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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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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的倭人以众击寡,间见层出,明摆着是妄图以车轮战拖垮裴骘,寻机给他致命一击。

怀渊靠神识撑着裴骘的肉体凡胎,就像使了个不趁手的兵器,随着体力的一点点耗尽,愈发不得心应手了,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

但在外人看来,他的身姿打法却依旧俊逸如鸿,招招式式都如鼓如鼙,堪堪点在血脉上,让同好之人忍不住眼热技痒。

樊明义银枪一抖,杀入阵中,朗声叫喊,“俺们来都来了!多少也给将士们留点军功!”

在他的带领下,天威军亦加入对倭人的厮杀中。

大病初愈,又多日粒米未进,裴骘这会儿周身尽湿,一半是血一半冷汗,怀渊很清楚他这副身子骨经不得再损耗下去,回身一记凌厉剑花,随即全身而退。

扈辛之眼疾手快地支撑住他,顿时意识到他的不妙,亟亟地低声问道,“你是回庄里,还是把她接来?”

长洲之危暂时解了,怀渊毫不迟疑地脱身,裴骘是死是活自有这一世的造化,他不想干涉过多。

承托着奄奄一息的裴骘,扈辛之用嘴上的絮叨竭力掩饰着心头的慌乱,“你还是别说话了,出来时还全须全尾的,好歹得给人家留口气才好救……唉,我可真是造大孽……你这幅尊容,我如何给人交代?!安澜啊……”

扈辛之戚戚悲凉的口吻让怀渊恍了下神,话也没错,来时裴骘的魂的确还醒着,这会儿弄得个不省人事,他也并非一点责任都没有,如此一想,便又鬼使神差地附回去了。

听到裴骘喉间“咕咙”一声,扈辛之久悬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许,亲自驾车快马加鞭把人送回山庄。

裴骘命悬一线,王苏木自是无暇顾及其他,手脚麻利地开始清创,遇到布料粘连伤口的位置,她更是直接用剪刀豁开衣物,没多会儿功夫,人前衣冠楚楚的裴太傅,就被剥得衣不蔽体了。

本尊是昏着,但怀渊却醒着,就算不是他的肉身,但怎么都有种别别扭扭的违和感——继续躺着吧,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王苏木在身上轻柔的触碰;倘若暂时离开呢,可毕竟一模一样的脸在那儿摆着,入目的就是近乎赤身裸体的“他”横陈在妙龄女郎跟前。

那诡异的羞耻感,让人坐卧难安。

两下相较,怀渊还是决定留在裴骘的身体里——眼不见为净。

全程旁观下来的扈辛之神色复杂地咂了咂嘴——虽说跟保命相比,身份尊严都算不得什么,可好歹安澜也是个清白身家的郎子,如此这般能看不能看的都被看光了,该摸不该摸的也都上过手了,倘若他是裴安澜,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死缠烂打缠着她对自己的终身负责……

转念再一深想,又不由嗟叹,可怜安澜刚有点老柏思春的心,人却遭此生死一线的劫难,怎能不叫人感慨世事无常。

“他几时能醒?”

王苏木一边包扎一边答,“脉象倒还平稳,就怕是伤到了元气。扈大人,长洲城的战况这般激烈?”

被她干净的眼睛一瞥,扈辛之愈发觉得羞愧,“何止激烈,根本就是死生一线。大敌当前,安澜以一当十,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解了长洲燃眉之急。”

王苏木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没想到大人琴心剑胆文武兼资。”

扈辛之应了声“哎”,垂眼一琢磨觉得哪里不对,很是诧异地问,“你都……不曾见过他舞剑?”

“从不曾。”

……那还真是深藏不露。

外面下起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裴骘的元神还在昏睡,怀渊的神识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他也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

听见他起身,裴骘的手下将皇帝发来的密信送了进来。

李含阳发出这封密函的时候,尚不曾获知裴骘昏厥的消息。许是裴骘在前一封密折中以兄长的身份叮嘱了她几句夫妻之间的相处之义,信的最末,李含阳回他,她在很努力地尝试以妻子的身份跟帝君磨合,但也不知是章幼廷生性使然还是其他,他对她始终放不下为人臣的进退有节,以致成婚至今,迟迟未获喜讯。

“其他”还能是什么,就算李含阳不知,或佯作不知,但无论是裴骘还是怀渊都心知肚明。

怀渊放下信,从屋里踱了出去。

晨阳已出,骤雨初歇。

怀渊顺着她的气息,沿着石板路径直走入竹林。

自小生活在北方的王苏木听闻雨后会有笋挖,特意起了个大早,将扈辛之的竹林刨个遍,心满意足地得了两根粗笋。

忙碌一整个晨间,她原本只想在竹林亭中歇息片刻,孰料竟在催眠的雨声中睡了过去。

被雨冲刷一新的翠绿亭红中,一身鹅黄的她倚着栏杆,支手拄着下巴,怀中还搂着锄柄,半张着嘴兀自睡得酣甜。

怀渊负手瞧了半晌,裴骘这具肉身里的心跳声,似深山鸣涧,渐渐有了回响。直到天空又飘下雨丝,他才回过神来,缓步过去,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自来到长洲,王苏木何曾有过一个好眠,尤其是裴骘出事后,她夜夜都只敢浅寐,生怕他熬不过夜。但这会儿,雨水的湿润,似乎将竹子跟泥土的清香都泡进了空气中,隐隐混入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让她沉溺其中不想睁眼。

只睡片刻就好。

怀渊将她放到床上的一瞬,清楚地听见她口中呢喃,“帝君……”

他有片刻恍惚,将要从她肩下撤出的胳膊登时缓了动作,扭脸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唇,半晌没等来下文。

是了,莲世里的“帝君”不是他,怀渊说不清心下转瞬即逝的是什么情愫,轻轻挪出了自己的胳膊。

一听说“裴骘”醒转,扈辛之第一时间就跑来山庄,“咱们这把不单单打了胜仗,还赢得漂亮,樊明义一直念着要见你,我都胡乱搪塞过去了。”

怀渊将皇帝对富敏的怀疑告知与他,“与倭国隔海相望,勾结到一处也不奇怪。那富敏得陇望蜀,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竟有肖想皇帝之心。出了这个庄子,包括往京中递的折子,对外只称我伤重不醒,且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扈辛之有些吃惊,“你不回京?那女郎呢?”

从怀渊的沉默中,扈辛之得到了答案,脑中勾联起另一件事,斟酌再三,他还是讲了出来,“等等也好……你也知道那位大婚前来找过她吧?这桩亲事未成,对她的风言风语定然少不了……”扈辛之像个为儿女婚事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般,很含蓄、也很给留面子地试探他的意思,“安澜呐,你别怪我多舌,也莫拿事急从权来搪塞,你打从一开始就去跟人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都是公干,日日里出外进的,人家一个女郎要名声不要?更何况从汤口到长洲,朝夕相伴这么久,你对人家的想法,是不是老早就算在你南下的预谋里头?”

裴骘对王苏木的“想法”,作为过来人,懂的都懂,扈辛之只需稍稍一想便能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他扮成一个颇有耐心的猎手,以玉佩为饵,设下诱她登府的圈套,然后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她的性子,一点点靠近,收网前还不忘玩弄一把文字游戏,许下一个带她“回家”的诺言。

回的还能是谁的家?男人真要“狗”起来,文字上都要锱铢必较。裴骘便是在以这种堂而皇之的形式提醒王苏木,回京后要娶她为裴家妇。

如果扈辛之问的对象是裴骘,那便是多此一举,但皮囊下裹着的,却是怀渊的“芯”。

给扈辛之一问,怀渊当即有了醍醐灌顶的觉悟——如果裴骘成为王苏木的归宿,是不是就能化解掉章幼廷心里的疙瘩,让他跟李含阳的姻缘步入正轨?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怀渊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王苏木在一股诱人的鲜香味中醒来,午时阳光正满,床幔都被镶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金边。

她不是在亭子里小憩的么?怎就睡到了床上?!一骨碌翻身下地,推门就见“裴骘”坐在廊下绳床中,一手握茶盏,一手持笔,悠闲自在得仿佛又回到了汤口县衙的那个小院里。

“醒了?你的那两根笋,刘婶替你烹了傍林鲜。”

“……哦。”王苏木羞赧地张了张嘴,隐约其辞地试探道,“是大人发现……我睡在亭中的?”

“嗯。”怀渊运笔如飞。

往下就不好再细问,他是怎么把她“搬”回床上的。王苏木颊上热意阵阵,口将言而嗫嚅,“大人怎么不叫醒我?”

怀渊答非所问,似是自语,又像是在问王苏木,“年轻夫妻久不见孕,是为何故?”

王苏木未做他想,下意识就在心中翻阅书典,张口回应他,“无子之因,多起于父气之不足。男当养其精而节其欲,使阳道常健,女当养其血而平其气,交相培养。平调阴阳温润并重,若精瑶相合还不结珠,或许是心神妄动不定,无论如何,都需做详诊。”

怀渊驻笔,临末了又重新执起添了几笔,将信晾在一旁,压着扶手站起来,闲步至她跟前,“不去瞧瞧你的笋么?”说完,深看了她一眼,便往竹林方向徐行而去。

王苏木怔忡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怀渊闲庭信步地走进竹林,林间风将他的话吹送到身后,“漫无星光的黯淡路上,一个人踽踽独行太久,就容易贪恋温存,遇到谁都寄希望于他会陪你走到最后,如果抱着这种念头,失望是在所难免的。”怀渊说着,逐渐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负手立在身前不远的石径上,望着她,就像在聊笋怎么烹才好吃一样云淡风轻地说,“但这世间,迟早会有那么一个人,同样一路孤身走来,走到你跟前,对你的孤寂感同身受……王苏木,错过的就要及时放手。我想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你考虑一下。”

他虽没点名道姓,但指的是谁,彼此都心照不宣。王苏木被他出其不意的一番话槌得耳膜鼓胀,瞬时再进不去其他声音,只余“嗡嗡”耳鸣。

怀渊活了这么久,跟女郎表白也实属破天荒了,尽管他套在裴骘的躯壳里,借的也是裴骘的口,他也不知自己方才的措辞会不会唐突到佳人。王苏木的眸子似能照出原形,他生怕自己的窘迫被她识破,明明心如擂鼓,面上还是强自镇定地移开视线,脑子一热,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递到她眼前,“既收了你的山君,我便以此做交换信物,如何?”

王苏木赫然一惊,面红耳赤,“大人都听到了?!”

怀渊看着竹林,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何止听到,敢往我头上簪花的,开天辟地你也算头一个。”

王苏木讷讷。

他玉色的手指,衔着温润的玉,一时辨不清是手更好看还是玉更好看,王苏木心底再次冒出个三伏天的知了,一声比一声聒噪,“应了他!应了他!!应了他!!!”

怀渊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做决定。

脑中的轰鸣让她无法思考下去,王苏木鬼使神差地从袖口里伸出了纤纤葱指,刚一触及玉璧的边边,怀渊却毫无预兆地攥紧了玉,就在她抬眸的瞬间,他行云流水地将玉贴进她掌心,顺势牢牢包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跟前,与她附耳道,“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出尔反尔再收回的道理。”

玉中的灵力,感应到原主的气息,散出灼意凛心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在尘土的气息中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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