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见男子衣袂翻飞，深紫与浅灰交杂成一片，无形中增添了些神秘朦胧的气质。
她站起身，刚想开口叫住他，却发现男子行色匆匆，脚步甚快，很快拐过个弯儿便消失了。
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无数人蒙着面行走着，抬眼望去只有衣衫摩挲间汇成的灰色汪洋。
那人的身影，宛如一只扑闪而过的紫蝶，棠梨只瞥见了他浮光掠影般的逗留。
穆恒见她突然跑到巷道的拐角处，不明所以地跟了过来，小心道：“少仙主，可是有所发现？”
棠梨摇摇头，神情迷惘道：“无事，许是我看错了。”
他们在街头游荡许久，黑市里什么都有卖，南海鲛珠，九天云母，种类繁杂多样，叫人应接不暇。
棠梨在一个卖香粉的小摊子前停下脚步，桌上陈列着各种香丸香膏，刚凑近便能闻到股浓烈的馥郁芬芳。
摊主是个穿着肚兜，打扮轻佻凉快的女妖狐，她身后拖着九条大尾巴，火红的绒毛从灰纱裙摆里飘出，尾巴尖尖左右摇摆，叫人的目光不自觉随之牵动。
棠梨抬眼看着香粉铺子上的注释，不禁饶有兴趣道：“这些东西竟然能够掩人耳目，让我混迹在妖族中不被察觉吗？”
九尾妖狐玉指抵在唇边，媚眼横波，笑得娇俏惹眼说：“姑娘所言甚是，此乃我九尾狐族专门调制的香粉，扑在身上既可以以假乱真，又能够不着痕迹地勾住郎君的心。”
这九尾狐妖语调轻软，尾音拖拽上扬，说起话来宛如撒娇卖俏，叫棠梨心头跟着一荡，下意识便要点头。
九尾狐妖眸光潋滟，盈盈媚眼像条勾人的红绡一般，蛊惑着棠梨应下。
等等——！
棠梨晃晃脑袋，心中终于清明起来，她定定看着面前媚意横生的九尾狐妖，脑子里不停懊恼道：“听闻狐族都擅长魅术，差一点儿着了她的道！”
九尾狐妖见棠梨只被摄魂一瞬，很快便恢复清醒，不由得稀奇道：“咦，你怎么这么快？”
棠梨稳住心神，眼神略显飘忽，缓了语气说：“美人姐姐，你这样是犯规的。”
九尾狐妖闻言掩唇轻笑，那声美人姐姐让她心情大好，回应时，她语调里漾着调谑：“怎么，奴家没做什么吧？”
棠梨见她狐眼微睁，满脸无辜的模样，火红的狐纹面具镶嵌在脸上，顾盼之间颇有风情月意的味道。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棠梨叹口气，将香粉放在摊位上，转身便要离去。
却不料被个甜腻的馨香扑满鼻尖，她的衣袖被轻轻勾住，九尾狐妖略带嗔意道：“怎么就走了？”
棠梨无奈道：“美人姐姐，我眼下囊中羞涩，实在支不出多余的灵石买香粉。”
九尾狐妖眨眨媚眼，语气怠懒道：“看你怪讨人喜欢的，这一盒香粉就送你了，若是好用记得来找姐姐呀~”
说完，那九尾狐妖玉指纤纤，抬手将个绯紫色，外形精致雕花的香粉盒递给了她。
棠梨拿着那香粉盒不明所以，刚想开口婉拒。
那九尾狐妖却娇笑几声，拿起桌上的纱面纨扇，掩着半张脸轻轻一晃，化作缕赤红轻烟消失在原地。
棠梨：“？？？”
什么情况，这不买反送的，不会有诈吧？
她现在觉得手里那香粉盒烫得很，现代她都不敢拆开匿名的快递！
可隔壁卖兽皮的小贩却见怪不怪说：“你别吓得不敢收，这是青丘的狐女体验生活来了，这妖女隔段时间就假借摆摊，来黑市勾搭修士，用魅术和香粉迷惑人心，不知多少人着了她的道，今日估计是看你顺眼，加上蹲了一天想回去松松筋骨，故而才这样的。”
棠梨听他这样说，才小心翼翼将那盒香粉揣入怀中。
她接着在街上逛了会儿，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黑市的布局。
这里参照人界的闹市形制，摊子背靠各种酒楼客栈，也有供人消遣的花楼赌场，除了勾栏瓦肆的女修们不曾遮掩面部，大家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泄露一点身份。
棠梨转悠了一圈儿，觉得黑市也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卖的东西更猎奇些，市价也高低不一，砍到多少全凭运气。
本来她来黑市就是卖东西来了，索性拉着穆恒直奔拍卖行。
此处相较于其他地方，位置稍微偏僻些，外间围满了看护的守卫，似乎是在防止大哥拍到一件称心如意的东西后，被有心人当场抢劫，那可就说不清了。
棠梨缓步走到拍卖行外，打量了那金灿灿的几个字。
鸿富拍卖行。
出于穷鬼的本能，她不自觉想伸出手，摸一摸那上面是不是真的金字，可还没挨到金字的边，就被几个人厉声喝止。
“住手，闲杂人等莫要靠近！”
说完，一些护卫从旁边走来，气势凶神恶煞，不由分说便要拿武器躯干他们。
棠梨赶紧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来卖东西的！”
守卫长从人群里走出，叉着腰看他们，语气并不客气：“就凭你们这穷酸样儿的，能卖什么好东西，快走快走，再不走别怪我动粗，打女人！”
棠梨闻言后，憋着怒火在乾坤袋里搜罗半天。
黑市比一般地方更势利眼些，能入拍卖行的都是奇珍异宝，大部分修士斩获宝物后，赊账都得给自己准备套好衣裳，而不是穿着仅够入门的灰纱衣。
没错，此处乔装打扮也有品级，上等的富庶修士要么金面具，要么满绣的纱袍，只有穷鬼才会带着黑面具前来。
拍卖行都是金主大佬，守卫自然不会让入不了他们眼的人进去，降低了大佬们的拍卖体验。
守卫长见她在乾坤袋寻找许久也没个物什，直觉又是个低等修士想蒙混进拍卖行，不由得目光更加鄙薄。
他上前一步，抬手便要来推搡，被穆恒眼明心快地阻拦住。
穆恒是兰泽峰中阶修士，虽未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可与人纯拼力气相较，还是轻易不会输给对方的。
两个成年男子，如虎狼一般彼此审视，目光逡巡，伺机而动。
“找到啦！”
棠梨摸索半天，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那个盛有赤炎金狁兽残肢的盒子，她顺势打开来，封印中的上古妖兽尸体栩栩如生，不断冒出萦绕连绵的兽息，叫在场的众人为之一振。
大抵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两个外表平平无奇，衣不饰金的修士真能拿出上古妖兽的尸体来，故而都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守卫长呆了许久，才迟疑着退回队伍。
紧接着，一个粉衣香裙的小美人走了上来，呵气如兰道：“既然修士是携带了上等拍卖品，那理应进入我们内场席，待估好价后再决定要不要拍卖。”
棠梨端着盒子，像拿了几个亿在手上，瞬间感觉神清气爽。
小美人一路恭敬有礼，将他们引入内场。
棠梨只感觉眼前一暗，侍婢们将闪烁着灿光的珠帘层层拉开，露出里面犹如戏台的布局来。
中间设了个台子，铺着厚重猩红的地毯，有司仪在台上引导拍卖间隙的歌舞，一些戏子名伶坐在后台，匆忙地涂脂抹粉。
面对台子的正中央是散客席位，四人一桌或者单桌，旁边设着茶点。
楼上有几层的包间，根据贵客等级，门口挂着甲乙丙丁不一的木牌，同时外部陈设与伺候的小厮打扮也能看出，名次越高越尊贵。
棠梨打量了一圈，心想道：妥妥的销金窟，卖了东西就跑！
真不是她抠门，棠梨曾经去过一个高级茶坊，小姐姐穿着旗袍美不胜收，递给她的一杯白开水，要了她上百块！
侍婢轻声细语，将他们引入进拍卖台的正后方，一个对着拍卖的金主席的小包厢里，棠梨只略坐了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便进来了。
他脸上带着金鼠面具，手上打着金算盘，头顶戴个毡帽，衣裳烫有拍卖行特有的金钱圆章，一副掌柜的精明气质。
棠梨即刻起身，还未等她开口，那男子先一步说：“让贵客久等了，我是这的主事！”
说着，那金算盘便在他手里哗啦啦一阵响，像是受了催促般，棠梨开门见山说：“主事客气，我们来此是有上古妖兽的残肢想要售卖，不知主事可否行个方便？”
主事的听闻有上古妖兽的残肢，眼里精光一闪，也不多话了，低头顺势便往那木盒里瞧。
当日刨制妖兽的丹修手法极好，这些东西虽然已经搁置许久，可兽息依旧不弱，只看一眼便能知其珍贵。
主事的端详许久，给棠梨透了个数：“贵客，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您这些虽说是赤炎金狁兽的残肢，可毕竟兽丹没有，看得出来您尽力保存了，故而品质尚可。”
棠梨好整以暇，表示洗耳恭听，穆恒也跟着神色紧张。
主事粗大的手指在金算盘拨弄几许，随后看着算珠道：“底价约莫是二十万灵石。”
棠梨：“！！！”
我靠，我发财了！
听了主事的话，棠梨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紧接着主事又加了一句：“您总归拿出了五件残肢，按照一件折合算，约莫是一百万灵石。”
棠梨傻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找不着北了。
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嘛？
太爽了！！！
话还没说完，那主事话锋一转，再加了一句：“这些可以以一百万灵石起拍，只是拍好的利润，我鸿富拍卖行要分四成，这是规矩，不知贵客可否接受？”
棠梨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开玩笑，能做到这个级别的拍卖行，不和她对半分就不错了！
主事见她爽快答应，心情也是大好，二人你来我往彼此恭维了一番，侍婢将盛有赤炎金狁兽残肢的木盒以符咒封号，再在见证人的目光下拿走。
棠梨屁股这才落在凳子上，右手微微发抖地拿起了桌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啊，绿茶！”
穆恒见她如此，也高兴道：“这下可好了少仙主，我们兰泽峰的债务兴许可以还清了！”
棠梨舒服地眯起眼，感受那茶水氤氲着咽喉，随后流入肺腑的滋味。
好半天，她才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是管账本的，咱们总归欠了多少外债来着？”
穆恒说：“不多不少，二百万整！”
“咳咳，什么？！”
棠梨一口茶水呛进喉咙，咳嗽着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感情线啦，男女主要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