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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花开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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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后,张怀贤又道:

“而晟洲城久历战乱,城垣毁损不堪……嗝儿……若被攻袭恐难抵挡,重修是必要之事,单这一项便需要诸多人手。”

“再有,穿城而过的葫芦河为雪山所化。雪水之河途经荒漠携沙而至,迤逦淤淀,以至河底漕滩积沙渐高,年逢夏洪,时时水漫全城。”

“嗝儿……若能着人手疏通,既可免浸城之苦,又可灌溉晟洲内外之绿洲良田。”

葫芦河之所以名葫芦,全因此河似一只葫芦将晟洲城全包。而将晟洲一分为二的穿城河,正是其河分支。

当年西阗赫仁王久攻不下晟洲,也正因这条护晟洲于怀的葫芦河。

他最后道:“仅此两大项,便足以尽用流民,待两项事务完毕,造册与收回田地的事务也应完毕。”

尚云明沏眸子锃亮,笑向众人道:“筑城疏河,一可流民尽用而不生乱,二嘛,也是民生大计,甚妙!只是个中事务尚待分派……”

宋唐心夜里本没睡好,今日又起得早,这些政务繁杂冗长,她听得眼帘半阖,昏昏欲睡。

待厅内乱哄哄吵起来,她迷糊一听,才听明白没人不愿去回收田地。

虽尚云明沏有精兵驻城,毕竟西阗贵族于晟洲深扎厚耕二十年,收回田地,是拎着脑袋去办的事务,任人也不敢做这出头之鸟。

张怀贤眸子虚眯,扫过满厅,定在一人身上,缓缓弯成月牙。

他道:“旧都门提检使,令狐泰的爱子令狐昊,素有威名,才德兼备,此务非他莫属!”

宋唐心顺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眸望去,‘清贵’公子令狐昊气极败坏出列。

这一看不打紧,她险些失笑出声。

令狐昊吊着一只胳膊,乌青着眼窝,嘴巴本就颇大,加上嘴角淤青,活像只挨了大揍的大青蛙。

令狐昊一骂一蹦跶:“张怀贤,你个包藏祸心的腌臜之徒!”

张怀贤无视痛骂,又指向令狐昊那帮拥趸:“还有索家公子、李家郎君、王家长子……尔等俱为景唐门阀,有人有势,此时不为景唐人蒙福祉,更待何时?”

厅下顿时骂声如雷……

宋唐心嘴角一扯,这些人正是殴打张怀贤的人。

张怀贤岂止是包藏祸心?明明是公报私仇,还一个不漏。

后面尚云明沏说了什么,那些人又怎么硬生生承受了,她半点也不关心。

目光恹恹落向厅外,已近午时,外面淡光红洒……宋玉和可登了她宋府的门?

“宋唐心!”

“宋唐心!”

尚云明沏连叫两次,她回神,愕然相望。

尚云明沏翻动案上公文,不甚愉悦道:“取印,盖章!”

她怔怔起身,公务议毕?

尚云明沏每翻一页公文再一指,她便捧印满沾朱砂,盖上红戳一枚。

公文一页页盖毕,她清理印上朱砂时,听见尚云明沏与张怀贤闲聊。

“张兄你也醉得不轻。”

“怀贤自小脾胃虚弱,滴酒不沾,但陪节使,醉到数日不醒亦不辞!”

“从不沾酒?我看你还挺能喝!”

“节使不知,打你离去,我吐了一宿,幸好没误今日正事!”

宋唐心可没闲心陪二人闲聊,盖印一毕,笑容可掬告辞:“尚节使,今日公务已毕,宋唐心告退!”

未待尚云明沏回应,她脚已扭出了八字形。

“宋唐心留下!”尚云明沏埋首公文,不假思索命令。

她立时冷了脸,已近午时,除却腹中饥渴,她更想早一些见到宋玉和。

抑下火气,她问:“节使还有何事?”

尚云明沏头也不抬道:“私事!”

腹中饥咕一叫,她耐着性子道:“虽节使是铁打的,我却是肉做的,一餐半食也不能落下。无论节使有公事或私事,待午饭后再议可好?”

尚云明沏冷掀眼皮看她,淡道:“寥寥几句,误不了你太久!”

张怀贤公事已毕,弯眉微微一挑后,面无表情转身,消失在厅门外。

尚云明沏翻着公文,轻飘飘道:“昨夜我满城寻你,你却在私会情郎!”

满城寻她?跟踪她?她僵住。

见她怔愣,尚云明沏抬起头,柔柔一问:“宋唐心,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昨日,跟踪千香坊坊众的眼线来报,说是宋唐心约一男子赏灯,那男子便是那日所见之人。

此事虽然非关要查之事,却让他心中震怒不已。

他当即带了人满城搜寻宋唐心,若非路遇张怀贤,又被张怀贤生拖硬拽去吃酒,那个宋玉和定活不到今天。

宋唐心从震惊中回过神,冷冷一嗤:“节使可真忙,日理万机之余,还关心我的私事。我自然喜欢私会的那位情郎!”

尚云明沏淡淡翻过一页公文,自然而然问:“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呵!”宋唐心一扯嘴角,“节使说过的话多了去了,我可没心思去猜!”

尚云明沏漫条斯理道:“我说过,‘你是我的人’!”

宋唐心脸色大变,须臾暴怒:“尚云明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说放过千香坊的是他,以千香坊上百条人命要胁的是他,眼下又说出她是他的人这话,难不成……

一思及,她急得涨红了脸。

尚云明沏十分自然地阖上公文,站起身,垂睫道:“宋玉和年过二六,家世平平,才能平平,何德何能,能让我的唐心倾心?”

“你,你查他?”她怒目。

尚云明沏伸手轻抬她下颔,一叹:“就这么着急嫁人?不知我能否入了你的法眼?”

她气得浑身发抖,寒漠道:“尚节使乃高门贵邸,前途无量,我可高攀不起。”

尚云明沏手指微挲,指下肌肤滑若凝脂,低语:“无需你高攀,我来低就便是!”

眼前的宋唐心一如那夜,似乎他指下稍一用力,她便会如野猫般炸毛而起。

他甚是满意宋唐心。

眼前这只‘野猫’除却惊人美貌,性子更是无遮无拦,无需与她较量心机,单敲打敲打,她就会花容失色……

二十余年,他从未喜欢过女人。

好看的女人都是恶毒的,他那看似温柔的嫡母,那貌美如花却恶毒的嫡姐,甚至陪伴他身侧多年的娇美女奴……

这些女人中,没有一个真心善待过他,可宋唐心不同。

那日,她落到自己眼前,挡下要他命的那一剑,飘逸若九天上仙。

那一夜,她禁不住自己一诈,藏他入马槽,又以己身将他盖住,搂他紧紧,浑然不顾若被人发现一剑刺来,定会肉身作挡……

虽她一双灼热柔胰掐得他昏然欲绝,却令他每每回味,日思夜念。

想必……这便是喜欢?

既然宋唐心也成了他在意的人,便断不容他人染指。

宋唐心拍掉他不安分的手,寒声:“我嫁宋玉和之志,坚若松柏,望节使莫要妄费心思!”

尚云明沏笑笑,举止自若地收回手,柔声:“我喜欢在你身上费心思!”

“大可不必!若这便是节使要与我议的私事,我也回过话了,告辞!”

“我是认真的!”

宋唐心心下后悔,后悔那夜怎么没掐死他?

失语望他,切齿道:“晚了!”

“不晚!”

尚云明沏笑得笃定。

他目光似一张网,牢牢将她罩住,不详之感袭来,她冷道:“那便拭目以待,告辞!”

尚云明沏拦于她面前,垂眸道:“你说饿,我便备下佳肴,一道用吧!”

宋唐心眼皮一翻,不想放她离开?

正欲发作,忽见门口张怀贤去而复返,遥遥道:“尚节使,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不知可有打扰到!”

张怀贤立在门口,一身白氅素洁如玉,于她眼中,此际恍若谪仙。

不,恍若救苦救难的佛陀!

“不打扰!”

尚云明沏将张怀贤一望,淡看宋唐心一眼,不甘不愿地挪开身子

她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走,与张怀贤擦肩而过时,余光微觑,张怀贤也正静静看她。

快步走出节使府,坐上自家马车,回到府中尚未喘口气,她爹便递来一封信笺,还叹了口气。

感觉不详,她一屁股坐下,打开这页薄薄纸张。

“汝口称景唐人,且为女子,却仕入贼营。吾乃平庸之辈,配不相及,祝卿余生安稳。宋玉和揖上。”

宋唐心霎时红了眼眶,不敢相信。

没想到,好不容易脱身回来,等来的,却是宋玉和这番说辞,心中狐疑不已。

宋时明抚上她的肩,安慰:“是爹识人不明……便莫再想了,晟洲城不乏好男儿,等爹回来定给你挑户好人家!”

她宋唐心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便是心大,既他不愿,她便不求!

忍下满眼眶的泪花,她深吸一口气,含泪点头。

未过几日,宋时明出行。

香坊护卫们身着御寒极好的皮裘,头戴貂帽,大队黄白相间的骆驼满载的香货,不耐地喷着响鼻,均等着父女二人话别。

宋唐惦无所顾忌地将宋时明抱紧。

“爹,路上万望小心,我等你回来!”

“我走后,任事须与陈立商议,切莫自作主张,切莫冲动行事,切莫与尚云明沏翻脸!”

“嗯……”

稍后,她目送驼队离开,直至再也看不到宋时明,她才冲回府中,于榻上捂头大哭。

虽说打小与她爹离别无数,但这次不同。

往常她在上屯村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但眼下,宋玉和拒了她的亲事,尚云明沏还犹如虎狼之踞,眈眈逼视,她只能独自承受。

她未敢将尚云明沏的心思讲出,怕影响她爹出行,也没告诉陈伯,怕陈立忧心。

但好在,再去节使府履职,尚云明沏虽总意味深长望她,并未再作纠缠。

今日是她爹离开的第三日,陈立带着小怜在节使府外接她。

马车待至宋府门外停下,下车方走了几步,忽地,踉踉跄跄奔来个人。

一个青衣小奚奴浑身是血倒在她脚下,手握一张染血的纸笺,话还未讲便昏死过去。

小怜慌忙蹲下身子察看小奚奴,惊呼:“这不是前次,宋公子家送信的小厮吗?”

宋唐心身子一震,颤抖着手,将小奚奴手中信笺抽出。

纸上墨迹撩草,若仓促挥就……

“遣奴遥一嘱,吾非薄幸人。若生当来拜,若死长相思。宋玉和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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