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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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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食过后没一会,丙舍的田良娣就上前来给储妃问安了。

虽仍是禁足期间,但是金阳殿正殿的大门偶尔朝着大院内自己人开阖,也没几个人会在乎。再者原本封宫一出,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往前看被成帝亲自禁足的太子,含丙殿前又几时真的被人严防死守过?

“储妃。”田婉儿脸上是一片恭顺。

上午王慧院子里的宫奴来回话说:田良娣和王良娣其实也没聊多久,头一回见面,两个人都和和气气的,说得都是一些客套话。

不过最后,田氏倒与王慧提点了一句,让她今后多往自己屋中去坐坐的。

申容往阶下看去,第一时间没有应田婉儿。思忖半晌,她收起嘴角风轻云淡的意味,才迟迟地应了田婉儿的礼。

“起来罢,好些时日没见你了,近来过得可好?”

说起来,在这偌大的皇宫内,二人都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了,都能生生好几月不曾见过。

如今瞧着,都觉得她较之从前好像生了些变化,田婉儿瘦了,一张姣好的面容上也隐隐带着憔悴。就和上一世这个时候的申容差不多,那时的她被折腾到太康七年,与刚入宫那会已是相差甚远,越往后走,眸中的光也就越发黯淡。

田婉儿乃是头一回见着人吉,还在暗暗诧异——不见那两个向来守在储妃身边的大宫女,起身先笑着回话,“妾身都还好,入秋那会冷了几日,所以鲜少出来走动,如今您又怀有身孕,妾不敢妄自来打搅。”

虽是做了一出私自拜访王慧的动作,但到了申容面前,她该是怎样还是怎样,丝毫不显慌张。要说高门大户的女儿这一点也确实相通,不论如何,人前该有的风度半点不会丢了。

“我巴不得你常来说话呢,不过这几日前朝动荡,所以也不方便,今日是突然想起,所以叫你来说说话。”申容面上同样是友好温润的笑。

田婉儿却听得一怔,心下一半冷嘲热讽:这申氏果真是猜不透,自行封宫即便只讲究个自觉,可涉及前朝如今敏感着的事,她倒是没半点遮掩。是当真冷血——无所谓她爹眼下的处境了?

不过回味完,又想申氏此时叫她过来的意图——清早她才去过王慧的院子,中午就把她喊过来了。难说不就是为了这事。可是这能有什么好说的?太子后院里的女人要和睦,难不成话都不能说了?总不能就只许和储妃说话的罢。

压下心中想法,她低头跽坐在申容身侧,脸上的顺从依旧。

“是,储妃要想说话了,妾自然该来。说来,今早妾才去瞧过王妹妹,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性子也好,今后我们一同过来,也能给您解解闷。”

“是吗?”申容没顺着去说王慧,倒是一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从上往下打量起身侧的田婉儿来,

“是。”

田家女儿恭顺的模样若要维持好,即不会回视上作为储妃的申容。

安静下来的片刻,人吉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上去,头一回一个人进来服侍上主子,难免不多好奇的。

座上这头,申容抬袖一笑,又将声音放缓了些,“许久不见,也惦记着你的手,我这几日腰背都酸着,你替我按按罢。”

上回好歹能说句劳烦,几月不见,这会便直接是要求了。田婉儿一怔,一时间还没反应得过来。

虽说往下的深宅大院里,正妻要吩咐妾室伺候自己是常有的事,但那也仅限于采买来的、没有家室背景的妾奴。

她如何能和那些人比?

她察觉到自己的双手轻轻一抖,往下看去,一双细嫩白皙的双手上,玉指是才刚染过的浅红蔻丹。

但凡后宫里头的主子,几个自己亲手做过活计?况且还是田婉儿这样自小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自小手上就没生过茧子。

这样的双手,原本也不是用来做活伺候人的。

这几日瞧着天暖和了点,似有秋老虎要来了的势头,又因储妃怀有身孕,所以金阳殿正殿内并没有燃熏香,风一吹,还带着后院井边上的泥土腥味——后院井里女尸的事,田婉儿也没全然忘记,怎么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把柄,就不得不在眼下继续受制于人了。

一侧的田家女儿才刚起身,正好廊下两个大宫女刚回来。稍后头一些的地方,元秀还同两个小黄门说着话,时不时几声很是细微的笑声传来。

门边上倒比里头还要热闹。

申容阖眼摆好了姿势,湘色曲裾袍尾拂过案几旁,乌黑的长发垂直腰后,也没多在意外头的人,田婉儿顺势往外瞧了一眼,又瞟过座下低着头的人吉。

只再犹豫过一小会,便伸手抚上了申容的肩背。

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儿,手法向来和下头人不同,说不上多有技法,却也当真是次次都让申容享用到了——不论这里头参杂着几分旁的东西。

“往下些。”前头人仰头轻声道。

往前倒也没见她在房中多叫人伺候这些,田婉儿手上一僵,连睫毛都跟着轻颤起来。

要回顾往前,田良娣服侍储妃的次数,竟比下头宫女们服侍她的还多。她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恼意,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洪流淹过,申氏的声音只需再回响一次,那带着泥沙的洪水便能立即上涨几分,直至将她完全淹没。

可饶是如此,这双手也只能按着她的意思——一路往下按到了腰背上,唯有手指上的力气无意识的加重了几分,才算是稍稍宣泄心中的愤懑。

到底心里还是藏着气的,就算比申容大上几岁,较之同龄人也更稳重些,但算算年纪,田家女儿今年也不过双十,又有几分真耐心,能忍得住次次被这样羞辱?

还是在二人都对对方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申容倒也没多沉醉,余光瞥过,嘴角似乎微微笑着,眼底的神情却又实在透着冰冷。

*

太子今夜宿在储妃寝殿,难得早回,听说都没往含丙殿那头落脚,就朝着金阳殿过来了。

贾太医的话他也留神着呢,这几日关心申容得紧。不过到底夫妻同心,申容起先就想瞒着,刘郢得了消息首先也只让贾太医别声张出去,尤其对帝后更要秘而不泄。

只是他是出自一份什么心理申容就不清楚了,总不能是和她一样,也惦记着现如今申家有难,所以才不想多添事罢。

这会儿田家女儿还未退去,手上按揉的功夫才忙完,刚被申容示意坐着歇息——喝口热水。

原本心里还隐隐不快,等见着太子时,脸上却是闪过一丝惊喜。

难得见到自己夫主,即便这会是受了羞辱,也算得上是上天对她不公中的些许公平了。田婉儿才起身行过礼,又猛地想到太子兴许已经知道了最初的那封信。

她也懂分寸,若是这时候硬凑上去,只怕会和从前一样得不偿失,与其如此,不如耐心等到申氏下台以后,再慢慢寻时机。

数十载人生,也确实急不得眼前。

一想起家中自有安排,顿时间,她心头的恨意便又减淡许多。

申氏这样猖狂的日子,总不会有多久了的。

“今日感觉如何,吃得多不多?”太子爷照从前一样,就算是见着了屋子里的田婉儿,也不过是点头示意就作数。

“还不是和平时一样,小南山送的马奶味道不错,下午喝了两壶。就您上回带回来的那瓷壶。”储妃笑着回说。

太子爷随着往后室窗边过去了,看了眼那边上的几抹绿景,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嚯,那可不少。”

“也不知怎么的,原先都没这么贪嘴,午觉醒来就想着喝。”

“也可能是寡人儿子想喝了。”

“他才多大点啊。”

说着,申容也由茵梅和元秀扶进后室去了,似乎并未有人注意到留在前堂的田良娣。

田婉儿神情一僵,其实若说是真无一人顾忌得到她,那倒也罢了,偏生视线挪过去,又见角落还立着个小宫女的。

那小宫女虽表现得怯生生,不如前头两个大宫女那般傲气凌人,可只需好奇打量过来的一眼,即能引发座上人的无限猜忌。

到如今,就连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奴都能来看自己的笑话了。

她默然收回目光,心里又哪能再无半点波澜?即便知道要忍让,要蛰伏,可当这份羞辱实实在在、无休止的降临在自己头上时——

甚至还要当着刘郢的面。

这一刻所承受的东西竟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了先前所有。

她本可以不用这样的,田婉儿想:若没有申氏、没有她那个受黔首爱戴的父亲,储妃的位置本来就该是她的。甚至于在申氏入宫前,她是更早入这座宫城的,也比她更早见过太子,虽然那时候刘郢并未注意到她……

忽然的,她又感到一阵头痛,那里头好似藏着一个压抑了许久的声音,充满了戾气。

连连不断地嘶吼着:杀了她!杀了她!

只一个起身的功夫,田婉儿便在恍惚间确定了方向,抬起的一条腿仿佛丝毫不受自己控制,就随着心底的声音一同变得歇斯底里。

前堂传来一声清楚的痛呼,只消一瞬,后室就有人赶了出来,除却步伐稍快些的太子,随后便是储妃和搀扶着她的茵梅和元秀。

墙角是被踢颇了额头的人吉,小丫头抱着脑袋,出于本能的叫了一声,其后便是连哭都不敢哭,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田家女儿这才失神回首,望向了身后的一干人。美人一双含泪水眸登时模糊,微微张着的樱唇,又好似在诉说着自己承受已久的委屈。

“殿下……”

她陡然失声,细如丝的柳眉微微一蹙,成串的泪珠便顺着饱满的双颊滚落了下来。

饶是冷静自持的申容都不禁看得愣住,田家女儿确实是生了一副好面孔,五官上几乎挑不出半点不足,若一定要说个不好的,也就只有这黑黄的肤底了。

可再是倾城又如何?眼前这副模样,恰恰是“仁慈”的太子殿下最厌恶看到的。

即便他刘郢自己私下再怎么冷漠不近人情,他的女人却不能如此,最好就像是他的生母鲁阳夫人一样——有着无私的大爱之心,不论对上对下,都能展现出自己最有风度、脾性最好的一面。

这样方是正室主母该有的模样,也是眼下成帝所满意的样子。

上一世的田婉儿确实是如此,这一世的田婉儿长久维持的也确是如此,可惜终究还是经不起轻轻一激,便显露了原本的模样,将那有失体面的一面尽显无遗。

木阶旁的帘幕随风轻摇,太子的身影半挡在太子妃身前,不让她看到前头的血迹。

申容便微微昂首,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心里也说不上多畅快,越到了这样的时刻,反倒是越发平静。

就好似回归到那抹湖面上,所有不同的自我都趋于淡然,冷眼旁观着这狼狈一幕。

诚然,她确实想利用这一次将田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可此刻也着实没有预料到——田婉儿会首先自乱了阵脚,还是以一副这样不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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