木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了?”

一睁眼,叶向洵同阿元的身影便撞进眸子里,秦昭下意识地将大敞的领口拉了拉,将半个身子匿在门板后头,一脸戒备:“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

阿娇一脸心虚地立在旁边,花盆之中是倒了一半的金创药。

叶向洵将那小瓶子捡起来在手里转了个圈,眼风凌厉地扫过来,唇角却是上扬的:“秦姑娘此举,真真让叶某痛心啊,白日在凉亭里还郑重其事地说用画框裱起来,夜里就要扔了?”

字字切齿。

秦昭十分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记得男舍女舍是分开的嘛,叶公子怎会在此?”

叶向洵脸上未见半分尴尬:“是管事先生让我来的,他事先只说了床号,并未说里头有人了。”

他满脸的坦然,都快叫秦昭怀疑自己先前所看的书院规矩有误了。她咬咬牙,拉拉衣裳,弓着腰将门打开,“你们真没住处了?”

阿元垂着头自言自语:“公子,我们就应该在看见阿娇时便转头离开的。”

叶向洵心道阿元所言甚是,可他在见到那个药瓶时居然没忍住,秦昭口口声声说得好听,转头就将这些东西毁了,如今他问了,她又避而不答,囫囵搪塞。

真是自讨苦吃。

叶向洵拱手:“先前不知秦姑娘就在此屋,深夜叨扰,抱歉。”他目光在秦昭扶着门板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走。

秦昭心道这叶向洵怎么又变回了在那装腔作势的模样,还是先前会呛她那个叶向洵有意思些。

叶向洵斩钉截铁,说走就要走,秦昭忙抬眼示意阿娇,阿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冲上前去拦在两人前头,不由分说地夺过阿元手里的书箱和包袱。

阿元紧握着不肯松手,一对上阿娇那张写满狠字的脸,心里竟莫名一颤,手上的劲就松了下来,阿娇顺理成章地夺过东西,三下两下就搬到了屋子里去。

秦昭就说这屋子又宽敞又有两张榻,她还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没想这本就是两个人住的。她转身进去披了个斗篷又跑出来,站在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叶向洵。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立在门外似乎没有松动,而是语气严肃,又开始装模作样:“秦姑娘,烦请将叶某的东西归还。”

秦昭踱步下来:“不是你自己过来的么,如今我让你进去了,你反倒不情愿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秦昭哆嗦了一下,心道外头好冷,“别扭扭捏捏的,快进来,大半夜冻死在外头我可不帮你收尸。”

书院地势高险,是以春日虽至,依旧冷若寒冬。

秦昭想了想,把目光瞄向他的竹箱,鼓捣两下用蛮力破开了锁,看着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册,她随意捡了一本顺眼的,状似随意地大声开口:“阿娇你看,这是《汝阳学论》的摹写本吧,我记得侯府中似乎有一册,还是孤本呢。”

“好像是。”

“既然如此,我便将这本撕毁了吧,侯府的孤本就是真正的孤本了。”

门外的叶向洵听得心焦气燥,他书箱里的一些东西是万万不能让秦昭看见的。

他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径直冲到秦昭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怒喝一声:“住手!”

秦昭这才缓缓停下手来,她先是愣了愣,毕竟除却落水那回,叶向洵在她面前如此失态,不就是个书箱么。

不过她心大,并未察觉不妥,于是咧嘴一笑:“这不是肯进屋的嘛,快些睡了吧。”

叶向洵一愣,目光落在满地的狼藉上,他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抬眼望去,只见秦昭依旧笑着,不知为何,他觉得心烦意乱得很。

秦昭此时只穿了中衣,披了大氅,红扑扑的脸颊两侧裹着雪白的绒团,英气的眉眼不知是不是沾了水汽的缘故,湿漉漉的,饱满的嘴唇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明媚,哪里有平日那副风风火火,泥潭子里打滚的模样。

“还不放手?”

叶向洵方回过神来,他咳嗽两声别过了头,慌乱无措地撤了手,逃也似的望向“倒地不起”的书箱,又蹲下身去收拾起来。

秦昭不知从哪里搬来一个屏风竖在叶向洵的榻边:“叶公子只管好睡,千万不必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污你清誉。”她说的云淡风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秦昭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戏谑,本以为叶向洵会忍不住反驳,自己又能乐呵乐呵,不想叶向洵见状只是愤愤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受了欺负一般,一把将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秦昭自讨没趣,自然也就吹灯睡觉了。

正迷迷糊糊睡着,屏风后头传来一个瓮瓮的声音。

“你今日,为何要跳下去?”

秦昭揉揉眼睛翻了个身,打完一个长长的哈欠过后方开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若底下真是万丈悬崖呢?”

“我下去的时候捞了树枝的,不会掉下去。”

叶向洵裹紧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秦昭,心中十分后悔自己为何要挑起话头。

今日阿元说,他似乎从未见过秦昭这样热心的人,谁都要去救一救。

叶向洵冷哼一声,望着屏风背后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的身影,心道真是好热心的人……

窗外虫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听得叶向洵都快琢磨出一些规律来了,三短一长的声音从他的左耳跑到右耳,撞击着他的脑袋。

鬼使神差地,他又转向屏风:“为什么把药倒了?”

对面的秦昭呼吸平稳,对叶向洵发出的声响未作任何回应。

他叹口气,又转了回去,决心好好睡觉,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秦昭睡得如同死猪一般,阿娇和阿元又睡在偏房,无奈,叶向洵只得起来自己开门。

他满腹憋屈地来开房门,却见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姑娘,周身的衣裳打着些补丁,洗得发白,她见来人是个男子大吃一惊,连忙大声道歉:“走错了,走错了,不好意思啊。”

不过一会儿,那女子将身上的包袱抖了抖,又重新敲开了房门:“我见姑娘做公子打扮,将这里认作男舍了,抱歉抱歉,一路奔波,快快让我先进去歇个觉再说。”

“你是谁?又是谁让你到这里来?”叶向洵皱着眉。

“我叫沈梦,庆州人,是管事先生让我来这里的,说是还空着呢。”她自报完家门,又意识到不对劲来,“不对,你就是男子,可是,男子为何会出现在女舍。”她一边说一边往后连退数步,“你,你,你该不会是采花贼吧!”

外头动静实在是大,秦昭美梦被扰,心里烦躁,披衣起身,挤到叶向洵旁边,睡眼朦胧,只看到面前一个青白交加的身影晃来晃去:“你找谁,什么事?”

“我是来睡觉的啊!”

秦昭一愣,指了指叶向洵,又指了指面前的身影:“你要同我睡觉,你也要同我睡觉,怎么你们都要同我睡觉,既如此,那便一起睡吧。”言罢她就要去拉两人。

“哎!你们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远处有人奔来,原来书院纪律堂的先生。

庆州姑娘沈梦拿出自己的门牌和钥匙:“先生,我今日到得晚了些,管事先生说还剩这一间,便派给我了。”

律堂先生接过去,就这月光细细看了:“嗯,不错,就是这里,去睡吧。”

“不成,这屋子里已经有两个人了,一男一女,好不奇怪。”

秦昭终于清醒过来,她戳了戳叶向洵手臂:“你不就是管事先生安排来的么。”

叶向洵便也折身回去拿出门牌,那先生一面接过来一面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秦昭两人,秦昭自觉坦坦荡荡,叶向洵却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了一丝心虚。

“错了错了,我就说管事怎么会犯这样的小错。”他朝叶向洵走过来,指着门牌道,“你这上头是固字号一百九三间,这里是女舍的回字号第一百九十三间,你这牌子有些磨损,不仔细确实可能看错。”

他朝叶向洵摆手:“快快出来,像什么样子。”

叶向洵一张脸烧得烫极了。

律堂先生又看了看秦昭,语重心长:“你这个小姑娘也是,他这么过来你就让他住了,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唉。”

秦昭只道是是是。

叶向洵离开时身板挺直,脚步却可瞥见一些慌乱,居然忘记把阿元也叫上了,半晌折返过后,走路更添艰难,一段挺短的路叫他走得异常艰辛。

秦昭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发出笑声,不知是不是叫叶向洵听见了,他脚下一歪,险些摔了个狗啃泥,还是阿元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叶向洵脸颊通红,怪不得他来时问路,别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他,心中升腾起一种三分熟悉的窘迫。

沈梦收拾好行囊,还是没忍住,对秦昭道:“你们京城人士果然十分奔放。”

作者有话要说:叶向洵:我疯了,我疯了……

秦昭:北府书院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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