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铎撂下话转身回了船舱，靴底和甲板碰撞的声音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海风从背后吹了过来，贝西墨看着青年飞起的粉发和晃动衣摆，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时的都铎也是这样背对着他。
三年前，第十二届海盗大会在位于西尔利帝国和塞拉帝国中间的哭灵岛如期举行。
除了发生重大事件，一般海盗大会都只是炫耀一下财力和武力，增加知名度和威慑力的场合罢了。
彼时贝西墨·罗德尼和都铎·贾里德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互相之间算不上和睦，但也不是生死仇人。
“好money，帮我偷个东西好不好？”
深棕发的年轻人手里提着鱼线，下方挂着一条不断扑腾的活鱼，小心的送到猫头鹰的面前。
“就是你主人的耳坠，这么大一颗粉钻，”贝西墨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笑容灿烂的说：“哥哥下次还给你送鱼。”
猫头鹰金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那条鱼，突然展开翅膀，“啪”得一巴掌将鱼扇得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甲板上。
它倔强的扑腾了最后两下，鱼尾失了力气，如断根的树苗，彻底倒了下去，贴在甲板上。
贝西墨看了眼手里断掉的鱼线，识趣的放弃了，临走前不忘说一句：“我还会再来的。”
之后的几次依然不顺利，money从扇飞食物过渡到扇贝西墨只用了两天。
又一次贿赂失败后，贝西墨跳到都铎身后，一边躲一边装模作样的叫起来：“管管money，救救罗德尼！”
就在所有海盗都沉迷于看乐子的时候，都铎突然抽出腰间的弯刀，擦着贝西墨伸到他脸侧的手心划了过去。
“呃——！”
破开的皮肉立刻渗出了血，如果不是贝西墨躲得够快，都铎这一刀能把他的手掌削下来。
虽然海盗里不乏以铁钩代替手的人，但贝西墨暂时不想加入他们的队伍。
腕上的珠串也被刀锋斩断，昂贵的珠宝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一颗成色极好的琥珀滚到都铎的脚下，被少年碾成了粉末。
猫头鹰在头顶盘旋，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叫声，似乎在嘲笑不自量力的贝西墨。
年轻气盛的海盗疼得倒吸一口气，颈侧冒出青筋，眼底却升腾起了名为兴奋的火焰，将他琥珀色的瞳照亮。
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就偷到贾里德的耳坠了！
越是危险的宝藏越是令人着迷，追求刺激是海盗的天性。
现在想起来，贝西墨依然没有忘记那天的心情，自脊背处蔓延出一股强烈的过电感，若有若无的笼罩住跳动的心脏。
*
海上航行的第二天
贝西墨熬了一夜却看不出疲态，甚至还有闲情逗money。
“你主人爱扇左脸，你爱扇右脸，”贝西墨煞有介事的摇摇头，笑道：“你们相性不好，不如跟我吧。”
money不理他，脑袋扭到另一边，只给他看长长的耳羽。
就在贝西墨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懒散的音调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刚睡醒，有些稠。
“如果你有需要，我下次也可以扇右边。”
都铎靠在桅杆上，半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扎成低马尾，粉发同金色的流苏交错，随意的散落在肩上。
鲜红的海盗服敞开，白色的内衬松松垮垮的绑着几根绳子，露出起伏的胸肌和锁骨处的小痣。
“想试试吗，贝西？”他刻意的咬着字音，像是在引诱他人跳进祖母绿的深海。
“哇哦，”贝西墨一个利落的下蹲避开猫头鹰的袭击，“还是不了吧。”
以“残忍”闻名的大海盗站起身，英俊的脸上两道血痕已经凝固，像是猩红的纹身。
他掀起唇角，眼型狭长稍翘，透出些许狠厉，“我怕你受不住。”
冲突并没有爆发，贝西墨放完狠话，“嗖”的再次下蹲，银灰色的毛球从他的发顶快速擦了过去。
“好了，money。”都铎打了个哈欠，将还打算继续攻击的猫头鹰叫了回来。
银灰色的毛球落在他抬起的小臂上，锋利的爪子扣进昂贵的布料里。
看得贝西墨心疼。
简单的洗漱过后，都铎重新扎上低马尾，戴好海盗帽，黑色的单边眼罩遮住了左侧的眸子。
海军们铺好餐桌，将装点好的食物放置在都铎面前。
“贾里德船长，总督大人，我亲爱的老朋友，我的早饭呢？”
从昨天饿到现在，贝西墨连牢饭都不嫌弃了。
都铎放下面包，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笑盈盈的问：“你准备用什么来换早饭？”
“嘿！我被抓进地牢的时候已经搜过身了！”
贝西墨双手摊开，在都铎面前转了一圈，抱怨道：“那些海军比海盗还贪婪，连我靴子上镶的碎钻都敲下来了。”
“那你就饿着吧。”坐在床桌另一端的男人冷淡道。
都铎一句老鼠有问题，他不得不带着几个士兵将从老鼠身体里发现的碎钻仔细研究了一晚上，现在怨气大的能绞死传说中的北海巨妖。
那些碎钻和失落岛的宝藏毫无关系，都铎只不过是想给他找点麻烦而已。
想到这里，萨利·坎贝尔揉了揉眼角，他换了一副新的白手套，更凸显了眼下淡淡的青色。
现在他的怨气有了发作对象，碎钻的主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将额前的黑发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萨利嘲讽道：“或许你会在拿到下一次的解药前先饿死。”
“得了吧，上尉，你们船长才不舍得饿死我。”
贝西墨对着都铎暧昧的笑了笑，“我至少还能活一个月呢，对吧，都都？”
萨利扯了扯嘴角，一只手状似不经意的捂住了耳朵。
真亏你能叫得出来。
都铎轻笑一声，拿起一个红而圆的苹果，在掌心抛了抛。
贝西墨眼珠跟着苹果一上一下的转动，喉结滚动了一下。
“贝西，你速度快吗？”
“什么？”
贝西墨话音未落，都铎手腕一翻，将苹果抛了出去。
“啪！”
贝西墨反应极快，一拍桌子，上半身借力腾空，灵活的躲开突然出现的银灰色身影，当着猫头鹰的面劫走了苹果。
“咔擦。”
贝西墨咬下一口多汁的果肉，挺直腰坐在桌上，一脚踩住地面，一脚弯曲悬空，慢悠悠的晃动。
他得意的对着都铎露出一个笑，甩了甩脑后的细长的辫子，戏谑道：“也就比money快一点吧。”
都铎安抚的拍了拍money的耳羽，随后手指调转方向，戳了戳贝西墨的后腰。
男人结实的背肌陡然绷紧，他猛得睁大了眼，短暂的露出惊愕的表情。
“操，都铎，你不会真的想和我试试吧？”
都铎单手支着脸，戴着鸽血戒指的食指在他的后腰处划了个圈，金色的戒托绕在他的指根，分外华贵。
迎着贝西墨半是惊讶半是兴味的视线，都铎懒洋洋的抬起眼，哼笑了一声。
“你坐到我的面包上了，贝西。”
贝西墨：“……”
你这话我没法接。
餐桌的另一头，萨利轻轻搁下叉子，喝下一杯淡盐水漱口后，优雅的用餐巾擦了擦唇角。
“吃完苹果就该去工作了，罗德尼船长。”
贝西墨正愁没台阶下，当即手腕一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裤子沾上了黄油，他不得不先跑去船舱换衣服。
打发走了无关人士，萨利站起身，走到都铎的身后，微微弯下腰，附耳道：“长官，女王陛下想要的不止是宝藏。”
还有沿途的岛屿。
“西尔利的版图是时候扩张了。”
*
越是声名显赫的海盗，越不能轻易呼唤他的名字。
海盗间流传着直呼其名就会遇上对方的传说，因此有头有脸的海盗们都得到了同行取的代号。
由于大多数海盗没什么文化，他们取的名字往往基于对方最鲜明的特征。
“祖母绿！”
贝西墨高声叫道，三两下跃上船头，单手拽住自桅杆顶部垂下来的绳子，眺望远方。
船上只有海军的制服，贝西墨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穿上之后也是像模像样的，只要不开口，想混进海军里也不难。
深蓝色的制服衣摆被海风吹的呼呼作响，贝西墨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神色凝重。
“正对面有船在向我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