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年回到宿舍里，门突然被人敲响，打开门正是秦匡。

秦匡疑惑地看着他：“换班了，刚刚叫你没听到？”

柳年揉揉鼻子：“有点不舒服。”

秦匡见他气色不太好：“去医院看看吧，最近核辐射浓度又上升了，好多人身体不舒服。”

柳年一愣：“又上升了？不是好多年没升了？”

“嗯”秦匡的神色有些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年：“去休息吧，我去仓库检查一下。”

秦匡点点头，回到办公室躺下。

柳年照例视察了一遍，却发现门口突然多了个熟悉的人影，他心跳一下骤停，看着那人转过身来。

清晨的薄雾下，陆修泽缓缓转过身，肩上的奖章在日光下熠熠发光，他神色漠然，眉眼间却是掩盖不住的倦意。

累。

这是柳年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接着他起身迎接，看着陆修泽走到身边。

陆修泽：“秦匡呢？”

柳年指指办公室的方向：“休息，需要帮您叫他吗？”

陆修泽摇头：“不用。”

说完，陆修泽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内，很快满眼血丝的秦匡也跟了出来，两人不知低声在交谈着什么，神色很是凝重。

看到柳年，秦匡朝他挥挥手：“白七，我这段时间可能不回来了，上头也许会派新人过来，你先顶上。”

这是，不回来了的意思？

“等等，”柳年转身进入厨房，把橱柜的草莓蛋糕装好，提出来递给秦匡，“带着吃”

秦匡叹了口气，有些可怜兮兮的：“知道了。”

陆修泽转身：“走。”

秦匡提着蛋糕跟上，随后门口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柳年此刻也是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秦匡会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下午六点，柳年懒得做饭，去食堂打菜，他故意去食堂一楼二号窗口打菜，看到三号窗口是一个小姑娘，动作不太灵活，有点笨笨的。

看到柳年投来目光，小姑娘对着他展颜一笑，天真无比。

像这种人，不是真天真那就是心机极为沉重，柳年无法确认，随即微笑点头，提着东西离开。

吃完饭，等到快七点的时候，柳年来到雷大军日常路过的地方守着，打算通知雷大军一声，他决定跟上头见面。然而一直等到快八点钟，还不见雷大军的身影，眼见巡逻队快到，他只能暂时回去。

接下来三天，雷大军就跟消失了一般。

柳年想起雷大军离开的那晚，决定去垃圾场看看。

*

深夜，后稷区垃圾场，长满杂草的角落突然动了动，随即一个人影冒了出来。

柳年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头顶的天空像泼墨一般黑，浓重的雾气萦绕在人头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近期雾好像越来越大了。

柳年踩在垃圾场的土地上，这才发现地面松松软软，不知道里面沉积了多少年的垃圾，而那些冰冷的机器此时都离奇地停止了工作，沉默地坐在原地。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心头。

回忆着雷大军那日离开的方向，他一步步往前移动，手腕上的通讯器发着荧光，可以照亮周身一米左右的位置。

雾渐浓，他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就在这时，他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悄悄抽出钢刀，紧紧攥在手心。

终于，他在一个坑里看到了雷大军的衣角，挪开压在衣角上的废弃机械，展现在柳年眼前的是一件血衣，以及被血衣包裹着的尸体。

雷大军已经死去，右眼被人吃了一半，胸口白森森的肋骨上沾着鲜红的碎肉。

柳年心里一凉，仔细打量雷大军的尸骨，只见骨骼很完整，但肉被啃得很碎，看起来那个东西的牙齿不太锋利，他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咔嚓咔嚓，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一个虚弱的声音悲哀乞求着。

柳年屏住呼吸，一步步向声音处走去，穿过一堆臭气熏天的生活垃圾，他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东西。

一个男人胸口被开了个大洞，一个游尸正把手伸进男人肚子掏出内脏往嘴里塞，而男人还没死透，绝望地哀求着。

男人看到柳年，眼睛一亮：“救救……”

话音未落，男人眼里的光倏然熄灭，彻底没了动静。

游尸也在此时发现了柳年，他张开猩红的大嘴，嘴角还残留着男人的内脏碎渣。

柳年迅速将刀横在身前，游尸下手里的内脏迅速扑来，却机智地避开柳年的刀锋，从柳年的下盘进攻。

柳年立刻猜出，这个游尸有思考，当即也认真了一些。

经过一番搏斗，柳年摸清这个游尸的想法。

游尸行动敏捷，懂得避开要害，且聪明地一直缠着柳年，显然是想柳年精力耗尽后好分食，但这也正中柳年下怀。

柳年挑眉，吹了个口哨，接着改守为攻，提升接近两倍的速度一刀插进游尸胸口，将游尸死死钉在大型机械臂上，游尸哀嚎起来。

“不让你降低防备心，怎么一刀致命？”

游尸哀嚎声渐渐弱下来，目露凶光的眼睛也变得柔和哀伤，还不等柳年反应过来，游尸身子往前一挺使刀进入身体的更深处，嘴里的腥臭味尽数扑到了柳年口鼻之中，柳年下意识地后退，游尸却再次凶残起来，带着刀急速离开。

柳年想要追上去，但雾实在太大了，为避免出现意外，他只能重新返回宿舍，等待明天后再行动。

柳年钻入地道，垃圾场重新恢复寂静。

与此同时，两个人影出现在柳年与游尸搏斗的现场。

秦匡疑惑：“刚才还听见打斗声，怎么突然停了？”

陆修泽走到机械臂前，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刀痕和血迹：“来迟了，人刚走，取血液样本。”

“是”秦匡掏出试纸，蘸取了少量血液。

陆修泽转身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浓雾挡不住的血腥气，他缓步走到雷大军尸骨坑，除了雷大军的尸骨被人拖出来以外，坑里还密密麻麻堆叠着不少白骨。

陆修泽听着秦匡走来的脚步声，眼神深邃：“通知开拓者过来，这里有发现。”

秦匡目瞪口呆地看着深坑：“这……不会是这段时间消失的居民吧？难怪一直找不到。”

陆修泽：“嗯……”

“我去叫人过来搜索”

清晨六点，穿戴整齐的开拓者小队已经把垃圾场翻了个底朝天。

陆修泽站在垃圾场地下，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掏空了，里面是一个巨大废弃实验室，大部分器材已经搬空了，最深处有个关押室，关押室里面空无一人，但右下角的栏杆被人破坏了，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跑了出去。

秦匡戴着口罩，眼下两团乌青：“我先回去了，我一个农业研究员，陪你搜查一个多星期了，真熬不住了。”

“你先回去吧”

陆修泽蹲下来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铁栏杆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牙印，看起来是被人啃断的。

秦匡脸上浮现喜色：“诶好，以后需要配合的再叫我。”

陆修泽没抬头：“下午五点过来。”

秦匡脸色立刻垮下来：“不是，你别太过分了，我又不是你手下，放过我吧。”

“再忍两天吧，若风和李斯快到了”

“若风？”

陆修泽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嗯，莱斯和龙泉留守，他们正好在附近。”

“他们来了不用通知我，也不用来见我”

秦匡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险恶，转身离去。

*

回到办公室，秦匡先补了个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再次想起了若风的脸，心情顿时烦躁起来。

关于若风这个人，秦匡总结出一个词，自私。

表面上看，若风待人处事温和谦逊，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但真正了解过才知道，这个人上一秒还对你嘘寒问暖，下一秒就可以将你开膛破肚，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从前秦匡因为种子变异的情况和他外出过一次，那次他亲眼看到一个士兵弄脏了若风大衣，便被若风悄悄推进游尸群杀了，最后回程的时候，他们不幸被圣光会围住了，若风为了逃出去，欺骗士兵们说废弃的大楼里藏有食物，让士兵们引诱圣光会进入废弃大楼，结果大楼里有藏好的炸弹，那些不知情的士兵和圣光会的人就这么同归于尽。

那个时候，秦匡心里除了震撼还有恶心，但这是个乱世人命不值钱，结果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那次不仅没收到惩罚，还被中央奖励，连他也因为带回珍贵的种子，被升为后稷区农业局统领。

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他没有立场去责怪若风，但可以远离，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秦匡叹了口气，这时他注意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放凉的盒饭，他不由得想念起柳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通讯录已经被拨通了。

“喂？”柳年的声音传来。

秦匡没说话。

“秦匡？”

秦匡：“是我，有空吗？我饿了。”

“地址”

秦匡犹豫片刻：“农业局一楼大厅。”

“半个小时”

半个时候后，柳年提着饭盒踏进了农业局一楼大厅，得知柳年是来找人后，一部分工作人员继续埋头干活，另一部分扎堆聊天。

“有风声说，大批游尸往安全区扩散了”

柳年竖起耳朵。

“天呐，他们越过黎明线了？”

黎明线是人类先辈清理出的人界防线，已经多年不曾有大批游尸涉足了。

“嗯，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来的那几个人吗？据说是在后稷区外不远处被攻击的，运气好被开拓者救了”

柳年想起那天晚上去找雷大军时见到的几名伤者，原来是被陆修泽救了。

柳年正准备继续听下去，就看到秦匡像个圆球一样咕噜噜跑过来，接过柳年手里的饭盒就往里走：“跟我来。”

两人走进档案室坐下，秦匡迫不及待打开了饭盒，眼睛一亮：“白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们。”

柳年留意着一路众人的目光：“你在这里上班？”

秦匡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嗯，被调过来的。”

这话是蒙傻子，柳年才不信，但他也不戳穿，看着秦匡不太优雅的吃相皱眉：“你这段时间没吃饭？”

秦匡点头，埋头苦干：“差不多了。”

柳年若有所思，正想说什么，门突然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影带着极有压迫力。

陆修泽的视线未在柳年身上过多停留：“有发现。”

秦匡猛扒拉两口：“白七，你先回去，今天谢谢了。”

说完，秦匡跟着陆修泽正准备离开。

“等等，我还做了宵夜，还需要吗？”柳年看着两人。

秦匡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修泽。

陆修泽沉默片刻点头：“东西送到就离开。”

秦匡眼睛一亮：“要要要，我明天让人给你算钱，绝不亏待你。”

深夜十二点，柳年接到秦匡的消息，让他提着东西前往垃圾场，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他震惊无比，只见垃圾场被挖出了上千具白骨，尸骸堆得像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