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没过两天，小王法官就按被告二缺席审判的程序在菏清法院内开完了第二个庭，这个案子总算到收尾的时候。

“小王法官打算怎么判？”周四六和小王法官一起坐电梯回办公室。

小王法官还在翻看卷宗，“你不觉得这个案子不对吗？”

“哪里不对？”

小王法官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关上卷宗，“利息不对。秦庭长之前跟你说过，当年其他受害者提供的合同里标明月息2%，但给朱女士的合同里到了3%。我早该想到的。”

此时电梯正好开门，小王法官冲出去回办公室查案件去了。

小王法官年初才入额，其实本轮不到他，因为他年纪轻，在他前面好几个法官助理都是入职多年的老人，院领导也是更属意另一位。但他笔试分数一骑绝尘，即使面试阶段院领导并未投票给他，他的综合分数也打败了所有人。入额后，院领导更是以他年轻力壮为由，把他派到案件最多的速裁团队。

也正因年纪轻，办案经验不够丰富，许多老法官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他需要多下功夫。还好小王法官是个认真谨慎的人，经手的案子总是无功无过。

周四六回到办公室立刻查找朱女士的关联案件，一搜果然有惊喜。

施察看她风风火火地进来，没敢打扰她，把手中给她带的水果放在案头，凑过去看电脑屏幕。

朱女士在菏清法院就一个案件，但在隔壁的莲清区法院有一大堆，周四六想再去借助一下唯心主义力量，但这次是给自己求，别来这种当事人了。

在莲清法院，朱女士大部分立的是民间借贷案件，跟周四六手里这个很像，是以投资为名的借款，月息统一是3分利，细看那些项目，都是那种只能骗骗老年人的投资项目。

施察和周四六对视一眼，眼里有了个统一的答案，“放贷的。”

朱女士以为有利可图，实质上早就被骗子盯上。骗子只想拿钱走人，根本不考虑还不还得起，朱女士开出多高的利息他们都敢收。

鼠标下滑，朱女士还是两个物业合同纠纷的案件被告，涉案房屋不是她现在的住址，是她名下用于出租的另一套房。

朱女士可能并不缺钱，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但朱女士又确实在外面打工，朱女士一直坚持每天给周四六送来问候，一上班就给周四六打电话。周四六偶尔也能听见电话那头店长的喊话。

很奇怪，但这不是周四六需要多烦恼的事，她可以等小王法官给她答案。

周四六拿起那个水果，啃一口，“怎么这么好心给我送水果？”

“准备送给尽节哥的，他不吃。”施察啃一口自己手里的。

周四六突然觉得水果不甜了，“我说呢，不是别人不要的也轮不着我。别人都是小别胜新婚，你俩咋了？”

施察赶紧把门关上，“注意点影响，别胡说。”

施察简单说了那天晚上的事，省略给秦尽节上药那段，着重说后来两人躺床上那段。尤其是那句“影响不好”。

“你说尽节哥是什么意思？”

周四六端着下巴，苦苦思索，得出结论，“他喜欢你，但没喜欢到那种程度。”趁施察思考，周四六补一句，“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不就是体制内影响不好吗？你们又不是爱情小说的主角，世界上的一切都要为你们的爱情让路。”

换位思考，如果施察在秦尽节的位置上，他舍得放弃自己的事业，去奔赴一场虚无的爱情吗？如果秦尽节舍得，那施察绝对不会喜欢他，甚至还要给他挂号看看恋爱脑。二人都没有把握一辈子不会被人发现，也承担不起后果。

但秦尽节还是来了，那一刻他没有考虑以后，只想当下，他必须确认施察平安。正是那一刻的秦尽节让施察灵魂震颤，似有千只蝴蝶一齐扑上来，旁观者会赞颂浪漫，身历其境者会害怕。但也让施察不由自主地想和秦尽节有以后。

周四六唤回施察的思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这一层，我相信你们俩只会玩玩而已。现在你俩有点苦命鸳鸯的感觉了，加油，跨越这个难关，王子和王子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施察反驳，“不可能，即使没有这一层，我们也不会只是玩玩而已。”

周四六总结并赶客，“你相信真爱，我相信人性，你们还是好好谈谈。”

电梯门一打开，昏暗的走廊亮了一半，施察端把椅子坐在角落里，手机屏幕一明一暗，施察不断更新聊天窗口，等待某人的信息。秦尽节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还以为加班加狠了直接见到地府无常。

“施察？你怎么坐在这儿？”其实两个人有好几天没私下见过面了。

“秦法官贵人事忙，忘记还有个厨子在等他吃饭。”施察站起来将椅子拖回去。

秦尽节确实有点躲他的意思，“加班，我点了食堂的饭……”

“你没有，群里整个刑庭的人都没订餐。”施察像是早就知道秦尽节会说什么话，施察打开自己家门，“进来吧，煮了馄饨。”

秦尽节在门口踌躇，还是迈进去。房间里只有餐厅开着灯，剩下的地方都被厚重的阴翳盘踞着。施察端上两碗馄饨，“我又包了点，尝尝。”

秦尽节舀一个悬在汤面上放凉，没急着吃。“施察，我们都需要时间，一个人想想。或许这一切太突然……”

施察一口一个，吃得越来越快，不让自己说出话来。秦尽节的勺子沉到碗底，清脆的一声，秦尽节抓住施察的手，阻止他继续，“烫伤的滋味可不好受。”

施察的嘴鼓鼓囊囊的，尽力咀嚼，好不容易嚼干净，“想想可以，但是不要一个人。我这个人最喜欢胡思乱想，我一个人想怕想偏，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

秦尽节无言，施察心思坦荡，反而是他喜欢乱想。不过也不是施察想接触就接触的，接下来一周，秦尽节大学时的室友来海宴度假，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再允许自己逃避一个礼拜吧，顶多一周，这些问题都能想明白。

小剧场：

施察张着嘴“啊啊”叫。

秦尽节给他喷药，“可真是显着你了，说了烫说了烫，死孩子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