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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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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小产了,很快的,几宫之间就都收到了消息。

等刘郢到金阳殿的时候,里头已是跪满了乌泱泱的一堆人,前堂伏身跪下的除却金阳殿自己的宫女宦官,还有从兰房殿过来的——他已是明白,郑皇后已经到了。

再往里进去两步,漆绘屏风的边上还跪着几个太医监并着医女,后室的木阶下是彭、陈两个老太医,前头的香炉旁还有田氏和王氏,以及大、小玲姬那俩舞姬。

储妃的榻前跪着贾太医,坐在榻边的乃是郑皇后。

这一胎何其重要,光是从这一幕就能看出来了。

就算再喜欢申容,郑皇后也从未入过金阳殿的门,她何等高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小辈们去兰房殿给她问安,往前屈尊纡贵到过的也就只有一个太子的含丙殿,那都还是随同皇帝一起去看望刘郢的伤势。

这次轮得到她亲自出山,婆媳的关系,看来丝毫不带假意。

郑皇后捻着手帕点了点鼻尖的酸意,抬头才留神到赶过来的太子。

虽然心情不大好,但到底还是稳住了场面,与刘郢说,“说是你媳妇脉弱,又没养好。孤想,保不住该是命里之事,去了便去了,好在不耽误以后,两三月就可恢复,你们也莫太过伤心,既然这孩子没福来天家,就等下一个有福的。否极泰来,说不准,过两月就又会有好消息了。”

“是,母后。”

当着郑皇后的面,刘郢自然没有旁的话好说,就算这一刻心里还有许多问题想抓着太医问清楚了,但忍了忍,到底在郑皇后面前吞了声

郑皇后便叹息着回头,再又宽慰了申容几句,就该要往乙和宫过去了——这一胎成帝也留着心的,儿媳妇忽然小产,郑皇后这个做婆婆的还得去和成帝交代清楚,走时便也将几个太医一并带了过去。

皇后一走,殿内的人少了小一半,刘郢接过郑皇后方才的位置,抓着妻子的手摩搓了一会,一时没急着开口。

一半懵怔失神,一半灰心丧意。

连他自己都从未料想过,自己的子嗣运竟会是如此艰难,虽然申容的身子可以恢复,但到底这一胎众人期盼已久。从听说有孕直至今朝,他统共高兴了不到两个月……

要说不爽快,也自然是有的。

申容身上其实倒还好,甚至说那一股东西流去以后,都说不上多痛,只心里的失落比□□上的感受要强烈,而这失落,又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隔着青纱帐,她回握住了刘郢的手,“是妾无能,终究未能保得住他。”

“怨不到你头上。”太子还算明事理,思来想去,最后不免还是要念到运势上去,少不得要推说是前头要这一胎要得太急,所以求了个命里来不了的,只让他尝个高兴的头就作数。

一两句来回,二人皆是一叹气。

这一宫最大的两个主人神色都不大好,下头一众人等便也不敢妄自出声。地位太低的没这个资格,地位稍高一些的,唯有田、王两个良娣,王慧才刚进来,嘴笨也不会说话;田良娣低着头,却也不打算当这个出头鸟,畅快还来不及呢?

再者,她也深知太子眼下不喜自己,倒不如就安安静静的。

殿中的气氛便由安静又转换为压抑,一缕穿堂风适时吹入,透过薄薄的纱帐,拂起了申容鬓边的碎发,她转了转眼珠,悄然和元秀丢了计眼色下去。

大宫女即刻会意,借着倒水的功夫,便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

许是殿中人太多,叫人闷得慌,过了会,刘郢就捏着眉心对尽善吩咐道,“把那些人散了。”

“诺。”尽善领命才后退半步,元秀见状随即膝行上前,一咬牙,扯住了太子的裤管。

“殿下——”

“前儿连太医都说了,我们储妃这一胎……这一胎乃是忧思过重引起的啊!”

说着,大宫女的脸上淌满了鼻涕、眼泪,半分仪态顾不得,眼底的恨意却也十分清楚,“奴今日就斗胆说了,服侍储妃的这一两年来,不夸大了说,奴对这殿中事务最是清楚,就算储妃娘家有难,但您平日多宽慰,又有身孕要安静养着,她便不会主动去钻那死胡同。可便是如此,也架不住存心要使坏的!如今被逼得这样,那人又岂能清白!”

“就算储妃不允奴说,奴却是死也要为她争口气!”

这哭喊的声音也没收着,前堂后室众人不禁是又惊又愣——不解元秀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指谁?

“你在这嚷嚷什么!还不退下!”帐中的储妃急道。

太子纵然同样稍有愣住,却也是在下一瞬就听懂了。

便是身边的尽善也立即清楚了——早几日太子才把元秀叫去问过话,就是让这大宫女把田良娣和储妃之间的对话还原清楚的。岂料事发时俩大宫女都不在,只留着一个人吉,随后,元秀又把人吉领了过去。

回忆至此,尽善的步子便停住了,想起那日几近凝滞的气氛——人吉回说:田良娣乃是同储妃提到了前朝名单嫌疑,又借前头被成帝处死的几批官员,暗指申公这次难逃脱,欲激得储妃孕中动怒。

至于后来为何仍旧没处置田氏,尽善想:只怕还是因为田家。二皇子如今尚未出征,兄弟相争,太子虽不喜田家,但也着实没法在眼下就处置了田氏。所以任凭这厌恶水涨船高,面上也只得继续保持风平浪静。

随之,他又是一乐,心道:申、田二人终究还是斗起来了,原先还觉得田氏不是申氏的对手,而申氏就算抓着了先机,也颇为的不争,还令他甚感惋惜。如今痛失一子,难不成还能无动于衷下去?

这想法才生出,尽善又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太子,却见他紧闭起双目,额角青筋凸起。

外人兴许瞧不出,但尽善岂会看不明白?这是生了脾气啊。慈和的太子爷动了怒,还都显在脸上的,估摸着要不好……

刚起来的好兴致,就又被惶恐立即覆盖,他随即更弯了些身子,将后背面向金阳殿的顶,作势要招呼外头的宫奴们退下。

却又见太子忽地从榻边起了身,朝着那半人高的鎏金香炉大步迈去。

众人跪地还未反应,那一脚已是毫不犹豫地踹下,正中香炉旁跪着的——田良娣。美人儿素色衣袍的领子上乍然现出半边鞋印,往下一倾,跟着带倒了身边的宫女晚翠。

屋内一时犹如落入了冰窖,只能听着隐隐几道抽气声,就连一向会来事的中官尽善也顿住了。

若说上回田良娣踢了宫女,即便下了力气,也终究只是出自一个女儿家,还要不了人性命。可太子哪能一样?男儿郎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平日除读书上课,多在外头骑马习武,体格结实着呢。

方才瞧着也没收劲,这一脚下去,还不得……下一瞬,果然就见田良娣身形一弓,自口中吐出一抹鲜红的痰液来。

“殿下!”

尽善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使了个眼色给门口的庆喜——让他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遣散,自己又抱住了太子还欲踢下去的脚,哭嚎起来:“殿下别伤身动了火气,储妃才……身子正弱着呢。”

他倒会劝,知道现在太子正对田良娣存了气,心里又有几分储妃的地位,唯有从储妃这儿说起,才能稍加稳住太子。

这出好戏又何止是含丙殿的奴才们在看,金阳殿储妃手下的宫奴们也没落下,地位低一些的,无奈领了命退下;地位高一些的,譬如茵梅、元秀和人吉,就连王慧和她宫中的那几个奴才,都忍不住要多看上一会——即便藏着怕,也实在好奇。

甚至于大、小玲姬退下的步子都迟了些。

谁都不知道,储妃小产怎么就牵扯到田良娣身上去了?也就下意识地想久留一会,听听原委。

时候正好,申容收回目光,捂嘴低咳了两声,才终于将刘郢从盛怒中拉了回来。

“殿下。”

帐中人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散着,唇色几分苍白,脸上再没扬着从前那样的笑,看着就更加可怜了。刘郢回头一怔,旋即往塌边回来,“你怎么样?”

“婉儿姐她……”她撑着身子,话未经出口,香炉旁的田婉儿才总算从眩晕中缓过了神,丢开要扶起她的小宫女,嘴角的血迹尚在,“殿下!妾何错之有?”

田家女儿满脸错愕,就连失声质问,也都还带着一股子柔柔弱弱的气质。这副模样,倒一直是刘郢会喜欢的。

“你还有脸说!”可此刻的刘郢,仿佛再不顾什么所谓的储君风度了,就连上一世对待起申容来,也从未有过这样疾言怒色的时候。“寡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你却屡屡不知悔改。从今日起,你就待在你屋中,没我的允许不得出门半步!”

他似乎是真气愤到了极点,莫说是动手打自己女人了,前头就是宫奴都没罚过重的,而今不论是为厌恶田氏,还是心疼申氏,更多、更多却还是在憎恨自己手中的权利太小。

作为家主,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一次处理干净了,就由着她跟那烧不尽的藤蔓一样,日益猖狂,搅得家宅不宁。

田婉儿闻言一怔,方才醒悟过来,这是在说前头所有的事?她又猛地望向了申容,“是你?你!”

难道不止最初那封信,后来的所有刘郢也都知道了?那申氏还敢用那些事威胁她?从一开始她就在说谎,直到最后,也都还在佯装正妻的大度。

可为何早不罚晚不罚,到这一刻就突然想着她做的事了?

方才那大宫女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说申氏的小产是与她有关?

储妃的纱帐后,景色尚且模糊,借着铜灯的光亮,只能瞧见里头人的半张脸,柳眉下,那双上挑的眼尾轻轻一抬,底色沁着一片冰霜。

她未再开口,也不需要开口,放眼整个屋内,最脆弱的人便是她,她又何须再伪装好人几次劝阻?

今朝这一击,不过是沉淀多时,将那欲断不断的草绳一次斩断罢了。

屋内人等一一退下个差不多了,庆喜便上来拉人了,并着金阳殿自己的几个小黄门和宫女,便是良娣的身份,也得按着令拖出去。田婉儿即刻回望向刘郢,“殿下,储妃的小产与妾身没有干系!”

她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不是太子良娣,也是堂堂丞相府司直之女的身份,又岂能这般对她?于众人面前再没了半分脸面?

田婉儿再不顾贵女形象的挣脱开宫奴,颦眉蹙頞,眼眶通红,“妾若要谋害储妃腹中胎儿,便不得好死!”

“该不得好死也多回了。”

话音刚落,一道细微的声音便从外室一旁流入,虽未收进里头太子夫妇的耳朵,几个还守在门口的宫奴却是听得个一清二楚,暗暗瞧去,见是储妃身旁的大宫女茵梅,一时也无人敢多话。

茵梅理了理裙摆,未理会那乱作一团的场面,只朝着后室过去,心中的怨恨既是储妃和田良娣之间的争斗,也为那些平白无故死去的性命——前有投井的小宫女,后有阿巧,甚至于还有她自己手下的贾良。

这样生性骨子里就恶毒的人,合该就要不得好死。

若是安安生生的,又怎能走到这一步?

帐边坐着的太子仍未理会,这样子显然是不耐烦了,尽善心领神会,挤眉朝着外头抬手——示意快些带出去。

庆喜得了催促,无奈使了些力气,田婉儿一介女流又怎么能抵抗得过?何况几次三番挣脱,也早丢了一个高门贵女该有的体面了。

这申家女究竟是什么时候诬陷到她头上的?什么时候?!还是上一回,申氏羞辱她,害她在刘郢面前失了体面……可,可如何会拉扯上她现如今小产?

她虽不再防抗,可却依旧望向太子所在的方向,神情中几分渴望。就算知道了前头的那些事,可二人成婚至今一年多,难道就没有半分情谊?

往前他连个宫奴都不舍得动手,怎么能如此狠心对自己?

这等待的时间不算久,可于此刻的田婉儿来说,却仿佛比之前无数个等待太子过来的夜晚还要漫长。莫说是他回头了,就连一丁点犹豫都不曾显现。

难不成,就憎恶她至此了?

田婉儿脸上的神色不禁一变,些许茫然,这一瞬间,又是嘲弄地轻笑起来。

就算前头那些事都是她做过的又如何?难道申氏手里就真的干净了?若不是她先把阿巧送过来,她能入了套伪造出阿巧下毒一事?还有背地里那些无止尽的羞辱……

申氏在太子和皇后面前倒是一副好人模样,私底下的恶毒面孔,他们又可曾见识过?如若见到了,可还会像今朝这样护着她?

“殿下——”田婉儿抵住了门边,才终于迫使自己站直了些,语气里满是荒唐,“你以为储妃,又当真是完全清白的吗?”

这一句倒是完完整整落入了刘郢的耳朵里,可惜他来不及多去深想——申容一声低呼,又将小腹给捂住了。

众人的目光便再次回到储妃身上,门廊一角,王慧虽早已从屋中退下,却并没有走远,她抓了抓衣袖,惊恐得竟不知要如何消化方才的事。

申储妃这一胎是因田良娣没的?田良娣方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行,此事一定要和姑姑去说了。

她转身离去,身后的小宫女戚子便立即跟上了。

*

刘郢是待到酉时回的丞相府,听说赶回来是中断了会议来的,一直到现在还有几个大臣在等着他,所以纵然心疼老婆,也没有久留。

底下宫奴鱼贯出入金阳殿,收拾了方才的血迹,等一应恢复如初,后室只留了储妃的两个大宫女。元秀正温着熏炉上的药,茵梅守在申容的帐边,一面思索方才之事,一面替她掖好衾被,不忍问了句,“当时如何就要留着人吉那丫头?她又不是个经事的,您就不怕她回不好话?”

申容瞟到茵梅身上,“正是个不经事的才好呢,若换了你们,说出去的话难免叫人觉得不公正。”

毕竟储妃身边两个著名的心腹,一心为主又是众人皆知的。

“那,若殿下不是直接问元秀和人吉,就差了尽中官来问呢?”

“有何区别?”申容轻轻一笑,茵梅才回味过来,“也是,反正如何,他都会知道的。”

事后只需等着何时小产、按着节点提一句,这所有的脏水,便都能由太子自己倒到田良娣身上去了。

茵梅回神猛地一滞,忽而又是一阵感叹:还当真是事事走在前头,就算做了这凭空污蔑的事,最后也没有一句假话是出自她口。

只可惜的是,就算利用了小产这一计,田良娣也至多是受了太子的彻底冷落,良娣这位置却依旧还是坐得好好的。

才刚唏嘘完,外头传来人吉的声音。

“储妃,明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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