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雨水重，风大雨大带着愁。

叶青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张梅梅已经累的不行了，人正趴在桌子上补觉——他昨晚一夜没睡，将近天亮才忙完，两只眼睛熬的像是得了红眼病。看着他一整个大块头蜷缩在桌椅之间的缝隙里，叶青微抬手将落在地上的毯子给他盖了回去。

张梅梅一下惊醒。

看见叶青微站在自己床前，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叶青微：“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张梅梅醒来就睡不着了，出去用冷水抹了把脸，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砚京办公室的门开着，探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砚京来了？”他回到会议室，叶青微正抻着脖子做拉伸，听到他的声音，背影晃了晃。

“不太清楚，可能吧。”叶青微转身，“我前天晚上去看过她，情况已经大好了，过不了多久，估计就能回来上班了。”

“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张梅梅一直没机会问，按理说砚京也不是什么闹事儿的性子，怎么就突然被人伤的那么严重？

叶青微撇嘴，“听说是回家的时候撞见了个醉鬼，她那一步三晃轻飘飘地身子哪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人，那人喝多了将她当成什么人了吧，砚京从他身边经过被他猝不及防地出手给弄伤了。好在那人家人态度良好，及时认错赔偿，砚京也懒得对一个醉鬼追究。”

“不回来也好，最近这真的是多事之秋，昨晚上全区排查的公告发布，终于落到我们这边了，我这心也跟着落下了。”

“烂尾楼起火与尸体的案子我们还没有处理出结果，这排查的事儿也是我们做？”

“不是，我们要配合他们工作。”张梅梅解释，“之前那几个冒充入侵者的人全部被扣下了，生平一应俱全，完全就是想搞事儿，这样的例子被有心人利用的话以后只多不少，不管入侵者与这个世界难以共容是真是假，这个人必须要找到。”

找到她，公开，才是镇压那些冒用她的身份引起社会骚动的人群最好的方法。

“那如果找不到呢？”叶青微皱眉，“现在做假证的还挺多的，她要是有意要躲起来，给自己伪装个身份融入普通人的人群，我们去哪儿找人？像流浪汉这种，连证都不需要了，查到他们头上胡言乱语一通，过往无法追查，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他们甚至连这个入侵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听从上面的指示吧。”张梅梅也不懂，“如果世界因她而终结是真的，找不到她那我们就只能寄希望于她最后善心大发，愿意牺牲自我来拯救所有人。”

他们都没了，那她又怎么活下去呢？最后不一样要面临孤独和死亡吗？张梅梅那不愿深思的脑子卡在了开门的瞬间，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哪怕明天真就是世界末日了，嗨呀，人家继续躲着，他们完蛋了，那只能说这就是命，也说不准，万一真就是个玩笑呢。

安慰好自己，张梅梅继续精神抖擞地工作。

“我查了所有地区近三个月报丢失的人口，加起来一共一百三十一个人，跟尸检那边传过来的结果没一个对的上的，倒是有两个差不多的，但那边给出的结果是人已经找到了，就是熊孩子离家出走，所以死者大概率不是走失的，又或者她工作比较特殊，走失了也没人发现。”

“有一点说不通，死者死亡之后起火，如果是为了毁尸灭迹，那直接烧她这个人就行了，咋还从楼内点火呢。”

“会不会是意外，凶手原本只是想抛尸，结果不小心弄出了火灾。”事情不用他们负责，叶青微跟在余建侑身边打个下手，对内部消息知道一点，“凶手死前遭遇过殴打，肋骨断裂插进了脾脏，胸腔内部大出血，致命伤在后脑勺，从楼上掉下来，半个脑子都摔成烂西瓜了。这应该是寻仇吧，不然说不过去。”

“我再排查一边本区的人口丢失，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

张梅梅转身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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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日，金闪闪马戏团在本市第三次举办周年庆活动，为了感谢各位大小朋友的支持，在六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五日期间，成人购票只需要一半的价格，五岁以下的小朋友免费，您还在等什么，加入我们，享受温馨的亲子时光。”

“嗨，我是你们的朋友小闪。”镜头内，一个打扮成小丑的男人突然出现，拍摄镜头的人应该是个小朋友，小丑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在她惊讶声中为她变出了一只折纸蝴蝶。

“哇！”

“送给你，可爱的宝贝儿。”

镜头一转，晃了几秒变得居高临下，画面里多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孩，她双手接过那只折纸蝴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我们马戏团今天有海狮表演，海狮表演结束后有儿童话剧，小朋友可以选择跟别的小朋友一起扮演角色，参演童话故事。”小丑不遗余力地推荐着，“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参加哦，您要不要试试？”

“我要演白雪公主。”小孩高举着手，激动道。“白雪公主。”

“抱歉宝贝儿，今天没有白雪公主。”小丑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家长打断他之前先一步拿出照片，“但是今天可以演小美人鱼的故事。”

……

“现在的商家真会骗钱，租一套衣服就要三十块，演戏报名二十，也不知道那池子干不干净。”一道女声传来，很快她就出现在了视野中，女人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脸小小的，五官也挺迷你的，看着镜头在拍她，不耐烦地推开。“拍你女儿去。”

镜头晃了晃，重新聚焦到孩子身上。

“算了算了，咱们花钱不就是买个快乐嘛，你看那些小朋友都在水池里，人家家长也没跟你一样。”

“我是在意那点钱吗？你看池子里的水，散发着一股消毒液的味道，也不知道动物表演完换没换新的。”

“开始了开始了，先看你女儿演的话剧吧，这还是她第一次表演呢。”

女人哼了一声，画面一转，穿着鱼尾巴地小孩踮着脚从后面出来，小女孩涂了花脸，艳丽的颜色抹在脸上一笑好像调色盘成精了，看到他们，小孩露出一个缺着门牙的笑。

这不是姚栀子。

砚京看着镜头晃了晃，画面突然停住了。

她起身还没走到跟前，播放器突然切换了另一场，同样是在马戏团中，只不过表演的人换成了成年人。

砚京觉得有点怪异，这不像是马戏团哄孩子的蹩脚游戏，镜头很稳，但凡是出现在镜头中的人脸上都抹了一层石灰色，灰白地一层整张脸只剩下两个眼珠子在动，艳红的嘴唇，嘴角上扬。

砚京暂停的手一顿，没有按下暂停键，这大概是赶场的内部人员刚从哪个演出现场回来，妆还没来得及卸，所有人只有身上的衣服能看得出扮演的角色。

话剧小美人鱼。

砚京看着那条粗制劣造地鱼尾裙，上面嵌瞒了银色亮片，估计时间很久了，亮片失去了原来的光彩，裙摆只到膝盖的位置，演员从膝盖往上被紧紧地束缚住，只能小碎步挪动。

旁白响起，砚京往后移了一下，后背紧紧地靠在枕头上。

后半段片子不长，砚京瞄了一眼时间，大概只有二十分钟左右，总结来说，就是一部透露着恐怖片气息地儿童话剧。

故事的大概讲的是一条断了尾巴的小美人鱼，人鱼一族自诩貌美，小人鱼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们评判的美貌与人类不同，小人鱼拥有一张能让人类趋之若鹜的脸，在人鱼一族看来却是一个天生拥有断尾的丑八怪，人鱼讨厌这只断尾的小人鱼，因为她与他们都不一样，他们驱赶她，伤害她，甚至想要杀死这只给人鱼一族蒙羞的小人鱼。小人鱼天生没有自保能力，躲不过鲨鱼的追杀，几经生死，意外流落到了人鱼最讨厌的沿海地区。

有一天，她在海上救了被暴风雨袭击到海里的渔夫，渔夫为了感谢她，愿意带她去陆地上，那是一个跟海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小美人鱼同意了。

到了陆地上，渔夫将她囚禁在水池里，并且高调地炫耀这只拥有美貌却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美人鱼，人们的一时好奇使渔夫赚的盆满钵满。

小美人鱼逃脱不得，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骑士从天而降，花重金买走了小美人鱼。

他没办法带着小美人鱼上路，而她早就在人类世界中被打磨地忘记了怎样在深海中躲避天敌，她回不去大海了。

骑士为她找了一户人家，给足了钱财让他们帮忙照顾她，骑士离开后，这户人家跟渔夫一样，露出獠牙，小美人鱼再一次陷入了泥潭中。

一年后，骑士再次回到这里，发现小美人鱼并没有摆脱成为人类禁/脔的命运，一气之下杀死了那户人家，再次带着她去了海边。

看到这儿，砚京心下一凛，她总算明白诡异在何处了。

小美人鱼回不去大海，在海岸上疯狂的撞击礁石，撞得头破血流，可是骑士没有心软，骑士放纵她，相信她总会回到她的故乡，所以他离开了。

此后多年，骑士再也没有见过小美人鱼。

等到他年迈，王国有了新的骑士，在归乡途中发现小美人鱼又回到了渔夫手中，并且已经完全拥有了人类的表情，学会去讨好人类，心甘情愿地成为渔夫的摇钱树。

骑士老了，渔夫也老了，只有小美人鱼依旧容貌如初。

渔夫不再锁着她，她是自愿留下的。

小人鱼已经跟渔夫形成了共生关系，渔夫利用她赚钱，但也没有家诸给她更多的伤害，小人鱼贡献出自身，利用自己的身体吃饱活下去，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麻木而过，当骑士再次出现的时候，小人鱼已经不记得他了。

这时候，骑士身边的少年挺身而出，像骑士杀死第二个伤害小美人鱼的人一样，他一剑刺死了渔夫与伤害小人鱼的人，没多久，小人鱼也死了。

彩排结束。

砚京看着那一段后续，直觉这世界疯了。

这他妈的是教育片？

教育所有的孩子，不要相信陌生人。

小美人鱼相信陌生人，所以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理论上来说这教育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这段片子，成人化的演出要是让成年人来看意味着很多，但放在天真的小孩身上，好像也确实能起到教育意义，毕竟小美人鱼是真的因为相信陌生人，回不去家了，过的凄惨。

这教育未免太过于硬核。

如果砚京没有经历朱年年的事情的话，看完也就一笑而过了。

偏生——

“易萧！”

“易医生，我喜欢你。”

砚京眉头一跳，门外的起哄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找个机会修文，最近太忙了，存稿马上也要没了TAT