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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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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鼓刚过,一个身影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邸店的墙头,院中仍有三两间客房留着灯,影子藏身暗处四下观察,迟迟没做出下一步举动。

月明星稀,鸱鸺在夜色中发出“唬唬”的鸣叫。

很快,一扇窗户从内推开,窗前的韩布五官被稀薄的光照出轮廓。

暗影迅速摸了过去,与其耳语几句后重新融入夜色。

不多时,韩布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去到裴骘门外,与蹲踞在梁上的暗卫换了个眼色,敲了敲门。

裴骘正在灯下心甘情愿地替王苏木誊笔记,韩布进来,他都没抬眼。

在一旁校对的王苏木冷不丁用笔杆挡住他往下写的手,“大人莫要连笔,笔记关乎药理,不能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字迹不清。”

裴骘狡辩,“哪里不清?”

王苏木一板一眼,“这里是什么?”

“这不是再清晰不过了么,是为‘口咸’二字。”“裴有理”振振有词。

“大人认得不见得外人也能认得,我说重誊就要重誊。”

裴骘将笔往笔洗里一掷,正欲发作的当口,眼角余光捎见了立在门边进退两难的韩布,转而朝他招手,“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边说边睨王苏木,“看这究竟是无伤大雅还是吹毛求疵。”

韩布心里一声呜呼哀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顺着裴骘指出来的地方定睛一瞧,满篇的蝇头小楷齐整瑰丽,临到停笔之处,“口”跟“咸”二字被一道洒脱的回笔连到了一处,别的不说,太傅一手游龙行楷千金难求,何曾遇到过眼下这般不值钱的境地。

但关键还要看,嫌弃的人是谁。

韩布腹诽,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傅跟女郎什么关系,有“理”可言么?!他擦了把莫须有的冷汗,支支吾吾,“卑职觉得……还是……女郎……女郎言之有理……”

裴骘不悦地“嗯”了一声,韩布臊眉搭眼,连忙转移话题,“大人,卑职有要事相禀。”

王苏木适时避了出去。

见她离开,韩布松了口气,“大人,卑职父亲有句箴言:大丈夫要想维系在妻子跟前的体面,便要懂退让,小事让她心中有愧,便好在其他事上以退为进。”为佐证其有效性,他又无比诚恳地跟了一句,“他跟我娘一辈子没红过脸。”

裴骘不置可否,“这就是你的要事?”

韩布顿时明了自己已侥幸过关,心下松了口气,正色道,“大人,出事了,巡检司进城时,瞧见吕县令的尸身挂在城门楼子上,城门守将一问三不知。”

满室静谧中,只闻烛花作爆一声,裴骘笑不及眼底,“下马威么?”

瑞县百姓一觉醒来,城内已然变了天,父母官被害,凶手下落不明,全城戒严。

韩布遵照裴骘的意思,佯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大早就张罗商队上路。

店掌柜将他拉到一边,“贵客,你们怕是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了……”

韩布眼睛一瞠,“掌柜的何出此言啊?”

“唉”,店掌柜一声叹息,切切告之原委,“发生这等事,咱们这儿怕是也少不得被搜查盘问,还望掌柜的担待则个。”

“掌柜的多虑了,咱又未做亏心事,还怕他问不成。”

巡检司一家一家查过来,到万隆店的时候,已过午时。

盘查完店里的人,得知整个店都被韩布的商队包下,巡检使责令韩布拿出过所,将商队里每个人的身份都细细核验过一遍,又逐个盘问起昨夜的行踪。

裴骘一身粗衣,脸也涂得蜡黄,但举手投足的气度却很难掩饰。巡检使成日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早练就出一双识人法眼,到他这里,不确信似地又翻了翻过所上的信息,“何斐?”

“正是鄙人。”

“能做账房的,定然读过书,参加过科考么?”

“蒙军爷高看,只略识几个字,大多时也做粗活的。”裴骘顿了下。

“账房?做粗活?”巡检使顿时起了疑心,抬起眼来。

“我是入赘何家的。”

石破天惊,这可是男人难以启齿的伤疤。巡检使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复方才的复杂、怀疑,而是瞬间被怜悯所替代。

韩布一脸呆滞地错开脸,合着都是演戏,但太傅做出如此牺牲,委实大可不必。

最惊的当属王苏木,她暗责自己眼拙,从前怎就没发现,堂堂太傅还有如此不着四六的一面?!

“寅少爷?寅少爷?哎呀我的祖宗!军爷叫你呢!”韩布叫了两声,王苏木都没回神,不得已,韩布壮胆朝巡检使悄悄比划了下头,示意他自家少爷脑子不太灵光。

巡检使将王苏木审视一番,买卖人也讲求派场,如果家业继承人是这副瘦削不堪的尊容,也难怪要找个像样的入赘女婿做帮衬,他沉了沉声,又问了一遍,“你是何寅?”

“回军爷,正是在下。”王苏木嚅嚅。

“昨夜黄昏时分,你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在姐夫房内……”王苏木看看裴骘,怯怯地问,“姐夫,能说么?”

裴骘:“……”

韩布绝望地闭了闭眼。

“哦?”巡检使顿生兴趣,暗忖这上门女婿手腕不简单,看看她,再看看裴骘。

旁边一个副手模样的巡检诈唬她道:“我等是为查案,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问旁人做甚么!”

王苏木瘪了瘪嘴,“对账时跟姐夫起了争执,还惊动了管事。”

什么叫天设一对,地配一双,女郎能跟太傅能凑成双,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敢演,一个就敢接。

韩布面露尬色地冲巡检使点点头,“家里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本就不值一提,倒让军爷见笑了。”

巡检使顿觉索然失味,从头至尾也没查出什么眉目来,一群人又呼啦啦地撤了。

韩布目送他们离开,低声道:“这么个查法,感觉就是在做做样子。”

“谁下的手不查自明,巡检司不过是奉命拖着,好给朝廷争取博弈的时间罢了。对方的本意应该是我,没想到撒出去的试探会让他们狗急跳墙,让吕明洁成了替罪羊。”

“不管怎样,卑职始终觉得大人跟女郎还是尽快脱身为好。”

裴骘眸光定定,一语不发。

三日后,城中各处贴出告示,凶手已抓捕归案,封城令解除。

在裴骘的授意下,韩布即刻整队出发。

临出发前,裴骘又切切叮嘱王苏木,“还是那句话,路上不论发生何事,一定照我说的做。”

数月前他在危境之下对她做出的类似交代言犹在耳,而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王苏木此后余生都不想回忆,她索性以沉默回应。

察觉到她的抵触情绪,裴骘宽慰她,“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最不济也就遇到个野兽……”捏了捏她的手心,附在她耳边道,“等回京之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么?”

王苏木压根不吃他这一套,他的解□□盖弥彰,让她心中的阴翳无声扩大。

按照预计的脚程,只要不出意外,商队就可以赶在天黑前下山。

时值季春,午阳正暖,满目葱茏,漫山遍野的踟蹰花旖旎盛放,如山间盘绕着若隐若现的粉雾。

静谧的山中,只闻马蹄叩在青石之上古往今来留下的蹄窝里,铿铿然作金石声响。

韩布警惕地留意着周遭环境,在装作敲打队伍加快速度的间隙,给裴骘递了句话,“不太对,静得连鸟都没有。”

裴骘颔首,不经意瞥了眼身旁的王苏木。

她真的是在走马看花。

那路边探出的一丛丛踟蹰,就像一条条花魁召唤客人挥动的香帕,让她睠顾流连。她甚至又开始浮想裴骘簪花的样子,也不知有没有机缘能在他清醒的时候,让他簪一次给自己看看……

一条缀着累累繁花的枝桠伸展到路边,王苏木下意识把鼻子凑上去,边嗅边觑了眼裴骘,未曾想,却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裴骘只肖看一眼她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她那暗搓搓的想法便昭然若揭。

王苏木悻悻地避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过了梁上风雨亭,便是下山路,猎猎风中,忽闻尖唳的啼鸣,抬眼可见两只玄鹰在山际翱翔。

裴骘袖手盯了一会儿。

王苏木见他迟迟没跟上,扭头,“姐夫?”

裴骘被这个称呼逗乐了,他指了指天上的鹰,“俗语道‘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想不想要兔子?”

王苏木在汤口县的时候就见过他的鹞鹰,那大鸟神气得很,就算他不叮嘱,她也不敢直视它那锐利的小黑豆眼。

连眼神都没有交流过,谈何感情,王苏木都怕自己万一沾上它抓回来的猎物气味,会招来它的寻衅报复,她矢口拒绝,“不想。”

裴骘笑笑。

山林寂寥,静谧无风,但不知为何,王苏木直觉感到丛林后有起伏。

裴骘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掩到自己身后。

护卫队的将士们一如山鹰般敏锐,整齐划一地从车底抽出兵戈,把裴骘跟王苏木围在中间。

久已埋伏在路边的粟恃死士包抄杀来。

那两只鹰似是提前嗅到了不安,一圈圈盘旋下落。

领头的粟恃人高声喊了句什么,径直杀向裴骘。

裴骘赫然握紧王苏木的手,从腰间抽出软剑,韩布跟薛岱颇为默契地彼此点了下头,须臾间便形成近身相护的站位。

刺客、护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血雾蒙蔽了神志,杀红了眼。

王苏木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下一刻,她的双眼就被温热的掌心罩住,“别看,跟着我就好。”

山鹰嘹唳,回应它的,是三声摄魂夺魄的角号长鸣,隆隆战鼓声声起,须臾间便由远及近。

“犯我大正者——”粗犷雄浑的呼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如天降神勇。

“必诛!必诛!必诛!”万千将士的回应在山中激荡,气势通天彻地。道路正前方,连旗万计,风驰云走,数万甲士集结列阵,举目相望,黑森森一片。

粟恃死士本以为在此埋伏是策无遗算,却万万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出有变,他们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狠戾,既然活捉裴骘不成,那誓要将其置于死地。

混战之时,三五人骋马而来,座下良驹身长蹄大膘悍神骏,饶是踏在山路上亦能疾弛如飞。

尚不及跟前,打头之人飞身下马,通明崭亮的眸子在人堆里一扫,很快便锁定一处,当即二话不说踢枪入阵。

刀光剑影中,枪花如焰,当裴骘看清来人面容的一瞬,脑中竟有一瞬息的空白。

纷扰中,王苏木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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