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事先打探到了你会来的消息，并且设计让费赫出现在你面前，是我让你的到来单纯成为一场资本的作秀，但你应该明白——你拯救了一条生命。”

喻双双一双眼睛看着裴江，准确的说，是看着裴江身后的冷冻柜。她骨子里透出来一种坚定，并扶持着她整个人以“正义”的人格。

倒像是裴江成恶人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当时是真的不想自己走?”裴江的语气明显软下来。

“你认为走的了？”喻双双笑的很无奈，“我跟费赫不一样，如果没有遇到简付盛，我这辈子都逃不了的。不过你能这么顺利的带走费赫，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谁知费赫这玩意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刚走得那几个月还经常写信嘲笑自己不跟着一起逃走。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毕竟他写的那些信没有一封寄到福利院的，这都是她出来以后看见的。

裴江嗯了声，他也早知道一切来自于某人的特别安排，“他离开福利院之后没有生活经济来源，吃住费用都是找我赊账的。后来或许是过意不去，就跟我签订了劳动协议。”

“劳动协议？”喻双双先是诧异。不过等仔细想来，又很快释怀，“你毕竟不是慈善家。”

同样的，简付盛也不是。

“他当年的生活状况全看我当月的零花钱数量。”裴江又添了句。

“啧，有钱就是不一样。”喻双双吸口热气，回头对着简兮，“所以小屁孩，懂了没，我们几个没钱的，人生一开始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吃到一半，后半场的菜老板做好了，一起端上桌，“你们这桌的菜上齐了哈，不够吃的话再说，仓库里还有点菜。”

裴江谢了声。整个桌面保持过片刻的安静，等老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厅，他继续，“你能活到现在，也是超过我预期的事。”

喻双双被一口辣到，“唉，不说这个了。回到这个小屁孩问我的问题上，小屁孩，你刚刚不是问过我，我为什么要研究那种东西吗？”

话题突然指向许久没开口的简兮。

“为…为什么？”

“深奥的我说了你也听不懂，简而言之呢，是因为有人需要我这么做。”

不说强迫和威胁，她将其定义为需求。

“而我无力拒绝。”

无力拒绝。

像是软禁，逼迫，以及各种经济和生活上的打压。

简兮也都见过。

“那个药…有解药吗？”

“没。”喻双双抬眸，“解药那方面一直是余灿在研发。而且这种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我的失败品。”

吃饭的气氛逐渐燥热。简兮的脸颊被辣锅熏的微红，趁着裴江不在意，她悄悄把热水袋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此刻的裴江，他的关注点全在喻双双的话上。

“你那药原本是拿来干什么的？”

她接受着来自裴江的审视。

慢慢地，她开口，“说了你可能不信，那些没事的，又有花不完钱的闲人们，一直都在痴心妄想的追求一个东西。”

“什么？”简兮问。

回答的是裴江，“长生不老。”

“没错。长生不老。”喻双双大笑两声，“可笑吗？都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有人会相信永生这种东西哈哈哈哈，有钱人果然都是闲出屁来的。”

裴江盯着她，笑不出来。

或者即便是简兮，听到这样夸张而荒谬的理由，第一感觉竟然是心颤。

她感觉到一股寒意。

“虽然觉得可笑，但你还是秉持着这种出发点，研制出了X-T。”

裴江一字一句，他说的低缓有力，给人无法反驳的压迫感。

“X-T目前的完成度不算高，副作用虽然明显，但在青春美颜方面，的确已经有了些成效了。就算它最后不能以长生不老药的名义卖出去，也能摇身一变，拥有“抗衰神器”“青春不老”这样的宣传标语。”

说完，她自个先低头。

简兮看她眼里的光不见了。

“当然，五年没碰那东西，我不知道余灿现在研究的怎么样了。要是他以后真的研制出来了，我得第一个找他要一颗。”

找他要。

他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裴江这么想。

说完不久，喻双双连打两个喷嚏，“看来这是有人想我了，得，你哥还在医院，为了防止他在醒来之前先被饿死，我先走了。”

裴江没有阻拦，他夹起已经完全煮软的面条，一部分放进简兮碗里，一部分丢进自己碗里，“有困难和我说。”

喻双双抛了个媚眼，“这事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等她走后，安静的氛围陷入另一种沉默中。

火锅咕噜咕噜响。

裴江关了火，事先打破这份沉默，“小家伙，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简兮嗦完面条，抬头，“H市的成绩排名出来了，我已经获得了进去的名额。”

他明白这小孩的意思，“你想有了进入大学的保证后，留时间做别的？”

“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的科学研究？”裴江想起她曾说过的梦想。

“算是，不过也为了以后更好遏制一个人。”

他抬眸，“谁？”

“简凡。”

这个名为哥哥，却一辈子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

裴江没有立即回答。

这顿饭将至结尾。艳丽鲜红的辣椒浮出表面，一切都溶于红色，只留下香醇劲辣的蘸料。

他擦干净身前几滴火锅油，起身找老板付钱。

一切完毕，裴江抱着已经冷却的热水袋，站在门口招了招手，“回去了。”

简兮应声起来，眼中是藏不住的惆怅。

星空之下，明月天涯。

“我会帮你的。”裴江目光对着她。和简付盛出意外的那天一样，这种宛如承诺的语言听起来纯粹而有力。

“所以不必再对我隐瞒些什么。”他目光放远，似乎盯着某处，“也不必为别人考虑的太多。”

他明白，这个小家伙有自己的计划。只是相对于理性，她更在乎别人的安危。

简兮只字不语。

他们的脚步停在小区大门，街边下起了小雨。年代久远的黄铜路灯早已亮了起来，散发着陈旧的光晕，橙黄色的灯光藏在树冠的背后，激起一阵无名的暖意。

简兮的目光藏在在寒冷的雨幕里，她拉着裴江的手往公寓楼下跑。他冰凉的指尖针刺般穿过自己的掌心，握紧，简兮转身躲进裴江怀里。

深深地，用力地。

“我喜欢你。”

冬日的笙歌中，她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