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程煦秋拿起一看。原来是林尧将自己妻子的微信推了过来。

「林尧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我老婆说一定要感谢哥你，所以就拜托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了。】

［林尧妻子（尧芗）］

【我是林尧的妻子】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提示：‘你已添加了“尧芗”，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程队长您好，我是林尧的妻子夏荨芗，很感谢平时您对林尧的照顾，他这个人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所以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我的职责就是管理警员。】

程煦秋有些感慨，林尧这种屌丝都找到了这么娴淑的老婆了，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边车上的林尧打了个喷嚏嘟囔道：“奇怪，是着凉了吗，还是老婆想我了？”

平静的氛围总是稍纵即逝，程煦秋看着后面一直紧紧跟着的黑车还是起了疑心，他们作为押送人员的小组要去总部交人。

其他的小组已经回去了，一时半会儿救援也无法到。程煦秋向其他组发去了消息，心里期盼着这只是一场误会。

可是谁也没料到黑车会突然发难，只见黑车一个加速就横在面前逼停了警车。程煦秋刚喊道：“趴下！”

枪响的声音在黑夜里炸开，警车的挡风玻璃须臾间便炸开了。

程煦秋指挥道：“找掩体，快！”枪声不止如暴雨般打在警车上，罪恶在黑暗中终是显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孔和锋利的爪牙。

此刻不清楚对面有多少火力，贸然行动的后果不可预估，于是D组的十几位缉毒警只能在千疮百孔的警车后等待支援。

可黑暗不会因为光明的退让而收敛，它想做的是吞噬光明。黑车见警方这边迟迟没有动静，只是变得更加嚣张。

就在此时，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鸣笛声枪声消失了，随后是引擎发动的声音。那辆黑车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报复，报复他们截获的那一车让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毒品。

支援赶到，缉毒所第二支队队长陈铭从警车跑下。看到程煦秋急忙问道：“抱歉，我们来晚了，有同志受伤吗？”

程煦秋道：“没事，大家都没受伤。”随后程煦秋目光一凛看向陈铭道：“不过那辆黑车上应该也携带了大量毒品，现在放它跑了的话日后必是后患无穷。”

程铭看着程煦秋：“程队长，那我们现在去追捕吗？”

程煦秋眸光闪烁，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们的火力很强悍，看样子是非法走私了许多军火武器，得制定周全的计划将人员伤亡降到最小，最好是没有。”

二人沉默，谁都心知肚明这一仗注定会是凶险万分，可是谁又会退缩？

天依旧黑的无边，黑车钻进林中试图甩开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警车。而在黑车面对警车自顾不暇时，程煦秋和林尧分别藏在一棵树旁掏出枪，四声枪响打爆了所有的车轮。

黑车轮胎一爆，几人便不顾一车的毒品而纷纷逃下了车。警察留下了一队收缴毒品，剩余一队跟着程煦秋继续追击。

森林路况陡峭，稍有不慎便会摔倒失去方向跟丢目标。一道道身影穿梭在树林和荆棘之中，锋利的草叶割破了衣裤，划伤了腿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

逼到最后悬崖峭壁，万丈深渊，那几人此刻已是弹尽粮绝，强弩之末。程煦秋和身后的缉毒警双手持枪缓缓走向了他们，明明一切好像都迎来了曙光。

一人发出奸笑，那笑声尖锐刺耳令人感到恶心窒息：“哈哈哈哈哈哈，拉一队缉毒警给我赔葬也算值啦！”

程煦秋心下一惊，就见林尧抱着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如风般奔了上来跑向崖边。那黑布裹着的东西刚一甩出便在空中炸开来，冲起了阵阵热浪掀翻众人。

那人见诡计被识破，愤怒到抓狂，掏出一柄匕首狠狠甩向了那名坏他好事的警察。程煦秋奔向那人，他只是想着快点再快点。

“噗呲——”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这次幸运的天秤没再倒向他们。程煦秋看着倒下的身影，风声灌入耳朵，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身后是阵阵愤怒的枪响，惊动林中飞鸟四散鸣叫，哀鸣回荡在林中。

程煦秋只是蹲下身，看着面前那具再也不会笑不会闹的躯体。他的表情很安静，只是心口洇开的一大片红看着触目惊心。

程煦秋声音有些沙哑，说实话他真的很想骂林尧，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句：“你想让她怎么办？”

他抱起那具躯体，果然人死了连体重都减轻了吗？他没再看身后的几具被打成筛子的尸体，只是语气平静到可怕地说道：“下次别浪费子弹了。”

天空泛出了鱼肚白，终是迎来了破晓。可是每个人的脸上并没有快乐，桐城市第一支队永远地失去了一名年轻勇敢的战士。

天空终会迎来晴朗，可离去的人去了远方却意味着一生的散场。

………………………………

“小芗芗，出不出来玩啊？”听筒中传来的女声混着杂音，看样子在很吵的地方。

“我就算了吧，我挺着个大肚子跑哪儿去都不方便。”女人抚上已经有些微微隆起地肚子，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听筒中的女声有些抱怨：“你老公怎么回事啊，三天两头不在家，就留你一个待产孕妇在家里也放心？”

夏荨芗低眸，关于自己工作的事情林尧好像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听筒沉寂了一瞬，随后女人开口：“小芗芗，你不会被PUA了吧？”

夏荨芗莞尔一笑道：“可能是吧，不然怎么会一发不可自拔，稀里糊涂就结婚了呢？”

寒暄了一会，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夏荨芗又拿起故事书读了起来。

“于是小蝌蚪就找呀找呀……”这时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夏荨芗拿起手机，看到备注时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抚上肚子道：“宝宝，爸爸给我们打电话了哦。”

电话接通后是从未有过的死寂，夏荨芗没有察觉到奇怪的氛围故作生气道：“林尧你再不回来我就告诉宝宝她没有爸爸了。”

还是没有回应，随后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疲惫的声音：“林尧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是他出轨了，是他不要她了和别的女人跑了？还是……

夏荨芗赶到殡仪馆门口时，门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容貌清秀的青年。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外套里面是一件白毛衣，脖间围着一条黑色围巾，脸色却带着几分憔悴。

正是冬日，风声吹得枯枝上的几片残叶摇摇欲坠，如破碎的蝴蝶。夏荨芗将自己裹得很厚实，脸却还是被冻得通红。

女人声音是藏不住的颤抖：“程队长，你刚刚说林尧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程煦秋说不出来话，他只是递了一张字条过去：0203。夏荨芗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间太平间。

她不相信林尧会死，可她还是走到了白布的边上。只是翻开了一角，夏荨芗却是再也没有勇气了，她如何承认这个人是他？

可随着白布揭开，她终于认清现实了，那张她爱了15年的脸，那张在结婚时向她庄严宣誓的脸，那张与她耳鬓厮磨时，会在她耳边轻声又珍重地一遍又一遍说爱她的那张脸。此刻就躺在她面前，没有一丝温度。

“林尧，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缉毒警对不对，你没有牺牲对不对？”夏荨芗声音逐渐哽咽，她不知道她在骗谁。

“林尧，你现在起来和我回家，我就原谅你了。”夏荨芗想去牵那只手，可是触上去的那刻那只手早已经凉得刺骨。

夏荨芗哭了：“阿尧，你醒醒啊，我们的宝宝还等着你给她取名字呢。”

依旧是无人回应，她俯下了身子吻上了他的唇，眼泪落在他脸上似是在流泪。好冷，好痛啊……

下身渗出了一片又一片血，不要，这是阿尧留给她最后的了。夏荨芗用尽全力地向外面爬去，嘴唇已是一片惨白。

几度的太平间里她却满头是汗和眼泪，快点，再快点，谁能来帮帮我？

恍惚间她听到了声音，得救了吗？

【正在手术】的灯光亮起，程煦秋就这样一个人坐到了天黑，坐到了绿色的灯光熄灭。

期间他收到了三次病危通知书，他面对医生的问题只是麻木地回答。

可当医生问道：“你是孕妇的丈夫吗？”

程煦秋一怔，随后摇头道：“我不是，她的丈夫……两天前牺牲了。”

医生没有再问，转身进了手术室。可当灯光熄灭，除了一句“我们尽力了”就只有病床上同样被盖上了一层白布的人。

那天程煦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