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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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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顿“惊为天人”的饭,回去后偷笑了一晚上的花铃并没有想到,第二天起来才是她的难过日子。

师兄让她背书,是动真格的。

昨天那五千言他并没有检查的意思是因他已经判断出了花铃平日的懒惰,读到后面她几乎好些字不认识。可见平时是纵容得多。

他倒是没有让她全部背出来,准备好了笔墨,先磨磨她的性子。

花铃拿着只毛笔坐在窗边。抬头望向对面,师兄从屋里走过,他的头发还没梳上,一头墨黑的发落在眼前。花铃看见他身影一闪,不过出去一会儿,头上就已经打理利落了。陆师兄的头上是一根檀木簪,而他却戴的是莲花冠。

花铃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她看他好似看画儿一样,每看一次皆是觉得赏心悦目,甚是喜欢。

不自觉走了神,唐枕缓步走到她身边,她扫了一眼他的衣摆,忽地心头狠狠一跳,手中的笔颠倒掉了。

掉在桌上,他皱了皱眉。花铃写了一篇字,照着写,字竟然也是歪歪扭扭。

“师兄……”,她心里知道字不好看,所以语气也透出了两分心虚出来。

他盯着她的脑袋瓜看了两秒,毫不客气地在她头顶敲了一下。

“不用功。”他居然是哼了一声。这一声哼得花铃心里头软软的,她扭过头,想抓住他的衣摆撒撒娇,说自己写了一早上了,想休息一下。然而唐枕把她拎起来,自己坐到了桌前。

“看着。”他手执起毛笔,修长如玉的一只手,指节分明,笔尖在墨汁上轻沾,另一只手揽回袖袍,他在她写的那篇下方写下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枕字。

这个字端端正正地落在纸面上,墨意昭然,字体端庄,他的字竟写得这么规矩。是一种秀拔挺傲的姿态,花铃看着,只觉像看着一树桃枝依着明月盛开,满纸春花秋月,迢迢而来。

她讶然地睁大了眼睛。唐枕缓声道,“用笔如用剑,若是举剑不定,便会被人夺走先机,一败涂地。举笔不定也是任由字乱,毫无章法。”

师兄忽地看向她,“花铃,可有认真做过什么事?”

这话叫花铃愣住了。

良久之后,师兄走出房间,花铃低着头看着那篇字。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两只眼睛盯着面前这沓纸,便如暗夜里的星火一般。熊熊燃烧。

师兄的话并不重,他问她的时候,神态其实比对两个师兄都温和。眼里是一点探究和询问的意思。她看得出他关心自己。

若不然,师兄又怎么会买回笔墨。她只是恨自己太懒了。

眼睛垂下,一排秀丽的睫毛没遮住她眼里冒出的晶莹泪光。

“师兄……,我很笨是不是?”

唐枕看她眼眶红得迅速,心中略微好笑。

“有谁说你笨了?”他问她。

花铃想了一下,没有。只有她小的时候,七师兄看着她常格格不入地混在几个勤奋的师兄师姐中,便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师妹真是个从小就懒的孩子。”

她懒。

唐枕看她一句话就冒出了委屈,眼里泪珠断线似的地落下来,不由失笑。

这副可怜的模样串出了记忆中那个很小的花铃,他走的那一年,便是她来的那一年。

往前唐枕在观中,师弟师妹总共七人,花铃是最小的,只当寄养在此,他还并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师妹。

或许是他这个人性情不定,师弟师妹们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冒犯他。唯独木真人带回那个最小的丫头。便是个小孩,玉团一样,看起来就是乖巧的小娃娃。

道观里那么多师兄师姐,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只要他抱,他对着一众大的可以发脾气,对这个绝小的,却是无可奈何。

那小小的丫头虚弱得很,动不动就困得打盹,睡着了也不肯下来。两条莲藕一样的胳膊,圈着他,分量居然有点沉甸甸地倚靠在他背上。

“师兄,小师妹怎么单喜欢你,莫非她这么小,就知道谁是大师兄不成。”有人拿这打趣。

其实她这么小,如何能知道谁是她的师兄,不过是她的八字弱,他正好压得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戾气罢了。

想必也是看出了这点,木真人让他带了花铃一段时间。

他临去之前,不知怎么,想起这最小的丫头来到道观,自己什么也没给过她。所以那回去镇上,特意选了一盒小点心。

走的时候,他跟木真人道过别,从正门出去,不知不觉又绕回了山后。后院有些吵嚷,隔着一面墙壁,他听见里面人声起伏。

“小师妹哭了……”

“哎呀,她是不是要找大师兄?”

“大师兄不是走了吗,这可上哪儿找大师兄去。”

“师妹,别找大师兄了,跟我们玩好不好?”

他看不见,但已然可以想象那丫头定是红了两个眼眶。她初来道观,不爱说话,况且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触目不见那个她熟悉的身影,不想看到旁人,便委屈又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稚嫩的极柔弱的哭声中,她居然很清晰地喊出了一声哥哥。她以为他是她的哥哥。其实再怎么算来,他也只是她的师哥而已。

对于花铃,唐枕的记忆尚是清楚,只是小孩子不记事,她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以为他是个从天而降的大师兄。

她现在哭了,唐枕并不觉得意外。她本就爱哭,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哭起来和小时候也不大一样,自己哭了会儿就知道不应该,拿袖子擦干了眼泪,同他说,“师兄,我会认真的。”

唐枕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还是失笑,然而面上不动声色,只点点头说,“师兄相信你。”

老七不必指望,老五资质尚可。剩下一个花铃,他准备教教她。

有他在她身边,她可以不用在世上摸爬滚打,不过老五说得不错,她命格之中,的确有妖魔劫数,若连一点道门的自保之术都不会,恐怕往后会逃不过命劫。

唐枕便是因此,来给她上上课。花铃还算没叫他失望,倒还是好孩子。

他内心这般作想。不知他一走,花铃又捧着脸哭了。抽出那张青灰帕子擦眼睛擦鼻涕,她满面涨红,决定明日要早早地起来。

然而到了明天,她却发现一件事,陆师兄和七师兄都不见了。

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没发觉,等写了一个上午字,花铃出来走走,才发现怎么空了许多。

“七师兄呢?”她在殿中找到了唐枕。唐枕盘膝坐着,姿态随意,手里抱着一把奚琴,仿佛是在研究。

花铃奇怪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乐器,这把胡琴是七师兄的,师父说他的性子不适宜学古琴,吹笛吹箫也不合拍,便让他拉拉胡琴,陶冶情操。

花铃听七师兄拉过好几次,她有点受不了。

此刻,见唐枕手里拿着这把二弦胡琴研究,她连忙上去打断了他的思索,走到他面前问,“师兄,陆师兄和七师兄怎么不见了?”

他抬起头来,眼神轻柔放空,仿佛是想了一想。

“他们去张家了,我让他们去看看,张府尹家的那位姑娘是不是真有事。”

前两天薛善过来,请他去张家看看。他答应了这件事,今天早上有轿子上门,他就打发俩人去瞧瞧。

那薛善仿佛很是不情愿,“唐道长如何不去?”

老七说,“师兄身上有伤,我们俩先去看看,万一没事,就不去叨扰你家老爷了。”

薛善心中认为唐枕拿乔,吹胡子瞪眼地拉走了他们两个。

唐枕此时坐在殿中,并不很把张家的事放在心上。如若张家真有紧急的事,不会慢找到这里。

他想起自己似乎许久没有碰过什么乐器,所以今天准备弹奏一曲。

眼见花铃挡在眼前,他抬起头看向她,用一道平平板板的语气问道,“字写完了?”

花铃摇头。

“那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等这没眼力见的师妹一走,唐枕跃跃欲试地拉动琴弓。

说起来吹拉弹唱他都会一点,唯独二胡最少碰,这应该是老七的,他拿起来擦了擦灰,持琴拉了起来。

上阳春赋乃是一首古琴曲,是他的拿手曲子,今天他用奚琴来拉。起初,琴声轻缓,好似流水淌过,奚琴音色沉缓,有如人声,他微微一笑,手指轻按,那琴声猝然变得急了起来,像是落叶被一扫而过,对,春天当是没有落叶的,唯有生机,似流水潺潺百花盛放,百鸟争鸣万物竞生,胡琴声急,急如落雨,绿草无限,春意纷纷。

悠悠扬扬,飘飘荡荡,好畅快的一首曲子!拉弦拉到极处,他后背笔直而头往左偏,靠在琴头,痛快一笑。

奚琴安静落下,唐枕迈步走了出来。

空荡荡的道观前,唯有那株桃树寂静无声。桃树往下延伸的树根盘踞,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那里。

春天绿树掩映,白衣的身影一动不动立着。

唐枕走了上前,在最后一节台阶蓦然蹲下。他的声音带着丝调笑之意。“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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